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章

第 69 章

68.

夏穗又睡了過去。

這樣的渾渾噩噩的日子又過去了好幾天。

沈因替她拉好被子, 最近家裏有些冷，空調比原先也多開了幾度。

“這樣會好點嗎？”

沈因把遙控器放在枕邊，“你如果冷的話自己再調高一點。”

夏穗沒有回應, 像是真的睡着了。

沈因也沒去打擾她，與此同時, 他收到了沈寒的電話。

“你把夏穗帶哪兒去了！”剛接上電話，沈寒的怒吼聲驟然奏響。

夏穗失蹤的這段時間沈寒一直在想方設法地找她，那天晚上過後, 鐘書春還問了好幾次夏穗去了哪兒，他只能硬着頭皮撒了個謊。

他當然知道沈因不會傷害她，所以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鐘書春。沈因的電話打了好幾天也打不通，今天要是再接不上, 他估計真要暴露沈因了。

沈因坐在椅子上, 溫吞地換鞋。

他冷冷地說：“你現在在哪兒？”

“……怎麽了，家裏啊。”沈寒被他這莫名其妙地問題帶偏了，連忙回歸正題, “我他媽問夏穗在哪兒！你別又跟我扯到那兒去！”

沈因平靜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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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開門吧。”

“我過來找你。”

十分鐘後, 沈因出現在了沈寒的房間裏。

他一個人只身前來，身邊完全沒有夏穗的影子，沈寒更生氣了, 兩只手抓着他的領子, “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夏穗呢？！”

沈因面無表情地望着他。

沉默沒有維持太久，下一秒轟的一聲, 沈因一拳砸到他的臉上。

他這一拳力度不小，沈寒直直地栽到地上, 鼻子裏瞬間便流出兩條鮮紅的血路。

更無奈的是，他跟黏在蒼蠅板上的蠅蟲似的, 起都起不來。

沈因自己也沒好到那兒去。

打完這一拳，他也狼狽地咳嗽了好幾聲。

沈寒捏了捏拳頭，他直勾勾地望着沈因，“你以為你打了我就能抹滅你所做的所有事嗎？”

“不可能的，沈因！就因為你這樣，所以夏穗根本不想待在你身邊！”

沈寒這句話無疑是沈因一直在逃避，也是最不願聽到的事實。

是，她是不想待在他身邊。

都是他強行捆綁的。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時間相處久了，他們早晚會在一起的，夏穗早晚會适應的。

對。

她早晚會适應的。

為什麽你們這些人就是不信呢？

偏要将妹妹從我身邊剝離？

沈因的拳頭猛烈地顫抖起來，如密密麻麻的雨點砸到沈寒的身上。

一拳，兩拳……每一拳都下了死手。沈寒不是不想還手，而是他已經察覺到了沈因的異樣。

上次在醫院裏只是輕輕拍了下他的後背他就吐了血，沈寒着實不敢想象如果他以一個正常成年男子的力道還擊，沈因這次又該如何。

他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接二連三的折騰已經快到了他所能承受的臨界值。

沈寒隐而不發，臉頰浮腫不堪，可仍舊在笑。

“怎麽了，說到你的痛處了？”

“沈因，你就是這麽的脆弱！就算把我打死了，你的劣性也不會發生一絲一毫的改變！”

“你就不能放過她嗎？你明明知道她根本不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你還要強迫她，那天在醫院裏看到的你都忘了嗎？你真的想看到她跳樓嗎？”

“她不喜歡你！待在你身邊都快要難過死了！”

沈因的耳邊出現了強烈的耳鳴。

飛出的血點如櫻花。

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

一顆一顆彙聚在一起。

它們似乎發生了畸形的變化。

形成了一雙眼，一個鼻子，一個嘴，以及一整個人臉的輪廓。

從這模糊的畫像裏，他看見了她的影子。

這麽美。

也是這麽的遙遠。

……

他錯了嗎？

他真的錯了嗎？

他好不想承認。

也根本聽不進去。

她不愛他。

--

從沈寒的房間回來，沈因特意又将臺燈的亮度調低了些。

家裏一片祥和，屋外的暴風雨成了此刻的交響樂，隆重又肅穆。

夏穗被這輕微的響動驚醒了，立刻睜開眼。

她掃了眼一旁的臺燈，視線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喉結一滑，似乎很緊張。

沈因則刻意避開她的視線，沈寒随身帶着表和手鏈，剛剛在掙紮時手鏈上的珠寶不小心劃破了他的臉，留下一條很細的口子。

其實不湊近完全看不出來，但是作為一個強迫症，沈因無法容忍自己的臉上出現一點點瑕疵。

尤其，還是在她面前。

假面也好，他一定要在她的面前保持最完美的皮囊。

夏穗盯着黑暗裏那道血口，“你剛剛出去了？”

聽到她的聲音沈因的語調也快活了很多，“嗯，你怎麽知道？”

“你身上有好大的雨水味兒。”

“抱歉，很難聞嗎？我現在去洗個澡。”

夏穗搖搖頭，又不說話了。

她又恢複成之前噤口不言的狀态，仿佛剛才所有的話都出自于半夢半醒狀态，清醒過後又再次和他劃清了界限。

沈因嘗試着，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角，聲音沙得可怕，“你還有什麽要給我說的嗎？”

“陪我說說話，好嗎？”

“……”

夏穗沉默了。

看她的反應，沈因也能明白她的态度了。

他耷拉着腦袋，“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煩……如果你不舒服，就睡覺吧。”

“睡醒了……再跟我說兩句好嗎？”

夏穗還是沒有理他。

他絕望了，冥冥之中，有什麽念頭被再度确認。

床頭靠近右手邊擺了個收納櫃，上面空空如也，只擺一杯塑料杯裝的熱水，以及幾粒藥。

這是沈因離開前給她準備的藥，他特意叮囑她要按時吃，飯後半個小時是最好的。

他伸手去握杯子，手指顫顫巍巍的，在碰到杯壁的時候像被蛇咬了一口，本能地縮回來。

水冷了。

一切原封不動。

沈因抑住情緒，“為什麽不吃藥？”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的傷口感染了，這個藥必須吃！”

夏穗還是無動于衷。

沈因徹底崩潰了，手探到她的下巴，企圖用之前的方式逼迫她吃藥。

可這一次，夏穗劇烈地反抗起來。

她用力地推開他，避開他的傷臂，卻打到了沈寒剛剛撞到的地方，沈因痛得冒冷汗，完好的右手拼命地孤軍奮戰。

結果在碰到她的肩胛骨時，夏穗猛地咳嗽起來，進而“啊”地慘叫一聲。

她捂着肩膀直直地栽了下去，臉上的肌肉痙攣似的皺在一起，蒼白得可怕，看上去活像只受傷的小獸！

沈因懵了，他顫顫巍巍地舉起左手，有些不可置信地來回打量。他做了什麽？他剛剛碰到她的傷口了嗎？沈因的大腦嗡的一下空白了，他的心破碎了，碎成一地的粉末渣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

他都做了什麽。

他媽的他都做了什麽！

他沒法再去細究自己到底有沒有碰到她的傷口，立刻跑到門外去打電話叫醫生。

下一秒，玻璃那邊發出一聲巨響，夏穗從縫隙裏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