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無用的釣魚執法

第54章 無用的釣魚執法

類人全息的維護并不複雜,其實和所有全息管家的基礎設置也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定制款”會更多的體現所有者的取向,在細節上有所區別罷了。

封立死後,洛伊德·羅德尼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人,所以李周的定期維護落下了太多,肖安幹脆給他做了全身檢查。該說不說軍委還是有錢,至少李周的這身超級材料是肖安見過最好的,楊城大學的實驗室裏也看不到這種等級的量下有這樣的精度。

封立把細節做得也非常好,只是在界面上掃一眼基礎參數,就能感受到這是件藝術品。

而類人全息和普通全息管家最大的區別就在于人格化,全息管家本質上和古代的家用電器沒有區別,聯盟倫委會有明确規定,全息管家不可以與人,與任何使用者産生“情感交互”,為了明确這樣一個頗為抽象的概念,又洋洋灑灑地列了無數細則。

比如,所有的全息管家都有統一的笑容模式,被銀河居民戲稱為職業假笑——通過标準化消解個性的方式實現去人格化的目的。

所以當做完全部維護重新開機後,李周對肖安露出一個溫柔又感謝的微笑時,饒是心大入肖總設,也不禁冒出了一溜雞皮疙瘩。

不過也就只有一小溜而已,他從善如流地和自己的“患者”打了招呼:“歡迎回來,周。”

“謝謝,麻煩你了,肖總設。”

肖安輕笑,好像面對的是個大活人,而不是個什麽人造物,回道:“叫我肖安就行了,別那麽客氣。”

李周點點頭:“好,謝謝你了肖安。”

他又賺了一聲謝謝。

“嗯,走吧。羅德尼在外邊等着,以後我大概兩個月幫你看一次就行,其實也沒什麽問題,只要不受傷定期維護甚至可以只通過遠程操作。”

這話聽起來實在奇怪,活着的碳基生物才會受傷,可活人又怎麽可能用到維護二字。

實驗室的大門打開,洛伊德就站在門邊,他的右手扣在身側,食指以一個固定的頻率已經輕扣了許久。

直到看到李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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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露出笑意,李周走過去給他一個擁抱,像是在外人面前克制了極致的親昵與溫柔。

肖安識相退場,去找自己的親親愛人。寧刻也在等他,只不過不像羅德尼那樣一秒也不想多等待地站在門口,他在外邊的走廊裏。

古典洛可可式甜美而浮華的全息塗裝讓這裏華麗的過分,空間裏精致的光浮游出暖色調的磁場,讓寧刻看起來似乎也沒那麽冷淡了,當然如果他沒有趁着這個空閑打開光幕處理工作,而是專心致志地等待自己的愛人那就更好了。

你看,演一個正常人是不容易,何況是一個正常愛人,這不就出現扣分點了麽,肖安默默想到。

他走過去拍了下寧刻的肩膀,錯身繼續往前走,說道:“我親愛的弟弟啊,但凡你提前給我發個信兒,我今天都不至于過得這麽波瀾壯闊。”

寧刻關了光幕跨步跟上他,又前言不搭後語地回道:“你心情不錯。”

“是啊,”肖安也不藏着,“愛情嘛,多麽美好又偉大的東西,甚至能夠超越肉體和靈魂,‘真愛’這兩個字單是存在就足夠叫人心生愉悅了。哪怕旁觀個幾分鐘,也是對着俗世心靈的洗禮。”

“不然影院裏那些愛情題材的電影為什麽能長盛不衰?”

“不是愛人麽?”

肖安:“嗯?”

寧刻繼續問:“你剛才為什麽又叫我親愛的弟弟。”

肖安一時失笑,心道這可真讓人上頭啊,哪怕心知肚明這是個虛假游戲。

寧刻只看到眼前人笑得漂亮的眉尾都飛揚了起來,光鍍在他眼睛裏,比花窗書房裏那個古董壁爐裏的火還暖和。

“你不是弟弟麽,小七分鐘也是弟弟,”肖安,“生下來是弟弟,永遠都是弟弟。”

雖然這話也沒錯,但肖安的語氣怎麽聽都像個欠兒登。他欠完也不等寧刻還口,擺擺手道:“不跟你說了,我得休息一會兒,你住哪兒,回我那兒嗎?”

寧刻:“嗯。”

“那一起走吧,也省得在這兒當電燈泡。”肖安打個了哈欠,細致活就是累人。

戈爾菲諾西區工程正式開始動工,中央區的改造也同步進行,緊鑼密鼓的工作相繼展開,肖總設卻悄悄溜了號。

他拿着戈城項目給的權限,走民用空間場在上午5點多戈城太陽都還沒升起的時候回了一趟源城,正好是源城陽光普照的時候。

好像每年這個時候源城的天氣都很不錯,人工輔建的大氣層之下,全息調控的氣候就是這樣宜居卻缺少意外的驚喜。

集約的城市連烈士紀念場地都是集約的,巨大的石碑建在高處,漢白石階好像一望無際。新聯盟建立以來,源城所有應被祭奠的英雄都安眠于此。

雖然大部分被紀念的人能在這裏睡下的可能只是一身簇新的衣衫。

今天是他與寧刻的生日,不是什麽聯盟公休日,只是一個普通的恰好天氣還不錯的工作日而已。父母會在下班以後給他們倆慶生,所以那之前的時間在他和寧刻的認知裏他們也只是普普通通地去上一天班,沒人知道他們的父母每年的今天都會來到這裏。

