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大學(6)
大學(6)
38.
新家的床并不柔軟, 在沈家住了這麽長一段時間,養刁了她的性子。不過意外的,她只是翻來覆去地做夢, 中途一次都沒醒過。
身下像是枕了什麽,相當柔軟。
第二天醒來, 夏穗下意識地翻了個身。
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哥……哥?
夏穗愣了愣,意識完全清醒。
啊。
啊。
啊啊啊啊?
哥哥怎麽會躺在她的身邊???
沈因瞑着眼, 長而筆直的睫毛向下垂着,他睡得極其安穩,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看着那張imax版的臉,夏穗整個人都是崩潰的, 她的腿搭在沈因臀上, 腰間甚至還被什麽沉重的東西壓着,她垂頭一看,原來是他的手臂。
要瘋了。
哥哥怎麽會睡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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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她突然發了什麽瘋, 把沈因抓回來了?
昨晚的事她一點也記不清了, 只依稀記得哥哥遞給她一杯水,她喝了以後就睡着了,之後再發生什麽也都毫無印象。
夏穗的睡相一向不好, 她喜歡側着睡, 喜歡抱着柱體睡,以前在沈家她每天晚上都要大白陪着, 不然睡眠質量會下降大半截。
她昨晚做了什麽?
不會把沈因當着大白了吧?
看着周遭陌生又熟悉的環境,夏穗越發崩潰了, 現在她要做的是趕緊擺脫現狀,至少不要再維持現在的體.位。
她兩根手指撚起沈因的手臂, 小心翼翼地提到一旁。他沒醒,他居然這樣都沒醒。
然後坐起來,下意識地拉過毛毯往身上蓋。
毛毯從他身上滑過,如海水湧離沙灘。
男人睫毛輕顫,緩緩睜眼。
他掃了她眼,然後用手揉了揉眼睛,“你醒啦。”
“早上好,妹妹。”
沈因笑得純良無害,可仔細一看,又能看出些許詭異的妖媚。
落地窗外透出的陽光彰顯出如今的時刻,碧空如洗,樓下停歇在枝頭的鳥雀孜孜不倦地啼叫着。
她幹咳了兩聲,沒敢看他的眼睛,“嗯,早上好。”
“我們昨天……”
“睡了一覺。”還沒等她說完,沈因就提前回答了。
……
睡,了,一,覺。
好輕巧的一句話。
男女共處一室,還同床共枕。
這對于成年後的夏穗來說,是第一次。
但是對哥哥呢。
等等。
哥哥似乎一直沒交代過他和溫相宜的關系。
要是溫相宜真是他的女朋友,那他們昨晚又算怎麽一回事?
夏穗捂着腦門,頭比昨晚還疼。
第三個起床鈴響起,她意識到又一件重要的事。
草。
今天早上她還有早八。
夏穗連忙從床上翻了下來,高數老師每節課都點名。
她趕緊換上鞋,“哥哥,今天早上還有高數課,你不去上嗎?”
現在都七點五十了,鐵定要遲到了。
沈因搖搖頭,“我腸胃不舒服,你去吧。”
“昨晚的菜對于我來說,确實有點辣了。”
昨晚吃的川菜确實味道重,主廚是地道的四川人,放辣椒都不眨眼的。
“要緊嗎?”夏穗皺眉,“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或者打電話給大哥。”
“不用。”
沈因躺下來,“我休息一會就行了。”
他虛弱地笑笑,亞麻色的卷發鋪開,像漂亮的開屏孔雀,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
沈因和夏穗選的高數老師都是一個,對方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老師,相當負責,并且在第一節課時就說了,缺席三次就不能參加期末考試了。
夏穗小心翼翼地,“那你今天是要曠課,還是請病假呢?”
