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祖傳秘方

第58章 祖傳秘方

戀愛?

西元轉過頭,瞪着張庭威,戀愛一詞如今很時髦,從張庭威嘴裏說出來也不稀奇,只是聽着叫人面熱心跳。

“你望着外邊的那個人,兩眼冒光,還一直傻笑。”

張庭威剝着手裏的香蕉,嘴還沒合攏,西元已經一巴掌糊在他臉上,轉身向廚房那邊去。

“西元,你又臉紅……什麽都藏不住。”張庭威追過去,嘴一刻也沒停:“跟我說說,你們究竟怎麽樣了?說說嘛……”

西元拐了個彎,将他一把拽進廚房旁邊的儲藏間,壓低聲音問:“叫你查的事怎麽樣了?”

張庭威咬了口香蕉,骨碌着大眼睛,忽然蹦出一句:“怎麽,擔心他不行啊?”

西元羞惱:“胡說什麽!”

張庭威翻着眼:“你還說,這藥渣差點叫我露了餡。”

西元的心緊了緊。

即便儲藏間裏沒人,張庭威還是習慣性地向門口瞄了瞄,聲音壓得更低:“我請季師傅看了那些藥渣……”

“季師傅?藥經他手給的,他能不知道?”

張庭威搖搖腦袋:“藥都是我爺爺在密室裏包好的,外面蓋着他的印章,只要有人拆開,唐琛就會發現。”

西元知道,每次阿江取藥回來直接交給吳媽,整個公館裏,只有吳媽經手熬藥一事,別人都不碰,也只有她才能去拆那些藥包。

“季師傅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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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西元那麽認真,張庭威笑得有些隐晦:“都是些補藥……”

哦,唐琛說過,他底子不好,需要後天進補。

張庭威又緩緩地補充道:“男人專用的。”

西元又哦了一聲,一瞬不瞬地望着張庭威。

“這裏邊不少名貴藥材,但也都是尋常補藥,只有一味才是我家祖傳秘方,絕不會傳給外人,叫帝陽春,季師傅還是小學徒的時候就跟着我爺爺學醫,雖然不知道這藥如何配置,卻也聽我爺爺提過,也見過配置好的藥,這藥看着普通,熬完之後卻結成黑色的菱形顆粒,有點像小雪花,還獨有一股異香……”

西元催促着:“帝陽春到底是什麽?”

張庭威湊到他耳邊,嘟囔了一句,聲音太小,西元沒聽清:“你大聲點。”

張庭威啧了一聲:“專治那裏……”往下指了指:“起不來……”

西元愣了幾秒,忽然将張庭威一把按在身後的儲物架上,咯的張庭威直咧嘴。

“你再敢胡說八道。”

張庭威有點不服氣,想推開他:“誰胡說了,你托我去查,我可一點沒敢馬虎,就為這個,季師傅當時就懷疑我了,問我怎麽會有帝陽春的藥渣?幸好我反應快,假裝被揭穿謊言,說是從爺爺的藥房裏偷出來的,想學點本事,季師傅也覺得自己失了口,猜着可能是爺爺為誰熬過藥,不好再深問,只說這些配方遲早都是我的,着什麽急,還叫我趕緊把藥渣丢了,別叫我爺爺發現了。”

西元沉聲問:“藥渣帶回來了嗎?”

張庭威又是一個白眼:“那玩意香味獨特,就算變成渣了也瞞不過我爺爺的,我跟着出來,哪敢随身帶着,早扔了。”

西元眨了眨眼,心裏一空,完了,那天他送張爺爺回唐人街的時候,兜裏揣着這包藥渣,老爺子還跟自己說了一堆什麽大熱之後遇大寒的話……

奶奶的,要不都說能人面前別說假話,張爺爺肯定猜到點什麽了,看破卻沒有點破!

儲藏室的門忽然被推開,阿香探頭進來:“原來你倆躲在這裏啊,張爺爺要回去了,正在找孫子呢。”

張庭威皺眉笑道:“小丫頭,誰孫子,說話也沒個講究。”

西元忽然想起來,邊往外走邊問他:“你和那個八字怎麽樣了?”

張庭威有點心不在焉:“什麽怎麽樣?哦,沒怎樣。”

見他不願多說,西元也不好再問。

張庭威反而問道:“你知道西人碼頭倉庫被炸的事了嗎?”