來祭奠寧刻的父母。

肖安把一捧還沾着露水的菊花放在了紀念碑下,這裏的天空總是那麽藍,顯得白色大理石做成的紀念碑愈發聖潔無垢。

他曾經暗地腹诽寧刻掃墓前可能看了電影學習,實際上真正去看電影學該怎麽掃墓的人是肖安自己,可惜的是他即使看了那些有的沒的,站在這裏時仍然一言難發。

一切都還在前途未蔔的暗流裏,他沒什麽能告慰在天之靈的。

近三十年的今天,寧刻的父親死得屍骨無存,他的母親即将臨盆也依舊被綁架,被使用了當時最新的全息毒品,然後陳屍路邊。

按以前的話來說,寧刻不僅是個遺腹子,還是個棺材子。

他出生前就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父母,是個從屍體裏剖出來僥幸撿了一命的“人”。

活下來了,卻不是個正常的人。他母親的屍體看起來幾乎是慘烈的,身上遍布着那種毒品上頭的瘾君子自殘才會有的傷痕。但即使是在那樣被外物控制,在癫狂裏失去理智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後似乎也一直記得自己是一個母親。

她竭力與肉身不可抗衡的毒品蠶食抗争,在非人的境遇裏拼命保護自己的孩子,想活下來給孩子一個出生的機會。

萬幸的是,她的孩子有了出生成人的機會,不幸的是,這個孩子的大腦在出生前就因為全息毒品的殘害産生了難以估量的傷害。

多少醫生多少會診,都沒有人能夠保證他能活成一個真正的人。

巨大的紀念碑投射下的陰影因為時間的流逝慢慢偏轉,直到将肖安完全的籠罩在了黑暗裏。他站得太久,意識回籠的時候才發現小腿已經僵硬了,還好那條沒有知覺的腿有着外骨骼的支撐,摔是摔不了的。

“我也不知道還需要多少時間,”他終于開了口,“五年十年,也或許還要更久。”

“但無論如何我會将惡者繩之以法,親手把他們送上審判臺。”

他天生上揚的唇角像是帶着笑意,“到時候大概我爸媽的名字也能刻在這裏,你們還能一起做伴聊聊往事,應該也挺好。”

“叔叔阿姨,你們會保佑我們嗎?”白色巨塔一樣的石碑旁卷起細微的風聲,無人應答。他又道,“要是真有在天之靈,保護好他就好了。”

然後肖安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戈爾菲諾,并且在空間場等候廳裏時看到了一個他不想看到的公告,內容可以簡單概括,那個頂罪的星際流浪漢瓊斯,在看守所裏因為突發心梗搶救無效死亡。

納爾森借調了他星系法醫前來驗屍,也沒能靠屍檢找到這人可能死于他殺的證據。

亞歷山大·曼西毫無疑問是自殺,已經有猜測封立是死于亞歷山大之手,雖然現階段的證據還無法證明什麽,但亞歷山大·曼西生前确實有大量時間行蹤成謎,還曾是個“極端技術抵抗派”。

如果他就是殺人再自殺的瘋子,那麽對于源城警察而言當然是件好事,至少事情就這麽結束了,瓊斯也就無關緊要了起來。

但這是站在找殺人兇手的那些人的立場上來講的,對于納爾森而言,能證明誰指使了瓊斯出來頂罪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這人死在了他眼皮底下,線索全斷了。

老流浪漢的個人終端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版本,唯一的用處就是在女兒的醫院還能用來付錢,其他所有功能都幹淨地像張紙——本身系統也太過落後,大部分功能都已經卡得無法使用了。即使納爾森讓人進行數據複原,也沒有找到任何又意義的資料。

彙款賬單也仔細核查了一遍又一遍,可惜,除了能看出這個老流浪漢是個慣騙以外,什麽證據也沒有發現。

他供述中出現過得那個全息天眼屏蔽器早就在全息技術偵查科裏被翻來覆去查了個遍,但是很遺憾這個東西在瓊斯被逮捕前就被他自己物理破壞了,脆弱的元件沒有修複的可能,相關數據也早就一應丢失。

唯一的作用是,其中一些私人産的元件确實出自哈裏·羅德尼的莊園,且并不在聯盟的公共市場上流通,算是證明了他和哈裏·羅德尼之間有切實的關系。

至于哈裏·羅德尼,既然敢利用維護民衆安全的天眼系統給自己大開方便之門,那麽多一個藝術品走私這種罪名也算不上什麽。

納爾森的臉色相當不好。

輿論場上也有各種陰謀論的論調出現,說什麽的都有。

肖安晚上回到中央區的公寓時,寧刻已經換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看起來剛剛吹幹的頭發十分柔軟蓬松,這邊配備的全息智能管家正在放前嫌疑犯瓊斯死亡的相關新聞。

肖安脫了西裝外套,一邊扯領帶一邊往裏走,聽着那些新聞心情愈發不好。

他原以為納爾森能站到現在這樣一個與本森·斯科特分庭抗禮的位置,多少也有些真本事,卻沒想到他連一個有價值的證人都護不住。

肖安不在乎納爾森是出于什麽目的想要從瓊斯身上找到他背後的真相,他只是需要這個真相。

現在看來,釣魚執法也沒有多大用。他當初在本森·斯科特面前說那些話,引這人推出一個假兇手出來堵住悠悠之口,也不過是想讓那老狐貍能露出一些有可能被抓住的馬腳。

他還是低估了這些人把自己摘幹淨的能力。也是,髒事兒幹了這麽多年,傻子也該總結出毀屍滅跡的套路了。

白白搭進一條性命。

“心情不好?”

坐在沙發上的寧刻不知什麽時候把視線從全息屏移到了他身上,看起了很體貼地問道。

【作者有話說】

講全息相關的設定是不是比較枯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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