“少去一次沒事的。”沈因說。
“哦。”
曠課這種事屢見不鮮,寝室裏的室友都曠課過。上大學以來夏穗只缺席過一次,那次還是因為早八睡過了。
嚴格上來說也不算缺席,畢竟她只是遲到了,連老師也沒追究。
沒想到。
哥哥這樣的好學生,也會曠課。
--
由于起得太晚,路上又塞車,夏穗第二次遲到了。
不過還好,高數老師今天脾氣很好,外加她本質上還是個非常佛性且和藹的中年女性,即便夏穗到晚了還沒打卡,老師也很仁慈地給她補了簽到。
“下次不要遲到哦。”老師笑盈盈地說。
“好的,謝謝老師。”
補簽是要本人親自來,夏穗就是想幫沈因代簽也沒辦法。
她嘆了口氣,走向前排。
這個點後排的位置早就被占完了。
夏穗放下書包,有點心不在焉地取出平板。
她麻木地取下筆,點開goodnotes,數學課本,一切動作照常,做起來卻都心不在焉的。
殘留在身體裏的睡意還未褪去,直到坐在教室裏,她的後頸仍是麻木酸痛的。
頂光刺眼,從屏幕上反射入眼,她盯着那團圓形的光。
莫名其妙的。
她又想象出沈因的樣子。
他現在還好嗎?還疼嗎?
是在睡覺?還是已經回去了?
頭疼。
頭疼。
旁邊有個男生敲了敲她的桌子。
“你好,同學。”
“同學?”
“嗯?”喊了好幾聲後夏穗終于轉過頭來。
她望向對方,“怎麽了?”
男生愣了愣,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打個招呼,你不記得我了嗎?”
夏穗記起來了,對方是昨天才見過的鋼琴社社長,叫祝南。
她略帶歉意地彎彎腰,“不好意思,還沒睡醒。”
“你好社長。”
“沒事沒事。”祝南說,“你叫夏穗對吧,大一的?”
“我叫祝南,大三的。”說起自己的年紀,祝南還有點不好意思,“當時高數考得太爛了,來重修的。”
夏穗點頭,表示理解。
不過她有點意外。
學長好像和昨天見到的不太一樣。
沒那麽兇了。
還挺溫柔的。
祝南上下大量着她,“明天周三,下午有活動,別忘了來。”
“好的。”
祝南挑了挑眉,似乎很不習慣她不冷不淡的态度。他停頓了會,然後掏出手機,推到夏穗面前,“音樂社的群加了嗎?”
“還沒有。”
“那可能你那天走的早沒加到,你加我微信吧,我拉你。”
“以後有什麽活動我也好聯系。”
夏穗點點頭,打開了掃碼功能。
祝南屏幕上的信息一覽無遺。
他的頭像很模糊,好像是和誰的合照。
對方還是個很漂亮的女生。
--
這節課結束後夏穗馬不停蹄地趕往寝室。
她收拾了常用的衣服,洗漱用品,還有藥。
想到自己準備的藥不太合适,還特意問了問沈寒。
【夏穗】:大哥,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問問醫生,腸胃炎犯了該吃什麽藥?
沈家的私人醫生能力一流,去年夏穗摔了一跤膝蓋上留下了難看的疤痕,結果只是随便擦了兩天他們開的藥,印子就褪得差不多了。
沈因只是不讓她告訴沈寒他生病的事,沒說不能問怎麽治療,所以夏穗想到了沈寒。
【沈寒】:?
沈寒直接一個電話打過來。
“?”
大哥您是不用上班嗎?怎麽直接一個電話call過來了?
夏穗無招,只好接起來。
“你怎麽了?”沈寒急切地,“怎麽突然得腸胃炎了?”
沈寒那頭不知道在幹什麽,有着絲絲縷縷的雜音,像是嘴唇離手機太近,産生的電流聲。
夏穗硬着頭皮,“昨天晚上吃的太辣了,肚子有點疼。”
“怎麽疼的。”沈寒說,“絞着疼還是一陣一陣的疼?戳下肚子,看看兩肋之間疼還是肚臍附近疼?”
沈寒問得極其專業,驚得夏穗以為自己是在和專業醫生對話。
不過她并不是當事人,沈因現在應該還在家裏,她哪知道這麽多細節。
于是全都含糊過去,說了個模棱兩可。
本來以為沈寒會罵她是不是豬,怎麽連哪兒疼都不知道。
意外的他并沒有。
還好聲好氣地安慰她,叫她在學校等等,他來接她看病。
夏穗:“?”
