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大學（8）

大學（8）

39.

夏穗咽了咽, 僵硬地望着他。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僅僅是因為她回來晚了嗎？以前做過比這更過分的事兒，也沒見到他這樣。

而且這期間沈因都沒發信息過問或者催促過，她理所當然地以為沈因已經休息了。

夏穗看着他的眼睛, 沈因眼底古井無波，完全沒了往日的溫柔。

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今天鋼琴社聚會，我和他們吃了頓飯。”

“不過沒有吃多少，想到哥哥還在家裏等我, 我就提前回來了。”

沈因眉頭稍稍擡起，終于有了一絲松動的跡象。

他似乎在細細琢磨着這句話的真假，保持原有的姿勢，仍困囿着她。

夏穗摸不清他的态度, 沈因的心思總是難以揣摩的, 過往經驗已經在心口警告她，小心說話。

她只能硬着頭皮，豎起三根手指, “真的。”

“我最想和哥哥吃飯了。”

沈因默了幾秒, 緩緩向後移。

“別緊張。”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他哪塊神經，沈因終于笑了，“我就是問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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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因回到客廳, 夏穗亦步亦趨地跟上去。

夏穗一直喜歡吃飯的時候看電視, 只是礙于沈家人沒這個習慣，所以一直沒敢看。

上了大學, 食堂裏基本每根柱子上都安裝了電視，夏穗和他一塊吃飯時, 常常因為看呆了而忘記主要任務。

沈因把餐桌搬到了客廳，他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有魚有蝦，還有盤白灼上海青。

他把遙控器抵着桌子推了過來，塑料薄膜還沒拆，黑色的字體滢滢泛光。夏穗：“哥哥，你想看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剛剛和沈因對峙後她有種被抓包後的心虛感。

明明什麽都沒做，或者說，她做什麽都和沈因無關，她還是莫名其妙地惴惴不安。

沈因又不是自己的親哥哥，男朋友，她幹嘛要事無巨細地向他彙報呢？

夏穗緊緊地攥着遙控器，指腹用力到泛白。

沈因：“你想看什麽？”

夏穗撐着腦袋，“《花束般的戀愛》可以嗎？”

沈因說了句好。

這個電影是近幾年上的，名氣很大，畫面也很美，夏穗早有耳聞，只是一直沒抽出時間看。

調定後，夏穗開始吃飯。

客廳裏只開了一盞釣魚燈，光線伶仃得可憐，電視機冒出的光反而占據了大頭。

沈因做的是白灼蝦，這種做法最考驗蘸料，夏穗隐隐能感受到裏面有香菜末和香蔥末，沒有放芥末，零星幾顆小米辣和炸好的金銀蒜覆在表面，熱油一激，瞬間便釋放香味。

沈因有條不紊地剝蝦。

男女主一塊去了居酒屋，他們的鞋是一樣的，都是白色的帆布鞋。看這種電影很容易設身處地地代入。夏穗吃飯的動作又停下了，她低頭看了眼桌底，沈因和她穿的都是拖鞋。

圖案差不多，都是條紋的，只不過沈因的鞋碼更大，他的黑色占據主導地位。

她的則完全反過來。

夏穗仰起臉，開始掃視這個家，沙發是米白的，牆壁是乳白的，冰箱、洗衣機，連同現在正在放電影的電視都是白的。

可為什麽。

她有種被黑色包裹的窒息感呢？

不對。

确切來說，是被黑色一點點蠶食的恐慌感。

沈因剝好了滿滿一碗蝦仁，“先吃這個吧。”

他的面前已經堆起了高高的蝦殼山，沈因站起來，探手把她的碗拿過來，當做是自己的所有物，舀了勺湯。

夏穗盯着碗，邊緣一圈還殘留着自己透明的唇印，他不知是通過什麽秘術，精準地捕捉到原先的位置，貼着她的唇印一飲而盡。

沈因輕笑，“妹妹怎麽不看電影，一直盯着我看？”

夏穗慌忙扭臉，“沒，我在看的。”

