1 金屬質地的性感
第1章 金屬質地的性感
寧刻最近有位不太喜歡白天的患者,所以每周三等他做完咨詢再回到家怎麽也得九十點,今天也一樣。
他家的貓因為腸胃炎在寵物醫院住了一個多禮拜,早上護士打電話給他,通知他可以去接自家貓回家了。
當寧刻拿着寄存的貓窩走到跟前的時候,玉大叔已經乖覺地睜開睡眼直勾勾地瞧着他,大概聞着了味兒,這貓也不叫喚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尾巴就老成持重地鑽進貓包裏,盤起來尾巴繼續睡覺。
從寵物醫院出來寧刻走了另一邊的路,這條街的中段是一座市民公園,平時來這裏散步的老年人很多,不過現在已經十點過半看不見什麽人煙。
于是,那個孤零零坐在路燈下,正在閉目養神的年輕男人就顯得異常有存在感。
寧刻原只是眼角餘光掃到了一眼而已,他的雙腿還在慣性地往前邁,一秒之後卻猛然頓下了腳步。原本在貓包裏睡得很安穩的玉大叔胡子顫了顫,透過透明小窗望外瞧了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甩了下尾巴尖兒。
市民公園的路燈略帶着安撫人心的紫色,那個人坐在路燈下的休閑椅上,雙眸輕閉。燈光勾勒出他的眉眼,在他眼窩和鼻側都投下了淡淡陰影,他的長相非常柔和,面部線條流暢地如同泉水。
因而哪怕那微紫路燈的打光角度十分死亡,也掩不住這個男人顯而易見的漂亮。
漂亮得叫人過目難忘。
寧刻的腳步節奏沒有變,連肩膀都端着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穩,但他前進的方向變了,直到走到那個男人面前停下腳步。
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連帶着西裝革履的胸膛起伏,讓他終于顯出了些活氣。
距離有些近,閉目養神的漂亮男人有所察覺,睫羽顫了下睜開了雙眼。
寧刻一瞬不瞬地注視着這個人,看着他視線漸漸清明,看着他那雙眼睛望向自己。
“哥。”寧刻開口。
他的聲音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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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在夜晚公園的長椅上坐着閉目養神的漂亮男人姓肖名安,曾經是寧刻的“雙胞胎”哥哥,大了他七分鐘。
肖安的雙眸裏洩露出些許驚訝,他說:“小刻?”
下一句是:“好久不見了。”
——是四年又十一個月,是一千八百零一天。
寧刻在心中默念道。
“你怎麽在這裏?”他的聲音沒什麽起伏,聽着并沒有一般意義上常見的那種,久別重逢該有的喜悅。
肖安像是很習慣他這種态度,并沒有被他金屬似的語氣影響,有些無奈地聳了下肩膀,回答他的語氣依然鮮活:“走到這裏的時候腿沒電了,準備換一下電池才發現我的包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偷了。外設也在包裏,唉,聯系不到同事就只好在這兒坐着。”
他身邊确實什麽都沒有,就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兒,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源城治安這麽好的地方都能丢東西,多半不是被偷的,估計就是落在哪兒了。
這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冒失。
寧刻一邊想着,視線落在肖安的右腿小腿之上,深色的休閑西褲之下隐約能看到一點硬質的輪廓,那是肖安穿着的外骨骼。
他右腿受過傷,膝蓋以下沒有知覺。不過科技發展到今天這也不算大事,只要穿好外骨骼他行走坐卧如常。
肖安其實可以向警察求助,市民公園的北邊就有一處警署,這邊也能看見警署的标志,直線距離不超過三百米,是哪怕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也能單腿蹦跶過去的距離。
但是寧刻明白,肖安寧願在這裏枯坐一晚上等明天遇上清潔的工人,也不可能醜态百出地蹦到警署去求助。
他的自尊心決不允許他幹出這樣的事兒。
見寧刻半天沒說話,肖安望着他眨了眨眼,勾着唇角聲色溫柔繼續道:“我現在身無分文,還挪不了道,嗯——現在這年頭丢了移動終端和與世隔絕基本也沒什麽差別。”
“感覺自己好像經歷了一場海難,漫無邊際地飄在大海上。”
“剛還絕望着呢。”
“小刻,”他說,“你是從天而降的救星嗎?”
