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囚鳥
第51章 囚鳥
真他媽疼,西元悠悠地醒來。
唐琛下手的力度拿捏的剛好。
上了車之後,唐琛雖不說話,但面上還算平和,沒有質問西元為什麽深更半夜會出現在碼頭的集裝箱裏,并且還跟女記者蘇姍妮在一起,仿佛這一切對他來說,并不感到意外。
唐琛越是沉默,西元的心越是七上八下,比死更可怕的是什麽——等死!
嗯嗯,西元清了清嗓子,決定先發制人:“我也在找那批洋粟。”
唐琛目視前方,不為所動。
前排的阿江和阿山又都豎起了耳朵。
西元繼續道:“找到了我還想一把火都燒光。”
阿山扭過臉來,看了眼不知死活的顧西元。
唐琛還是無動于衷。
“唐琛,我誰的人都不是,我做這件事就是不想讓這東西禍害人,但又知道你不會放棄,只能用這個笨辦法,這次找不到,我還會繼續找的。”
唐琛牽了牽唇角:“是夠笨的。”
“你要是想打死我,随便,我不會求饒的,自己做的事自己擔着。”西元覺得自己悲壯莫名,卻也說不出的輕松,結束吧,都結束吧,死在唐琛手裏是最好不過的。
唐琛終于轉過臉來,平靜地望着他:“說完了?”
“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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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琛點點頭,目光投向窗外茫茫的夜色,忽然擡手一指:“西元你看,那是什麽?”
西元扭頭向外張望,是什麽能引起唐琛如此的關注?緊接着側頸就是一痛,整個人軟綿綿地倒了下去,唐琛接在懷裏,将西元臉上不知什麽時候蹭的一塊髒輕輕擦去了。
阿山阿江從後視鏡裏也都收回目光,各自嘆了口氣。
西元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四周昏暗,努力看清一切,随即呆住了,目光所及,都被眼前的一道一道平均分割了,是欄杆,鐵的,足有兩指粗,自己居然是在一個鐵籠子裏?!
不大不小,剛好夠轉一個圈的,西元一動,嘩啦一聲響,脖子上纏着東西,低頭一拽,頓時心頭火起,一條鐵鏈拴在頸上,就像拴住了一條狗。
這間房他認得,是唐琛卧房隔壁的那間小卧室,趁唐琛沒在家的時候,西元探查過,雖說是卧室,卻沒有床,靠窗墊出一層榻榻米,屋內的陳設也很簡單,留出許多空間,牆邊的多寶閣明面上擺着幾件鍛煉肌肉的器材,實則內裏有個暗門,西元撬開過,裏邊的東西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都是些精巧的冷兵器,飛虎爪,吹镖,飛刀,箭弩……應有盡有,且最适合幹那些偷雞摸狗的營生,尤其還有一把可以揣在懷裏的斧頭,小巧、鋒利,當得知鄭明遠的左手被砍下來的時候,西元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那把斧頭,而鄭家院牆那麽高,身手靈活的借助飛虎爪攀上去也不是什麽難事。
如今唐琛把他關在籠裏,不知意欲何為,西元扯了扯鐵鏈,沒用,精鋼打造的,相當的結實,另一端與籠子相連,是個死環,又去研究籠門上的鎖,也沒用,秤砣大小,沉甸甸墜着,手裏沒家夥,撬都沒地方撬去。
“唐琛!放我出去。”西元唯一能做的就是扯開喉嚨大聲呼喊。
天色蒙蒙,窗棂上的布簾只透出一點曦光來,一切都暗沉沉的,公館裏更是悄無聲息。
西元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又開始拼命扯脖子上的鐵鏈,扯得脖子發紅、手指發白,全是徒勞,不禁怒意更盛,嘴裏就放肆起來:“唐琛,有種咱倆單挑,鎖我算什麽本事,你個王八蛋,偷襲暗算,卑鄙無恥,就會用些下三濫的手段……”
西元從來不知道自己罵人的功夫也如此精進,唐琛的名字和各種污穢糅雜拼接,在觜裏滾來滾去,怕是連唐琛自己很多年也沒聽過這些字眼了,因為沒人敢當着面這麽罵他。
嘭——
房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個人影旋風一樣刮進屋,對着籠子就是狠狠一腳,幸而那籠子笨重結實,只是微微晃了晃,西元終于閉上了嘴,怒目而視剛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唐琛:一頭亂發,兩眼猩紅,睡衣敞着懷,目光又冷又燙,咄咄逼人。
西元想站起來,卻不能夠,籠子的高度只能叫他彎腰矮三分,除了站直了其他姿勢都可以……
西元索性坐下來,沉聲質問:“你什麽意思?”