電影進行到了男女主在餐廳互相錄像的情節。

他們看上去很默契，這個時期比誰都恩愛。

夏穗看得心不在焉，吃得也心不在焉。

女生的第六感往往是準的，最能察覺到和誰，以及什麽時候磁場不對。

譬如，此刻，和哥哥。

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沈因卻無絲毫異常，我拿過濕紙巾揩拭手指，“你這個國慶有什麽安排嗎？”

夏穗搖搖頭，“沒有，本來打算去找尤清玩的，但是她要陪她爸爸媽媽。”

“尤清？”沈因喃喃念着這個熟悉的人名，像是在品嘗些什麽。

夏穗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尤清，便主動解釋，“就是我高中時候玩得特別好的同學。”

沈因點點頭，平靜地把紙扔到一旁，“你們現在還有聯系嗎？”

“有，只是沒以前多了。”夏穗笑了笑，“不過我們的關系還是很好的。”

沈因：“嗯。”

“關系好，就好。”

他關心的詢問戛然而止，二人又恢複沉默。

空氣靜得可怕。

夏穗為了避免尴尬，主動找話題，“哥哥呢？哥哥有什麽安排嗎？”

“打算去旅游，和家人一起。”沈因說，“一塊嗎？沈寒也在。”

“……可我不是你們的家人。”

“你是我的家人就行。”沈因深深地望着她，聲音變得遙遠而低啞，“一塊去吧。”

“一塊去旅游，我陪你。”

話說到這份上，夏穗也不得不重新規劃。

算了。

反正放假也沒事兒做。

倒不如一塊去旅游。

有沈因和沈寒在，應該不會太無聊。

夏穗答應了下來。

與此同時，他們一塊收到了信息。

是鋼琴社建群的消息，祝南拉了個群，把大家都邀請進去。

他重申了鋼琴社的規則，特意整理出了缺席人員名單。

還把今天的社團活動照，以及吃飯時的合影照都發到了群裏。

沈因點開其中一張，來回滑動。

頁面跳到那張祝南教她彈琴的照片時，手指明顯一頓。

他控着屏幕來回放大，二人握手的細節也漸漸清晰。

祝南站在夏穗身後，将夏穗整個人圈起來，手指還緊緊地粘在夏穗的手上。

距離很近。

動作也相當的親密。

夏穗沒注意到，甚至可以說，她都沒發現自己被拍進去了。

他們現在所想的東西截然不同，她憂心忡忡地說：“哥哥，你下次可不要再缺席了，不然會被自動退社的。”

“嗯。”

沈因心不在焉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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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兩個人一塊把碗洗了。

家裏衛生白天打掃過來，外加沈因有邊做飯邊抹桌子的習慣，所以最容易藏污納垢的竈臺也幹淨得反光。

她簡單地沖了個澡，沈因緊跟其後。

轉出門回到客廳準備接水時，這才發現沈因還給她定了一架鋼琴。

這是雅馬哈的三角鋼琴，夏穗在琴行的櫥窗裏看到過。高考結束後的暑假她和沈因一塊逛街時，她一眼相中了這架鋼琴。

當時她還開玩笑，要是此生能擁有這樣一臺鋼琴就死而無憾了。

沈因刮了刮她的鼻子，責備她亂說話。

夏穗慢吞吞地走過去，鋼琴光亮平整，氈槌間空隙合适。

她小心翼翼地撫摸琴身，冰冰涼涼的，如泉水一般。這是她第二次碰三角鋼琴，上一次是和沈因一起彈的。

夏穗挪開琴凳，緩緩坐下，摁下第一顆白鍵。

清脆的聲響瞬間盈滿整個屋子。

三角鋼琴的聲音要比普通鋼琴的大些，考慮到不能擾民，夏穗停止了下一步動作。

她細細地端詳着這個夢寐以求的寶貝，這時，沈因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在試音嗎？”他擦着頭發說。

“嗯，哥哥，你已經洗好澡啦？”

“剛洗完。”