西元淡淡地嗯了一聲。

“真沒想到,丁義最後居然落了個這樣的下場,現在唐人街當真是唐琛一人獨大,只是西藩那邊對東方人查的更嚴了,許多地方甚至禁止我們東方人自由出入。”

西元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張庭威很少關心這些大事,現在看上去倒有些悶悶不樂,不禁道:“就憑你爺爺跟唐琛的關系,誰敢把你們家怎麽樣?去不去西藩有什麽打緊,唐人街這麽大還不夠你逛的嗎,你煩什麽。”

“沒煩什麽。”

西元回過味來:“你認識的女孩子不會是住在西藩吧?”

張庭威動了動唇,還想再說什麽,卻見唐琛陪着張爺爺已經走到了門口,見他們還在聊,兩人都駐足望過來,張爺爺微笑地捋着胡子,唐琛微偏着頭,半眯着眼,原本就顯得不近人情的目光即便收斂了光芒,卻仍透出一股審視的意味,張庭威立即放輕了腳步,規規矩矩地走過去,喊了聲爺爺和唐先生。

西元的目光無處安放,既躲不開張爺爺,也避不開唐琛,心思亂晃,陪着唐琛送客,待張爺爺上了車,西元忽又喚住了張庭威:“庭威。”

張庭威扒着車門回過頭來。

西元沖他暖暖一笑:“聖誕快樂。”

張庭威回以一笑:“聖誕快樂。”

客人走了,唐琛邁步回屋,丢過來一句話:“上樓來。”

望着他圓潤的後腦勺,西元舉起拳頭對着空氣揮舞了一下,唐琛瞬間回了頭,只見西元抓耳撓腮得像只猴子,唐琛白了他一眼,繼續向樓上走去。

進了卧室,唐琛也不搭理西元,洗了把臉,對着鏡子照了片刻,然後問:“你們兩個見面倒是蠻開心的。”

西元正在望着鏡中的唐琛愣神,被他這麽不鹹不淡地一問,神思回籠:“哦,是挺開心的。”

“聊什麽了?”

“沒聊什麽?”

“悄悄話?不能對我說?”

“既然是悄悄話,當然不能。”

唐琛在頭上補了點發蠟,固定住垂落的發絲,認認真真的,西元的眼睛又随着漂亮的手指在他頭上跳躍。

“說我什麽了?”唐琛突然問。

西元對視鏡中的唐琛:“你到底想說什麽?”

唐琛又将面霜揉開,輕輕在臉上拍打了幾下,語氣依然淡薄:“定是說了我不少的壞話。”

西元嗤了一聲:“我們有那麽多話可說,沒時間談論你這個大忙人,唐先生大可放心。”

唐琛抓起香水随意噴了噴,咚地一聲,昂貴的香水瓶被墩在櫃子裏,修長的手臂撐在白玉般的盥洗池上,唐琛對着西元微微一笑:“說了就說了,只是提醒你一句,鴻聯社的事不要跟外人講,我的事也不許,你的,也不行!”

西元心中燃起一簇小火苗:“你管的也太多,我跟朋友之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自有分寸,不需要唐先生來操心。”

唐琛嘭地摔上櫃門,面無表情地從西元面前走回卧室,進了衣帽間,望着一排排襯衫西裝,喊住正要出去的西元:“喂,你回來,誰許你走了?”

西元沒動窩。

唐琛沖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西元沒情沒緒地問:“幹嘛?”

唐琛扒拉了一下那些華服靓衫:“幫我挑件舞會上穿的,再配個領結。”

西元晃過來,目光直奔那些顏色素雅大氣的,忽然擡頭望向唐琛:“你要出去?”

“嗯,去西藩,老市長邀請我參加他們的聖誕舞會,議政廳的許多要人都會去,快看看,我穿哪件更得體?今年可是我做總社長的第一個聖誕節。”

西元一時沒吱聲,今年也是他在唐琛身邊的第一個平安夜……

唐琛自己選了幾件都不太滿意,扭臉看西元,眸光流轉,忽然湊到近前,聲音溫軟:“怎麽?舍不得我啊,那好,你求我,我就不去了。”

西元迅速抓了一套搭配入眼的,又選了個紅色領結,一股腦地丢給唐琛,轉身走了。

唐琛抱着那堆衣服,無奈地笑了笑:“這壞脾氣,怕是也難改了。”