沒人的時候唐琛很少掩飾他的野蠻刁滑,甚至偶爾眼裏還透出一絲琅蕩:“是顧英雄自己說的,放了那兩個記者,任我處置。”
西元冷靜了一下,嗯,是他媽說過。
“那就按青龍堂的家法處置我,打多少鞭随你,你現在這樣鎖着我,當我是狗嗎!”西元憤然地拽了下拴在脖上的鐵鏈。
唐琛走到籠子旁,蹲下來,盯着西元緩緩道:“怎麽執行家法由我來決定,顧西元,你這麽喜歡藏貓貓不願出來,行,那我就讓你藏個夠。”
“到底怎樣才肯放我?”西元的聲音軟了軟,試圖與他協商。
“你背着我摸洋粟,摔我的瓷器還打傷了自家兄弟,啧,真是罄竹難書呢。”
“唐琛,你打我一百鞭子,彼此都痛快,損壞的東西和打傷的兄弟我都認,薪水随你怎麽扣。”
唐琛好整以暇地想了想:“嗯……本來是想關你一天略施小懲就算了,可你剛才罵我來着……”
“對不起,我收回。”西元咬牙切齒地說。
唐琛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怎麽了顧英雄,救女記者的時候豪氣萬丈,怎麽到了我這裏就英雄氣短了呢?”
“你他媽的有完沒完?”西元撲向籠外的唐琛,只怪自己太天真,居然跟唐琛談條件,簡直就是與虎謀皮。
唐琛向後一退,饒有興味地望着籠子裏的西元,笑意漸深,透出千百種壞來:“想出去啊,行,這麽着,我給你指條出路,你在這裏好好修心養性,想想那批洋粟藏哪了,要真是猜到了,我馬上放你出來。”
唐琛說完,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唐琛!”西元抓着鐵籠無望地喊着這個名字。
唐琛手按雙唇,輕輕飛來一個吻:“別他媽喊了,讓我再睡會,今天我還要見幾個重要人物,晚上回來的晚些,你若等不及就先睡吧,哝,那有毯子,餓了的話等我回來,記住,別喊吳媽阿香,你就是叫破喉嚨她們也不會上來的。”
“我要方便!”西元怒吼着。
唐琛指了指籠子,西元這才發現邊上有兩個銅壺,一模一樣的。
“別弄錯了顧英雄,一個喝水的,一個接水的。”
“唐琛你他媽就是個癟三,混蛋,王八羔子……”
唐琛掏了掏耳朵,摔門走人。
一切重新歸于平靜……
太靜了,外邊一點動靜都聽不到,最後的聲音還是唐琛關門下樓的腳步聲,連阿香都不曾上樓來。
西元試圖喊了她幾聲,卻沒人回應,唐琛說的對,就算喊破喉嚨,阿香吳媽她們也不會上樓來的,甚至都不敢回應他,一定是唐琛說過什麽,把她們給唬住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西元在鐵籠裏轉了無數個圈,一個銅壺裏裝着清水,喝了一口,卻也不敢再多喝,饑餓随之而來,看唐琛的意思,這是打算餓他一天,晚上才給飯,西元歪着身子倒了下去,眼角泛上濕潤,媽的,等老子出去的,第一時間就是把他那張完美的臉捶扁砸爛。
默默地拽過唯一的薄毯蓋在身上,西元一會醒來,一會睡去,昏昏沉沉,唯一能抵禦饑餓和無聊的就是睡眠。
陽光從窗棂的右角一點一點滑向左邊,光線由暗變明,漸漸地,又暗了下去。
臘味飯的香氣緩緩地鑽進籠中,飄散在微微翕張的鼻前,西元猛然睜開了眼,便看見了籠子外的餐盤,不僅有臘味飯,還有一碗芙蓉湯。
蹭地坐起身,下意識地尋看,果然,唐琛坐在不遠處的榻榻米前,正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
見西元醒了,唐琛笑了下,走過來,坐在籠子外,面對面地,聲音柔和動聽:“醒了?餓壞了吧,來,咱們吃飯。”
