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來,拆禮物
第59章 來,拆禮物
許瀾清個子雖高,卻不偏瘦,脫了外套,絲質襯衫下的肌禸崩得圓鼓鼓的,像一座座隆起的山丘,崾裑也猛,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的健碩,虧他長着那樣一張俊雅的臉,還總是挂着溫和的笑意。
從歐洲坐了幾天幾夜的船,特意趕在聖誕節這天到了藩市,出發前給唐琛寫了信,說是總要知會一聲,免得唐琛不能竭盡所能好好款待他這個貴客。
這話說得俏皮,唐琛笑了下,說是并沒有收到他的信。
許瀾清故作地嘆了口氣,想是郵輪還沒他的客輪快,信一定是掉到海裏去了。
唐琛笑道:“看來,上帝就是要在聖誕節這一天送我一個意外的禮物。”
聽到禮物,許瀾清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去找那只大皮箱,唐琛還沒來得及給他安排客房,阿江将箱子放在他坐的那只沙發旁。
見他開行李,唐琛道:“別忙,我這就讓人給你打掃出一間房來。”
許瀾清卻已掀開箱蓋:“猜猜我給你帶來了什麽禮物?”
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占據了大半個箱子,唐琛望着他的箱子說,這邊冬天比你們那邊冷,衣服怎麽帶的這樣少?
許瀾清笑道:“衣服帶多了,禮物就裝不下了。”
唐琛說:“沒事,回頭我帶你出去多買幾身。”
“買什麽,我湊合穿你的,怎麽,唐社長舍不得?”
唐琛怪他多話,只說自己的尺碼他穿着不合适。”
許瀾清揭開禮物外邊包着的軟布,原來是盞古董臺燈,鎏金掐絲的,烏亮的底,蚌殼紋的罩,每一處都不留白,粉紅嫩綠,卷草舒花,西元一眼就認出,這是上個世紀曾經在歐洲貴族輝煌一時的洛可可藝術風,大多都是這樣的精致、靡麗,嗯,跟這座公館很搭,唐琛一定喜歡。
果然,唐琛嘆了聲“Oh my God!”接過臺燈觀看,一連說了好幾聲“漂亮”,然後給了許瀾清一個大大的擁抱,許瀾清回抱着唐琛,眼裏的笑溢出來,又在眼底碎浪式地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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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來了貴客,又趕上聖誕節,午飯随唐琛簡單吃點西餐,晚宴必要吃中餐的,自然要大肆鋪張一番,吳媽幾天前就開始預備食材,因為許瀾清來了,唐琛又要吳媽按許少爺的口味再多添幾道菜,吳媽抽不出時間去市場,唐琛便安排阿山去買回來,西元也要跟着去,唐琛卻不許。
西元彎了彎胳膊:“唐先生,我都好了。”
唐琛還是那句:“不許去。”
許瀾清含笑看着,西元不好當他的面頂撞唐琛,只得忍氣退了下去,身後傳來許瀾清的聲音,說這樣大的公館,傭人實在太少了,又怨念唐琛,一別三年,怎麽連封信都不給他寫。
唐琛模棱兩可地說,你後來也沒再給我寫信。
許瀾清又說,那是因為唐琛一封信都不回,他不敢再打擾他。
西元悶悶地溜達進廚房,看見桌上堆滿了雞鴨魚肉,阿香在樓上給許瀾清打掃客房,吳媽一人甚是忙碌,竈上的小火正熬着唐琛的中藥,香氣剛剛散出來,西元于是卷起袖子,說給吳媽幫廚,晚餐他也可以做幾道菜,吳媽忙不疊地答應下來。
趁吳媽去儲藏室取東西,西元掀開藥罐的蓋子,頓時香氣撲鼻,又拿起筷子在罐裏扒拉,想看看帝陽春沒煮爛之前究竟什麽樣,亂七八糟的足有十來種草藥,倒真有些雪花狀的在其中,不是黑的,卻是灰綠色,枸杞般大小,西元夾起一粒,捏在指間,湊近細聞,香得人頭暈,忙揣進兜裏,向儲藏室的方向瞄了瞄,吳媽還沒回來,終是難掩好奇,拿起湯勺,剛要舀一口,就傳來吳媽的腳步聲。
“西元,別動先生的藥。”
西元攪動着藥罐:“我怕熬糊了,攪合攪合。”
吳媽笑着打了他手一下,趁機蓋上藥罐:“淘氣,小火熬着怎麽會糊,你去地窖裏幫我取只火雞上來,許先生愛吃。”
“火雞?”西元一轉眼珠:“吳媽,我們蜀菜裏有道火雞名菜,非常好吃,不如讓我來做?”
吳媽有些質疑:“你行嗎?”