“不用了大哥。”夏穗連忙拒絕,“真不用了,我吃點藥就好了,而且你也進不來女生寝室,我叫我室友幫我去買藥就好了。”
沈寒妥協了,“好吧。”
“我給你發過來。”
說完沈寒三下五除二就給她發來了一串藥名,比語音輸入打字還要快。
沈寒放下手機。
投影屏上的展示還停留在十分鐘前那一畫,底下的員工面面相觑,紛紛盯着自家老板看。
老板剛剛這是接私活了?
怎麽還兼顧起在線問診的活來了??
沈寒扯了扯領帶,不耐煩道:“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裏,我去看看我妹。”
--
夏穗在線上買了藥,火速趕回家。
進門前她敲了敲——即便這是她自己的家——沒有人應答。
啊,哥哥不在嗎?他現在這麽虛弱肯定哪兒都去不了,不會是暈倒了吧?
想到這,夏穗又加快輸入密碼。
門開的一際,撞上沈因的睡顏。
他安安靜靜地睡在沙發床上,手邊放了瓶礦泉水。
他中途似乎醒過一次,但現在又睡着了。
夏穗也沒打擾他,把藥放在腳邊。
沈因仍保持着早上她離開前的姿勢。
床上另一邊空空蕩蕩,沒人。
像是專門預留給她的位置。
夏穗盯着毛毯上的褶皺,莫名又想起了之前發生的種種。
她閉了閉眼,最終選擇縮到角落去把作業先做了。
沈因這一覺到了晚上。
一直到晚上八點,他才緩緩睜開眼。
“你來啦。”男人沙啞的聲線響起,夏穗扭臉看去。
他掙紮着準備起來,無奈身體不允許,只是翻個身都面露異色。
夏穗趕緊過去扶他,“先別動。”
“我買了藥和粥,哥哥你先把粥喝了吧。”
沈因點點頭,說了聲好。
夏穗不知道他的口味,迄今為止她對沈因的喜好認知只有一個草莓,于是她選擇了最常規的小米粥,這類普通的口味往往不會出錯。
她拆開塑封蓋,一縷白煙從中溢出。
沈因盯着她,“你喂我。”
“嗯?”
“我手擡不起來。”沈因虛弱地說。
沈因眼圈猩紅,剛才翻身引起腦門冒出一陣白汗。樣子可憐到是個人看了都會心疼。
夏穗再懵也知道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沈因很少向她示弱,主動流露出虛弱的一面。
夏穗安撫着他,拆開包裝袋舀了一勺。
一勺。
一勺。
又一勺。
空氣安靜至極。
勺尖碰到男人唇瓣,産生了細微的變形,夏穗壓開他的口腔送進去,奶白粘稠的粥液堆到舌頭上,他含着勺子,像是在吸吮什麽,模樣極其暧昧。
沈因的嘴唇是櫻粉的,很有彈性,缺水的緣故導致下唇掀起兩塊圓形的死皮,但完美的唇形完全可以讓這點瑕疵忽略不計。
夏穗喂着他,然後開啓了話題,“哥哥。”
“我打算從寝室裏搬出來。”
沈因抿唇,“為什麽?”
“……想練練琴,不想打擾到室友們。”
練琴是真,但不完全是為了練琴。
她現在和溫相宜的關系很尴尬,尴尬到她不知道如何處理,而且最近寝室裏因為溫相宜的深夜還在連麥打游戲,大家的關系都鬧得很緊張。
夏穗再好的睡眠也受不了,所以她想搬出來一個人住。
沈因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明天我就讓人給你置辦家具。”
夏穗擺擺手,“不用了,我現在有錢。”
“不用哥哥破費了。”
沈因停頓了幾秒,然後意味深長地笑了,“好吧。”
“妹妹現在長大了,不需要哥哥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夏穗咬着下唇,明明是在和他說話,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落進粥底,“哥哥還說我,你不也長大了嗎?”
“都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不會過段時間就要結婚了吧?”
沈因笑笑:“可能哦。”
“到時候我結婚了,妹妹想坐哪兒?”
“……”
夏穗握勺的手一頓,勺柄滑到最底,發出一聲悶響。
心髒像被人惡狠狠地劃開了個口子,血液從裏魚貫而出。
夏穗扭過臉,“意思是,哥哥真的在和溫相宜談嗎?”