肖安的語氣輕松诙諧像是在開玩笑,可還是叫寧刻聽出了幾分真實的請求意味。
寧刻看着眼前的人,這個人把自己收拾得很幹淨很清爽,他一身休閑的打扮,坐姿看着也很慵懶松弛,然而寧刻依舊能看出來他這份“松弛”裏不可調和的緊繃。
這種輕松實際上正消耗着肖安大量的精力來維持,只為了讓外人看起來覺得他毫不費力。
這是他固執的體面。
寧刻還是沒說話,這位寧醫生從頭到腳都有一種精密儀器一般的精準感,太過嚴絲合縫以至于近乎冰冷。
但他本質上依舊是個碳基生物,不是實驗室裏動也不會動的金屬堆。
他轉過身背朝肖安蹲了下來,不用說話肖安也明白他的意思。畢竟兩人還是兄弟的時候,寧刻曾無數次地充當過他的雙腿,于是他俯身圈住寧刻的脖子趴在了他背上,沒客氣。
一上一下的巨大動蕩終于讓貓包裏的玉大叔不爽了,他呼嚕嚕地哼氣了一聲以示抗議。
肖安好像這才注意到寧刻拎着那個包,他下巴墊在寧刻肩膀上側頭對着他的耳朵開口:“我幫你拎包。”
溫熱的氣息帶着淡淡的薄荷味,肆無忌憚地噴灑在寧刻的耳垂之上,在幹燥的空氣裏渲染着不容忽視的潮濕感覺。
寧刻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語氣依舊平平板板:“不用。”
肖安也沒真覺得他會答應,可有可無地輕笑了一聲,下巴一收側臉便放松地靠在了寧刻肩膀上,鼻尖隐約滑過了寧刻頸側的血管。
九月末的秋,這人在公園裏不知待了多久,他鼻尖涼得透心。
然而寧刻全身正不動聲色溫度異常的鮮血沒能跟着這點冰冷漸漸冷靜,反而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問道:“你要去哪裏,我開車送你過去。”
背上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你這真是問到我了。”聲音悶悶的,因為肖安的嘴唇離寧刻的脖頸實在是太近了。
以至于聲音的震動就在方寸間回蕩,比起耳蝸這震蕩似乎更先順着奔騰的血液抵達了寧刻的心髒處。
“那酒店叫什麽來着,世紀、明珠……還是東方?唔——我記在備忘錄裏的。就是出差的次數太多,住過的地方也太多,真想不起來那地方叫什麽名了。”他嘆了口氣,“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寧刻好像并不在乎肖安的懊惱,他只是需要獲得信息來下個結論,現在結論出來了:“那今晚住我家。”
淡然注視前路的寧醫生沒有看到他背上的人,在月光的陰影裏愉快地揚起了唇角。
電梯直接入戶,感應燈在電梯門打開之前已經亮了起來。
寧刻把肖安放了下來,讓他坐在玄關換鞋用的皮凳上,自己把貓包打開放了玉大叔出來。這貓其實叫小玉,不過現在已經貓到中年是玉大叔了。他是一只體型不怎麽肥碩的三花,也是三花中十分罕見的公貓。脊背右側還有一處嬰兒拳頭大小的皮膚不長毛,隐約可見一點陳舊的肉色疤痕。
簡單來說這是一只其貌不揚的醜大叔。
玉大叔目光輕慢地掃了一眼肖安,對這個外人不怎麽感興風趣,晃着尾巴尖兒往自己的貓窩走去。
肖安摸了摸鼻子:“我還是不怎麽受小動物待見,它是不是一點兒也不記得我了?不過小刻,這小家夥還真是誰養的像誰。”
冷漠得很,後半句話壓在了心裏。
這是一個裝修精致但肉眼可見極簡非常的家。
玄關往裏走五步,右側是洗手間。左側潔白平滑,但在一個成年男子腰側高度的位置嵌着金屬制的黑漆扶手,往外一直到玄關入戶,往裏一路延伸進客廳拐了彎,看不到盡頭。
肖安甚至可以拉着扶手站起來,他也确實這麽做了。
與此同時,寧醫生已經脫掉了自己設計精良的西裝外套,将它挂進了玄關的衣櫥裏,正在解馬甲和襯衫的扣子,還有領帶。