西元沒有動,即便此時餓的發慌,他也不想隔着籠子去抓飯吃。
唐琛很善解人意,端起臘味飯,細心地用勺子拌了拌,滿滿舀起一勺,伸進籠子,送到西元的唇邊。
西元動了動幹澀的唇:“放我出去。”
唐琛繼續舉着那勺飯,等着。
咣當,西元一掌打翻那勺飯。
唐琛也不生氣:“嗯,有骨氣是好事,但我更主張識時務者為俊傑。”
将地上的勺子撿起來,擦淨了,唐琛重新舀滿一勺飯,遞過來,西元冷冷地望着他。
“乖,聽話,我沒想餓着你,再說,吃飽了才有力氣想洋粟藏在哪裏。”唐琛平靜地說。
西元緩緩地張開了嘴,瞪着他,将那勺香氣撲鼻的臘味飯吃了。
唐琛很滿意,又舀了一勺。
隔着鐵籠,兩個人都沒再說話,一個喂,一個吃,臘味飯很快見了底,西元打了個嗝,唐琛體貼地端起湯碗,湯碗雖小,還是不能夠伸進鐵籠,唐琛也一勺一勺喂他喝了,掏出絹帕,替西元擦了擦嘴,西元始終不錯目地瞪着他。
唐琛推開餐盤,拽了拽身上的西裝:“瑞福祥新做的,今天剛上身,怎麽樣?”
西元面無表情地瞅着自我欣賞的唐琛,寶藍色的西裝配着一條花紋領帶,漂亮的像只花孔雀。
“說實話?”西元終于開腔了。
唐琛烏黑的眼眸微微流轉:“當然。”
西元勾了勾手指。
唐琛探身靠近鐵籠。
西元一天沒說話,聲音有些暗啞:“這條領帶、這棟公館跟你這個人一樣。”
唐琛的眉宇輕輕蹙起。
西元語含譏諷:“唐琛,你好像真的不懂什麽叫簡約才是永恒的美,你以為越華麗越能彰顯你的富貴和權勢嗎?嗤——”
唐琛精美的臉微微一僵,突然薅住西元的脖領向前一帶,西元猝不及防,整張臉撞在鐵籠上,卡在縫隙中,與此同時,西元也伸出手來,一把揪住唐琛的花領帶,唐琛瞬間被鉗,頓時微驚,想往回撤,但是西元抓住不放,拼進全力往籠裏拽,唐琛的臉也卡在了鐵欄上,掙紮中,白皙的臉被鐵籠勒出道道紅痕,雙唇也抿成了一道線。
難得一見略顯狼狽的唐琛,西元笑了,惡劣之心水漲船高,張開嘴,對準唐琛的唇咬了下去,唐琛受痛,唔了一聲,急忙扯下領帶,這才迅速脫身,退離鐵籠,摸了摸嘴唇,已經破了,鮮血紅豔豔的。
唐琛抄起地上的餐具,向西元擲去,卻都被鐵欄杆擋住了,西元冷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一絲血腥味。
唐琛疼的咧咧嘴,居然也笑了,眼內波光洶湧,幽聲道:“很好,顧西元,我真是他媽的愛死你了,行,你自己在這慢慢簡約着、永恒着,老子不陪了。”
西元将那條領帶卷吧卷吧丢出籠子:“唐先生,別忘記你的花領帶。”
唐琛也不去撿,轉身走了,西元重新倒在籠子裏,頹然地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唐琛沒有再來,也沒有人送飯,西元餓得兩眼失神,像條奄奄一息的老狗,望着窗外的天光,明暗交接中,又捱過去一天。
那只盛過芙蓉湯的碗跌在地上碎成了幾瓣,西元緩緩地爬到籠邊,隔着鐵籠伸出一只手,努力了幾下,終于摸到一塊瓷片,鋒利的破口閃着微弱的瓷光,西元舉到眼前,凄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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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