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你戀愛了?
第57章 你戀愛了?
“西元,聽話,喝了它。”
“你拿開,再喝我真的要吐了。”
“良藥苦口,喝吧,我給你備了吉利糖,桃子味的。”
“走開,別逼我。”
“一碗藥而已,顧英雄怕成這樣?”
“這跟英雄不英雄沒關系,我從小就讨厭喝中草藥。”
唐琛一腳勾過椅子挨着床邊坐下來,手裏還端着那碗藥湯,也不知道張爺爺這次給西元開的什麽方子,黑糊糊的泛着腥苦的氣味,淺嘗一口,的确難以下咽,難怪西元喝了幾天就如此抵觸。
無奈地望着躲得老遠的西元,唐琛剛一沉吟,西元就搶先一步道:“你少打歪主意,要喝你喝,你不是最愛喝這些湯湯水水嘛,別浪費了。”
“藥不能亂喝的。”
西元扭過臉來:“你跟我的有什麽不同?為什麽你的藥聞着就很香,治什麽的?”
唐琛星目微垂,淡淡道:“沒什麽,補藥而已。”
西元調侃道:“你那麽強壯,還補,要飛仙嗎?”
唐琛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麽幸運的,吃得飽穿得暖,我從小就沒吃過幾頓飽飯,底子虛,當然後天要多進補。”
西元的目光投向他:“你小時候一定很瘦吧。”
唐熙的手指繞着頭畫了個圈:“見過豆芽菜吧,瘦的皮包骨,就剩下一顆大腦袋頂在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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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抿着唇,努力将眼前這個豐神俊朗的唐琛跟細腳伶仃的豆芽菜重疊在一起。
唐琛輕輕呼出一口氣:“跟着垃圾婆靠撿垃圾為生,她自己能填飽肚子都勉強,經常不給我飯吃,能吃上她的一口剩飯,我就能多活一天……”
西元啞然,雖然唐琛很少提及她的養母,但能從他過往的只言片語中隐約覺出他對這個女人并沒有多少感恩之心,甚至還夾雜着幾分淡淡的厭恨。
西元試探地問:“她自己過的都那麽困難了,為什麽還要把你撿回去養?”
唐琛牽動了下唇角,譏諷的笑裏也透着一抹自嘲:“人啊,日子過得太孤苦了,忽然發現有個生命比自己還弱小、還無助,就感覺自己也強大了那麽一點,就這一點點,對于某些人來說,足夠了,把我養在身邊,任由她打罵、作踐,随着性子來,那是一種莫大的安慰和活下去的樂趣,我會說會走了,她就已經開始使喚我幹活了,白天陪她去拾垃圾,晚上捶背捏腳,夏天嫌我在屋裏熱,趕到門口去睡,怕我跑了,從裏屋栓根繩子拽着,冬天叫我洗衣服,我手小洗的慢,水裏都結了冰碴,她吝啬煤油金貴,一點熱水都不肯給,兩手都是凍瘡,我只好盼着天氣趕緊暖和起來,這樣才能看見自己的手原先長的是什麽樣的……”
說到這,唐琛擡起他的一只手,冷白修長,清晰的骨線就像娴熟的畫家幾筆勾勒出來的,優美流暢、堅韌有力。西元很想握住這雙手,将它們貼在心口上。
唐琛的聲音空靈無感,過往于他,總是輕描淡寫,沒有悲喜。
“七八歲的時候我就總往外跑了,結識了街上的一些孩子,她開始不放心了,打罵的更兇,我第一次還手還是因為她發現我偷了她的幾塊紅薯分給街上的孩子吃,就把我的頭按進洗腳水裏,踩我的臉,我差點嗆死,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掀翻了那盆洗腳水,将她推倒在地,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叫,然後就愣愣地望着我,我也望着她,可能就在那一瞬間,我和她同時發現了一個事實,我是有力氣的,而她更加的衰老,她再想打我,我是可以還手的,從那以後,她忽然不打我了,而我在外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和街上的孩子一起擠在碼頭的橋洞裏睡,我們偶爾替大人們跑腿搬東西賺點零花錢,大家每天都在為填飽肚子想辦法,誰要是找到一塊雞腿,那天就算過年了,幾個人一起分着吃,吃不飽卻也餓不死,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阿江阿山他們,當初一起混過來的小夥伴,活到現在的也就我們三個了……”
唐琛的話語透出一份感傷,西元深深吸了口氣,強忍住什麽才又輕聲問:“那個女人後來怎麽樣了?”