“沒有。”沈因雙手背在腦後,“當然沒有。”
這次他沒再逗她,輕松徑直地回答。
心裏的那塊大石終于落下,夏穗暗自松了口氣。可看着沈因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後背再度浮上一層濕冷。
昨天還遮遮掩掩的人,今天怎麽就這麽爽快。
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麽嗎?
一碗粥沒有多少,很快就吃完。
夏穗保溫杯裏裝了熱水來,現在喝溫度剛剛好。
她旋開杯子遞過去,沈因娴熟地接過,簡單看了眼配藥單,将手心的藥一口吞服。
“你聯系了沈寒?”沈因問。
夏穗嗯了聲,“你怎麽知道。”
“光看這配方就知道。”
哦。
他們兄弟感情可真好。
一切解決完,沈因又重新躺了回去。
現在藥效還沒發作,夏穗當然不忍心攆他走。
只是。
如果今晚還是像昨晚那樣。
他們是不是又要同床而眠了?
望着沈因蒼白又如此相近的臉,夏穗清晰地感受到胸口有什麽正在一點一點地鼓脹起來。
南潭天黑得早,六點就基本上見不到光了。
方才折騰一番已到了九點。
屋裏漆黑,一眼就能望到月亮,和樓底川流不息的氙光燈。
人一到晚上就容易失控。
情緒也好,行動也好。
好像總會受到潮汐能和激素的影響。
心底冉冉升上一輪明月,她深陷汪洋大海,迎着月走去。
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湧入,漫進咽喉。
還好。
沈因沒有讓她為難太久。
他拽着她的手坐下來,兩只手輕而易舉地包裹住她的手,放在大腿上,“可以住在你家一個月嗎?”
“?”
夏穗愣住了。
沈因靠在床頭,“最近身體情況确實很差,诶,那天我确實不該去的。”
“或者說,我就不該攪合到你們之間的。”
“現在導致腸胃病複發不說,要是每天都去做理療,晚上回去太晚,也容易影響到其他室友。”
沈因盯着她,身體彎曲,縮成了一個小小的繭。
這樣做可以減緩疼痛。
夏穗沒立刻回答,她還在思考。
沈因又說:“不會太久,最多一個月,可以嗎?”
他一字一頓,嗓音溫柔如水。
每一句話無不施展着魔力,當聲音通過空氣傳到耳膜,就基本中了他的計。
而且說得很懇切,尤其是那句“可以嗎”,簡直聞者落淚。
要答應嗎?
哥哥說了最多住一個月的。
而且沈因生病也不止他一個人的責任,也怪她明明知道他身體不好,還不加勸阻,才導致他生病的。
她是不是該負起責任?
夏穗越想越深,不知不覺便把自己繞了進去。
她迷迷糊糊地點點頭,算是答應。
沈因微笑,“乖孩子。”
他探出手,像在給小貓順毛,輕柔地摩挲着她的臉頰。
臉龐一寸一寸,慢慢地靠近。
十厘米。
五厘米。
沈因吻了下來。
他的唇瓣溫度很高,裹挾淩厲的煙草味和藥味,霸道得無可反抗。
夏穗下意識地睜大了眼,她被吻得大腦一片空白。這是她第一次正經地接吻,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在這種時候。
更沒想到會是和沈因。
作為始作俑者,沈因當然不像她這般緊張,鼻尖慢慢偏移,他的臉轉了個角度,抵在她右邊的臉頰上。
濕潤的呼吸穿進口腔,直直地通往腸胃。
他的唇來回揉搓着,碾動着,卷動着她顫抖的唇珠一起失控。
夏穗無法招架,他們現在的位置相當畸形,沈因從側面抱着她,兩只手臂牢牢地圈禁着她纖細的腰肢。她逃不掉,也拒絕不了,沈因一寸一寸地吃下去,心跳在這個無聲的夜裏即刻被放到最大。
她實在羞于袒露此刻的悸動,在他深深淺淺,極有節奏的吻裏,身體快要化成一灘水,無能地向後倒去,要不是沈因兜着她,幾乎快要暈厥過去。
怎麽會這樣……
哥哥怎麽會突然會吻她……
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沈因緩緩睜睫,掌心仍握在她的腰上。
最關鍵的唇瓣卻還未分離,在她的下唇緩緩蠕動。
“這是一個報答的吻,謝謝你,請不要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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