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巨變

第33章 巨變

子彈在耳邊呼嘯,什麽都看不清,黑暗中全憑本能險險地躲過,緊抱中的兩人一起滾到餐桌下,唐琛将手裏的槍塞給了西元,又一陣雨點般的槍聲掃向桌下,兩人迅速分開,西元頓時失去了唐琛的方向。

唐先生——

是阿江阿山的聲音,西元也喊了聲阿江,彼此都清楚了大概位置,也引來更多的槍聲,西元沖出了廚房,大廳裏的落地窗灑下朦胧的月光,可以看清公館裏人影綽綽,火光閃爍都是噴射的槍口,西元卻聽不到唐琛半點聲音。

有人舉槍對準了焦灼尋找的西元,一把飛刀紮中了他的手腕,那人啊的一聲慘叫,射偏了,借着那點星火,西元迅速矮身回望,唐琛倚在古董鐘櫃旁,手裏尚有一把飛刀,那是他唯一的武器了。

一個人滾到唐琛身前,丢給他一把槍,那是阿山,在新一輪掃射中,兩個人又迅速地掩藏到沙發背後。

西元舉槍又射殺兩名靠近他們的槍手,唐琛、阿山趁機脫身,也幹掉了幾個,闖入者所剩不多,唐琛最後一把飛刀紮入一個人的咽喉,那人倒在了西元的腳下,西元撿起他的槍,正要起身,太陽穴忽然被冰冷的硬物頂住,一個聲音冷冷地說:“別動。”

西元頓時渾身一僵。

“唐琛,顧西元在我手裏,不想他死就給我住手。”

一聲嬌喝,令所有的槍聲戛然而止。

眼前忽然大亮,公館裏的水晶燈重放光明。

頂住西元太陽穴上的那把槍,握在一只纖瘦的手裏,西元随即看到白茹玉一雙充滿了恨意的眼睛。

公館裏橫七豎八躺着不知是死是活的殺手,光潔的地板上血污班班,有人捂着傷口從地上爬起來,迅速靠攏白茹玉,還有人用槍抵住了唐琛的頭,卸了他和阿山的槍,唐琛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局面,依舊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用槍抵住他頭的男人,遠比他更緊張驚惶,只被他淡淡瞥了一眼,便下意識地辯白:“對不起唐先生,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阿江,滾出來,否則我現在就打死你的主子。”白小姐四下裏尋看,高叫着。

不一刻,阿江從隐藏的角落裏走到大廳,立即有人上前也繳了他的槍,将他推到唐琛的旁邊,阿江憤憤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茹玉,你又鬧什麽?”唐琛口吻沖淡,似乎只是在詢問一個不懂事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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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冰冷的語聲抑制不住輕微的顫抖:“我只是替我父親報仇?”

唐琛面無表情:“報仇?你認為岳父的死與我有關?”

白小姐單薄的唇旋出一抹譏諷,語聲尖銳:“岳父?你有什麽資格喊他岳父?”

唐琛微微皺眉:“好,那你說,你為父報仇,憑什麽帶人來殺我?”

白小姐的神情堅定不移,充滿了憤恨:“因為我知道殺害我父親的兇手就是阿貴和大飛,而他們之所以敢這麽做,都是受你指使,唐琛,不光是你認識警方的人,別忘了,當初我也沒少陪着父親去應酬那些警察,只要給錢,什麽消息都能打聽出來。”

唐琛深以為然,居然點了下頭:“嗯,那些西警的确是貪得無厭,到底還是你白家的錢通神,所以他們說是我殺了白老大?”

白小姐雖怒卻還保持着幾分冷靜:“你不是也一直盯着那個女記者嗎?連她的家都抄了,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吧?知道她在幫警方查殺害我父親的人,只可惜,你手下的人做事不幹淨,殺人滅口卻還留個尾巴,阿貴和大飛的身上都有足以證明他們身份的特征,否則的話,你的人為什麽接二連三的跑去刺青店,當天夜裏阿江就幹掉了那個老板。”

西元心裏咯噔一下,隐隐地感到事情遠比自己想的還要複雜的多,原來是唐琛的人翻了蘇姍妮的家,他們應該是找到了紋身圖片,不知是否還看到別的沒有,上次自己與蘇姍妮在西區圖書館偷偷見面,是否也被唐琛發覺了?

西元冒出汗來,卻見阿江阿山神情有異,阿山在哥哥迅速投來的一瞥中,垂下了頭,看樣子處理屍體的人應該是他,阿江心細,即便不懂西方法醫,也不會這麽潦草的棄屍于污水池,這白小姐不愧是白老大的女兒,看上去柔弱,卻很有些江湖手段,倒把唐琛的事查的一清二楚。

唐琛輕輕哦了一聲,然後道:“原來你一直在監視我的人。”

白小姐冷笑,槍口狠狠向前一頂,西元的太陽穴頓時一痛。

“要怪就怪你養的這個小白臉,我只是在調查他的來歷,卻發現原來你也不相信這個人,派阿江跟蹤他,不過我得謝謝你,否則的話,我也發現不了那個有紋身的就是跑路的大飛。”

西元瞳孔微縮,看向唐琛,唐琛也正望着他,目光交織,千絲萬縷糾纏不清。

西元,你有沒有背着我搞事情——下雨那天,你去刺青店做什麽——

阿江突然瞪向西元:“看什麽看,是我不信你,跟先生無關。”

“阿江,還是你機靈。”白小姐的槍口又頂了頂西元:“顧西元,告訴你老板,你究竟是誰,為什麽無緣無故跑去刺青店?又為什麽放着畫家不做跑來給他當司機?唐先生向來多疑,就算你再怎麽讨他歡心,遲早也會死得不明不白的。”