領帶被他扔進了髒衣籃,馬甲也是一樣,解掉襯衫最上的兩顆扣子之後,他好像連呼吸都明顯了一些。
就好像系在野獸脖頸上的項圈斷裂之後。
“你家裏裝修得不錯啊,這個白色、玻璃、金屬、木頭的,喜歡密斯·凡德羅嗎?倒是挺符合你的性子的——唔。”
肖安的話還沒說完,被突然轉身襲來的寧刻狠狠地按在了牆上。
他的後腰沒有直接抵在金屬扶手上,寧刻的左手同時墊在了他身後——那眼神屬于一頭極具爆發力的黑豹。
寧刻:“我是什麽性子。”
肖安的呼吸一滞,這個人用一只的小臂就将他壓在了牆面上動彈不得,好像連胸腔都失去了自由。
他的聲音還那麽沉。
可這是一個很別扭的姿勢,肖安的腰因為背後的扶手騰空着,肩膀卻緊緊貼着牆壁,因而不得不仰起下巴,方能呼吸順暢些許。
寧刻就這麽壓制着他,俯視着他,略顯灰色的雙瞳注視着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寧刻看着肖安,看出他有些許驚訝,也看出他沒有半分愠色。
肖安甚至勾着唇角,重複起來了寧刻的話:“是什麽性子?”
咬字間唇齒交合,那薄荷味像是劃過他唇珠的霧,然而本該清新醒神的味道卻徹底反轉成了惑人的妖風。
随着肖安的話音席卷了寧刻的每一個毛孔,不由分說地鑽進他的血液裏。
“冷漠、孤僻、怠慢,”肖安一字一句地給出答案,“石頭一樣的……”性子。
他的話再次被打斷了。
寧刻猛然攝住了他的唇,盯着他雙眸的目光一瞬不瞬,不帶半點波瀾,一雙薄唇的溫度卻是火熱的。既不冷也不硬,沒有半點像石頭。
野獸一般輾轉反側,而後一口咬在肖安的唇珠上,強迫他松開齒縫,不由分說地掠奪掉肖安所有呼吸的機會。
肖安成了一只引頸就戮的鶴,寧刻壓着他的手微微上移,按在了他的喉結之上,讓他的呼吸更加困難。
然而被全方位壓制的獵物,好像并不介意自己的死穴被掐在別人手裏,作為一只獵物,死亡的陰影似乎并不能觸動他。
相反,唇齒間的戰栗反倒讓他更為心悸。
那是不同于恐懼的心悸。
肖安本能推拒在寧刻胸前的右手緩緩上移,掌心覆上了他的後頸,摩挲着那邊修剪整齊的發茬,以及那裏細膩的皮膚。
然後猛一用力,将人按得離自己更近,無不靈巧地配合這黑豹獵手将兩人之間的溫度卒然拔高了一整個量級。
薄荷味溢滿了整個玄關,寧刻護在肖安後腰的手幾乎繃出了猙獰的模樣,饒是如此依舊在肖安腰側的皮膚上留下了顏色鮮明的指印。
不知過了多久,寧刻終于松開了肖安,壓在肖安胸腔之上的手撐在了他腰側,居高臨下且充滿壓迫地将肖安禁锢在這方寸之間,盯着他的每一絲微表情。
他看見了肖安的舌尖輕巧地滑過唇珠,帶着細膩的水汽,眼底映着細碎的光和滿滿的霧,聽見他說:“唔——嘶,你真燙人。”
他說完勾着寧刻脖頸的手借力讓自己的後背離開牆壁,鼻尖抵在了鼻尖上。呼吸灼人。
眼睛看着眼睛,唇擦過了唇。
寧刻感覺那柔軟濕濡的唇珠停在了自己的唇角,在皮肉相觸的微顫中他聽到詢問:“這就滿足了?”
“小刻。”
貼得更近了些,寧刻聽見皮帶扣相碰的金屬聲。
肖安在他耳畔輕輕吐息,“還不夠啊,小刻。”
寧刻在這一句裏看見了某些東西,像貓的舌,粉色的,柔軟的,長滿了能剝離骨肉的倒刺。
勾住了,疼也別想逃。他眸色晦暗。
【作者有話說】
好久不見 我終于風有時間回來更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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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