唐琛帶着阿江阿山去了舞會,西元跟吳媽阿香一起用過飯,給家裏打了個電話,一是報個平安,說自己已經回國了,還在唐先生這裏做事,年底太忙實在請不下假來,二是問問西藩那邊的情況,顧夫人唏噓感嘆,說一切都好,西人只是針對那些看着形跡可疑的人盤查的緊,像她們這樣的普通百姓并沒有妨礙什麽,過些日子爆炸的事情就會煙消雲散,大家還不是照常過日子。

西元聽後不知是張庭威誇大了事實,還是母親怕他擔心故意輕描淡寫,只好多囑咐了幾句,又問家裏需不需要些東西,他可以從唐人街買了寄過去,顧夫人說不要那麽麻煩了,再過一個月便是春節了,盼着西元能早點回家,順便采買一些年貨帶回來,母子倆說了半天的話,今日倒不見曉棠出來搶話筒,顧夫人抱怨着,曉棠最近總是往外跑,跟同學參加這個那個的,她但凡多說兩句,顧教授就出面維護,曉棠有父親撐腰,怕是要野壞了。

西元笑着安慰她,等在一旁的父親就接過電話來,顧炎不像太太那麽啰嗦,父子倆說了幾句彼此的近況,就聽見他攔着太太不要換臺,今晚要看體育比賽,顧夫人卻說想看聖誕節目,聽着他們在那端拌嘴,西元笑笑地勸父親多讓着點母親,那邊顧教授匆忙挂上了電話,西元握着話筒發了會呆,像這樣的家長裏短,唐琛恐怕也從未擁有過。

獨自上了樓,公館遠離市區,冷清的呼吸都顯得厚重,西元打開床邊的矮櫃,從裏邊取出一件巴掌大的木雕,閑來無事,原本只是刻着玩,刻着刻着就變成了一個人偶,已經抛過光上了色,黑色的西裝和禮帽,只差領結還沒上色,西元取出畫箱,調了紅漆,點在領結上,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瞅着手中的人偶,呆呆地望了好久。

将至半夜,唐琛的車才回到公館,西元豎起耳朵聽了片刻,唐琛的口哨吹得輕快悠揚,連上樓的腳步都充滿了活力,似乎在走廊裏還停了一會,然後回了房,西元從枕下摸出那個木偶,屈起手指彈在他的鼻尖上。

第二天一早,只有西元跟吳媽阿香三人按時起了床,用過早餐,阿香拿着雞毛撣子收拾房間,西元便去打掃庭院,唐琛這裏也不怎麽請外面的工人,許多事大家分着做,倒也不覺得負擔。

天氣陰冷,也不知道今年的聖誕節會不會下雪,西元丢下掃把,活動了下筋骨,草坪寬敞,虎虎生風地打了套拳,身上冒了汗,遠比前些天輕松了許多,心中暗自高興,他終于可以陪着唐琛出門做事了。

忽聽院門外傳來一聲贊嘆:“好身手。”

西元連忙回頭,隔着高高的黑漆鐵門,欄外站着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腳旁放着一個大大的皮箱,一輛租用車剛從他身後駛離,男人微笑着,面容清俊,說話也斯文:“請問,這裏是唐公館嗎?”

西元走過去:“您是哪位?”

那人又溫雅地一笑:“我找唐琛。”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阿江,阿江看着那人,有點驚訝:“許先生?”

“阿江!”

阿江緊走幾步,開了門,抓起地上的行李箱,忙不疊地往裏讓客:“快請進,先生在的,您先喝杯熱茶暖暖身,我馬上請他下來。”

許先生笑道:“幾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阿江客氣地回道:“許先生倒是更精神了。”扭臉又囑咐站在原地的西元:“西元,把大門關好。”

許先生收住腳,又回過頭來:“西元?”

阿江道:“哦,他是先生的司機,顧西元。”

許先生的目光在西元臉上停留了幾秒,繼而一笑,轉身跟着阿江進了公館。

人剛進去,就聽見唐琛的聲音又驚又喜:“瀾清?怎麽是你?”

許瀾清嘿了一聲,張開雙臂,迎向匆匆趕下樓來的唐琛:“自然是想你了。”

唐琛拍着他的臂膀,難得一見的熱情,許瀾清卻是歐式見面禮,一邊一下,貼吻了唐琛的臉頰。

唐琛雖笑着,一擡眼便看見了站在廳前門廊裏的西元,正愣愣地望着這邊,唐琛的目光也定在他身上,笑容凝在唇邊,一縷陽光灑下來,太陽出來了,看來今年聖誕節是不會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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