西元的聲音穩穩地響起:“白小姐,我不管你跟先生之間有什麽恩怨,我只是一個仰慕他的無名小卒,能為唐先生做事是我的造化,初來乍到,唐先生對我還在考察期,信不信任那是以後的事,我的死活不必白大小姐費心。”

唐琛別有深意地看了西元一眼,唇角不易覺察地上揚。

哈!白小姐忽然怪叫一聲,悲憤中夾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又一個……好個唐先生,我當真要恭喜你了,這個比哪一個都出色,你還真是會妖法,把人迷得連命都可以給你,遇見你,這輩子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所有人都逃不過你的妖法,你将人一點一點吃掉,吃到連骨頭都不剩,唐琛,你就是個魔鬼,一個披着最美外皮的魔鬼……父親說的對,你是最會蠱惑人心的,比任何人都危險。”

唐琛淡淡道:“多謝白老大誇獎。”

白小姐痛苦地搖搖頭:“父親雖然不喜歡你,可是若沒有他,你也不可能在唐人街呼風喚雨,你殺他,無非就是他看穿了你的本質,擋了你唐琛想把唐人街占為己有的野心!”

提到父親,白小姐漸漸失去了冷靜,嗚咽中淚水迅速模糊了雙眼,那熟悉的絕望與悲哀再次鋪天蓋地的淹沒了整座公館,西元望着這個女人,即便手裏握着槍,也令人堪憐。

而唐琛,在這樣的指責和謾罵中,依舊是座高不可攀的冰峰,聲音很輕,卻寒不可擋:“是你父親要殺我的,三番兩次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我也是忍無可忍,他不死,就得我死,茹玉,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白小姐抖得厲害,幾乎連槍都拿不穩,西元想去扶她一把,另一把槍迅速抵住了他的頭。

踉踉跄跄,白小姐舉着槍走到唐琛的面前,全身素缟的她,不知是為過世的父親還是為即将死在自己手裏的丈夫,哀鳴最後的挽歌。

白小姐的聲音比唐琛還輕:“為了唐人街,我父親也許不會殺你,為了我,他才會,唐琛,你懂嗎?”

唐琛的臉上終于有了微妙的變化,俊冷的線條仿佛又深刻了幾分,眼裏的鋒芒射向他唯一的女人,意味不明卻含着一絲警告。

白小姐似乎在欣賞,欣賞她的只言片語給眼前的男人帶來的巨大沖擊,好似一記重錘砸在一塊堅硬的美玉上,沒能砸碎,卻裂出一道縫隙來。

唐琛直視着她,黑眸如淵:“看來你對你父親的了解,還真是淺薄。”

白小姐慢慢地擡起槍,決絕地望着唐琛,這個她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男人。

唐琛冷冷地望着這個名義上的太太——自始至終她都是白小姐。

“白小姐,是我找人殺了白老大,要殺殺我。”阿江想要擋在唐琛面前,被旁邊的人狠狠敲擊了一下腦袋,不許他再動。

阿山也吼道:“還有我,殺了我。”

想要沖過去的西元也被兩邊的人勒得緊緊的。

大廳裏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白小姐的槍卻始終沒有動靜,槍口反而越來越低,女人哽咽着:“唐琛,你真該死,真該死……”

“開槍,白茹玉,為你父親報仇,我也不想再做什麽白家的女婿了,我們一了百了。”

一個趴在地上的男人此時醒轉過來,艱難地摸起丢在不遠處的手槍,瞄準唐琛,扣動了扳機。

砰地一聲,子彈飛向傲然挺立的唐琛,一切來得太快,白小姐奮不顧身地撲向了唐琛,無情的子彈不偏不倚射中了她的脖子,鮮血汩汩地往外冒,破裂的氣管發出呼嘶呼嘶的急喘聲。

唐琛急喚一聲茹玉,連忙抱住了她倒下去的身軀,與此同時,當所有人還在震驚眼前的一切時,西元第一個擒住旁邊那人的手腕,在他扣動扳機的瞬間,調轉身形,偏頭躲過他的子彈,另一人驚覺開槍,對面的人卻沒躲過,彼此的子彈都射中了對方,兩人應聲倒地。

那邊的阿江也第一時間奪了槍,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已經斃命。

唐琛撿起白小姐丢在地上的槍,射向偷襲的人,那人來不及再開第二槍便斷了氣。

大廳裏陡然發生了巨變,白小姐帶來的人只剩下兩個,傻在原地,完全沒有反抗的意識,一個跪了,另一個跟着也跪了,只求活命。

白小姐躺在唐琛的懷中,身體不停地在抽搐,徒睜着漸漸失去焦距的兩眼,仍在努力看清唐琛的面容,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艱難地吐出話語:“爸爸總說我太任性,遲早有一天會…會後悔,可是唐…唐琛,我…好想給你…生個孩子啊……”

她還想擡起手臂去摸唐琛的臉,卻再也沒有了力氣,只是不停地抽搐,嘴裏湧出血沫,那顆子彈沒有瞬間要了她的命,在氣息尚存的煎熬裏更加痛苦萬分,鮮血把她素白的衣衫染成了紅霞,此時的她,看上去比任何一次都光豔奪目。

唐琛将她抱在懷裏,試圖讓她更舒服些,這個微小的舉動,令白小姐露出一抹凄惶的笑。

唐琛擡起手,緩緩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舉槍,對準她的心髒開了一槍,結束了這個女人最後的痛苦。

西元閉了閉眼,不忍再多看一眼白小姐漸冷的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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