“放心吧,我很會做菜的。”
“真是能幹,行,就你來做。”
唐琛給許瀾清另打掃出一間房,就在西元住的那間對面,之前是個小書房,放着一些古玩字畫,唐琛特意叫阿江他們從地下室擡上一張雕花古董床給許瀾清用,許瀾清看着那床,不禁搖頭慨嘆:“這床金貴,睡在上面,我也要做個皇帝夢了。”
唐琛笑道:“我這平時不留客,也沒幾張床,你就湊合用吧。”
“唉,我這也是宿命。”
許瀾清這話說的也算應景,家裏原本就是做古董起家的,父親許之行擁有不少古董店、拍賣行,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涉獵的領域也寬泛,許家不僅在歐洲東方人的圈裏很有名望,就連許多貴族名流也都是許家的座上賓,許瀾清是家中幼子,耳濡目染,對古董、藝術品的鑒賞、甄別也頗有造詣。
見傭人們都離開房間,許瀾清湊近唐琛,摟住了,輕聲問:那病好些了?我聞着你還在喝那藥。
唐琛淡然回道:“老樣子。”
“沒事,我來了就是你最好的藥。”許瀾清說着探過唇來,還沒碰到,唐琛一偏頭,人也避開了,板着臉,卻也沒發火。
在這個人面前,許瀾清不敢太造次,微微失落,卻也難掩那份渴慕:“唐,怎麽了?我以為你會想我的。”
“若論朋友,自然是想的,別的,也不做他想。”
唐琛這話雲淡風輕,卻紮了人心,許瀾清怔了半晌,緩聲問:“為什麽,因為那個叫西元的?”
唐琛看向他,笑了笑,算是默認。
許瀾清更加失意,卻不甘心:“你找到了?确定是他?”
唐琛點了下頭:“确定!”
“這世上重名重姓的多着呢,都過去那麽多年了,你怎麽确定就是小時候的那一個?”
唐琛不滿地瞥了許瀾清一眼:“我不是确定,而是篤定,再說,是他自己無意中提起來的,只不過更加印證我心裏所想的罷了。”
許瀾清向來沉穩,此時倒有些急躁:“那萬一這人是個騙局呢,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謀算你的人還少嗎?”
唐琛皺了下眉:“我見過他的父母,雖然他們都老了,但我還記得他們當初的模樣,他媽媽喊他的名字——西元,他一步三回頭,上了車,還在回頭看我……”
唐琛不知不覺地陷入過往,許瀾清卻似乎更加怕了,立即打斷他,強行将他拉入另一段記憶:“難道你就忘了三年前你來歐洲,我們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嗎?唐,雖然只有一個月,但對于我來說卻是我這輩子最瘋狂最開心也是最難忘的,從你走後,知道我有多思念你嗎?我寫的信都石沉大海,我以為你想把我忘了,可我還是忍不住要來看你,第一次來撲了個空,你跟白老大去了東南山,第二次來,剛一下船就接到家裏的電報,說是母親病重,我連唐人街都沒進就趕回去了。”
唐琛忽然接過話來:“結果你回家才知道,那是你父親的調虎離山計,他派人調查我們之間的事,又知道我娶了白老大的女兒,許家不願得罪白家,為了保護你,你父親不許你再來找我,瀾清,不是我沒收到你的信,而是你的信壓根就不會到我這裏,你這次之所以能來藩市,我想也是騙了家裏來的吧?”
許之行雖然是個商人,但能在歐洲立足多年做這麽大生意,結交權貴也結交黑白兩道,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唐琛懂,許瀾清更懂,是以默默良久,許瀾清不禁苦笑:“唐琛,你真是聰明,什麽都瞞不住你,我這次能出來,全仗着幾個朋友幫忙,騙家裏說,跟某個貴族小姐出門旅行,家裏人親自看着她跟我一起上的船,這才放了心,其實半道上我們都下了船,她改道去會晤真正的心上人,我則買了來藩市的船票,我們各取所需,家裏既然都不同意,我們只好互幫互助。”
“瀾清,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已經找到了我想要的,如果你來看朋友,就在我這裏小住兩天,如果不是,不如早點回去,免得你家裏人擔心。”
“唐琛,I LOVE YOU!”
“對不起……”唐琛收斂最後一縷歉然,打開房門走了。
望着他離去的身影,許瀾清滿臉的神傷,頹然地坐在那張名貴的雕花古董床上,皇帝夢算什麽,他只想擁着唐琛,不管做了怎樣的夢,都不願再醒來。
桄榔一聲響,公館裏的人都跑到客廳,剛從許瀾清的房間出來的唐琛,扒着走廊的扶欄向樓下望去,許瀾清也從房裏走出來,只見樓下站着西元和阿香兩人,阿香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西元也是一臉的緊張,手裏握着個雞毛撣子,兩人的腳前一堆華麗的碎片,是許瀾清送給唐琛那盞洛可可風的古董臺燈……
吳媽捂着嘴,掩住脫口而出的那聲啊,阿江上前兩步,一把将呆在原地的阿香拉到身邊,遠離那堆碎片。
許瀾清變了臉,疾步走下樓來,沖到樓梯口,忽又放慢了腳步,兩眼發直,緩緩地走到那堆碎片前,西元更加惶惶,滿含歉意:“對不起許先生,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想幫阿香打掃一下,一失手就…真對不起……”
許瀾清死死地瞪着他,繼而又擡頭向樓上望去,唐琛居高臨下,神情冰冷,須臾,朗聲道:“阿香打掃幹淨,碎片送到我房間,一片都不許丢,西元——”唐琛頓了頓:“去栽蘿蔔!晚飯前不許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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