沈因把濕漉漉的毛巾挂在置物架上，他從容不迫地走到她身邊，一路掀起的風帶有好聞的沐浴露味。

他們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所以當沈因靠近時，兩種香味自然而然地融合在一起。

沈因說：“這臺鋼琴我已經調好音了，你可以直接用。”

“謝謝哥哥。”夏穗擡起頭，有些遲疑地，“這個鋼琴是不是很貴呀？要花很多錢吧？”

“你幫我搬了家，置辦這麽多家具，還買了鋼琴，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了。”

“這樣吧哥哥，要不你把你的銀行賬戶發我一個，我轉錢過去？”

這是夏穗今晚第一次主動對上他的視線，沈因琥珀色的眼瞳濕漉漉的，像在溫水裏浸泡過，隐匿着最勾人的情态。

夏穗心髒咚咚咚地狂跳，額尖浮出細細的汗水，立刻收回視線。

沈因似笑非笑地，“我定的還有另一臺斯坦威的鋼琴，但是定制要等好一段時間，可能下下個月才能送過來。”

夏穗驚掉了下巴，斯坦威的鋼琴有多貴她心裏還是有數的，這樣加起來她的小金庫的錢完全不夠。

夏穗有點難為情道：“可以退掉嗎？”

“當然不行。”

沈因拍拍她的肩膀，“你不用緊張，這些都是我自願做的，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可以換另外一種方式報答。”

“比如。”

停在肩膀上的手有意識地頓了頓。

夏穗僵住，全身的血液一瞬凝固，時間也變得濕黏而沉重。

見她有了反應，沈因止了聲，沒再繼續往下說。

比如。

比如什麽呢。

雖然沈因沒有明說，但夏穗不蠢，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

他要她以同樣的方式感謝。

沈因慢慢地掀起她的手腕，指腹貼着冰涼的手背慢慢向指尖攀援，路過關節時，像是不小心碰到沿路的石子，他趔趄了一下，繼續上浮。

夏穗盯着他不安分的手指，卻像盯着一只黑色的螞蟻，細小的足和觸角輕搔着，力度格外暧昧。心髒被激得打卷，連帶着腳趾痙攣似的地蜷縮一團。

沈因注意到了她細微的變化，但他并沒有停下。指尖對上她甲床，輕輕向上一挑，插入裏面最柔軟的肉，一陣酥癢和零星的刺痛瞬間襲滿全身。

她抿了抿唇，昨晚那個答謝的吻過分燙人，她到現在為止還能回憶起兩唇相貼時的躁動。

要吻嗎。

真的……

要吻嗎？

空氣難捱得可怕，太靜了，耳邊全是她瘋狂的心跳和沈因越來越近的呼吸聲。

沈因低下頭，他們視線齊平。

他的臉像昨天那樣偏了個弧度，這樣的位置适合兩個五官立體的人接吻，尤其适合他們。

為了讓她放松點，還貼心地閉上了眼。

夏穗艱難地吞咽，盯着他粉嫩而透明的唇瓣。

像果凍一樣，很有彈力。

她現在完全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沈因循循善誘，已經把她引到了自己的地盤。

夏穗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湊上去。

唇間的距離不過分毫，她躊躇着，矛盾着，懸在空中。

退縮的念頭電光火石間爆發了，她怯生生地向後退，沈因卻猛地摁着她的後腦勺，将她迎過來銜住。

觸電的感覺再度襲來，沈因的吻是帶有野性的，一點也不溫柔，他撬開牙關後徑直向裏掃蕩，游過腔壁軟.肉，随即卷着她的舌尖掀起新一輪的風暴。

夏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了去，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他們的唇像精細的榫卯結構，緊緊地粘黏在一起。

手指的位置也在變化，沈因的手下移到她的後頸，像乒乓球似的，一下一下往身體裏扣。

纏綿的水聲纏在耳邊，他鉗開她的臉，往喉嚨裏探究，将這個吻，一深再深。

劇烈的喘息中，她聽見沈因用氣音低喃：

“起碼要感謝到這個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