唐琛擡眸,幽深清冷地望過來:“後來我們幾個在碼頭認了個幹爹,說是教我們學發財的本事,其實是叫我們去偷去搶,每天把所有搶來的東西如數上交,就會給我們飯吃,還有地方睡覺,後來我不想再跟着幹爹混了,就偷偷跑回去,不管怎麽說,她那裏始終是我的一個家,可是,當我進屋的時候,才發現,屋裏臭氣熏天,到處都是蒼蠅,她死了,躺在家裏唯一的一張木板床上,也不知死了多少天了,我又去外邊搶,搶了一個胖太太的手袋,用裏邊的錢求人幫忙把她埋了,之後再也沒回去過,一個人在唐人街東游西蕩的,後來白老大把那一帶都拆了,蓋了戲園子和酒樓,只是沒想到,白老大最後也死在了那家戲園子……”
咚——
五鬥櫥上的西洋古董鐘發出一聲報,四下裏靜悄悄的,只有午後的陽光懶懶散散地照着,唐琛和西元都被籠罩在碎花般的光影裏,凝成一幅斑駁的畫。
畫中的唐琛先動了,笑笑地回到了現實:“我看着結實,其實身體并不算太好,張爺爺說外虧內補才能延年益壽,顧西元,草藥很貴的,來,喝了它。”
西元勉強接過那碗藥,抿了抿,低聲說:“涼了。”
唐琛摸了摸碗:“我叫阿香拿下樓再熱熱。”
西元說不用了,舉到唇邊,黑色的湯藥泛着苦澀的幽光。
唐琛将藥又拿回來,低頭喝了一口,皺着眉,晗在觜裏,指了指,西元愣愣地望着他,連忙搖頭,唐琛卻已不容分說地湊将過來,攬住西元的頭,雙唇相貼,藥汁帶着古龍水的暗香順着溫潤的唇緩緩地流進西元的口中……
“還苦嗎?”
“不涼了。”
一塊吉利糖,也随着唇瓣遞過來,西元紅着臉吃了,卻又不肯放他回去,回擁着,吻上去,藥很苦,糖很甜,混着誰也說不出的甘苦滋味,西元細細地品着,将那張精美的臉捧在掌心裏,憐惜地撫過每一吋玉脂般的肌理,輕聲細語:“唐琛,我不許你再有那樣的苦,那樣的日子原本就不該屬于你。”
唐琛直勾勾地回望着,漆黑的瞳仁熠熠閃閃,好像也在西元的眼裏找尋自己想要的一切。
定睛在這雙美目上,西元慢慢擡起手,擋住了唐琛的口鼻,又擡起另一只手,遮在額頭上,只露出中間的眼睛。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一雙這樣的眼睛……”西元恍惚道。
唐琛不語,繼續望着西元在久遠中模糊的搜索。
“唐先生,藥熬好了,你可以喝了,端到哪裏去?”外邊傳來阿香的聲音。
收回視線,唐琛站起身,沖門外道:“我這就下樓去。”
“好的。”阿香應聲去了。
唐琛扭臉笑道:“你看,家裏現在有兩個藥罐子,吳媽也着實辛苦。”
西元卻道:“我可是快好了,身上的傷都結了疤。”
唐琛的目光在他身上打個轉,臉上又浮上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嗎?叫我看看。”
西元拽了下被子:“唐先生,藥涼了,快去喝吧。”
唐琛搖着頭:“真是同人不同命,怎麽沒人喂我喝,難道我就是不怕苦的?”說着,人又忽然坐回了床邊,手往被裏探:“真好了?別騙我。”
“你趕緊走,我要休息了。”西元躲閃着,面皮薄,紅的快。
唐琛的手堪堪收回,又将被子掖好,神情一絲黯然。
雖有些不好啓齒,西元卻還想着寬慰他:“恢複的很好,如廁的時候一點都不疼了,也沒有血絲了,和從前一樣……吳醫生和張爺爺給的藥也都按時吃了……”
望着唐琛聆聽的模樣,西元的聲音小了下去,丁義打的外傷都還好說,只是這該死的袁二爺下了狠手,那裏腫得茄子一般,疼得脲不出來,脲出來也是紅的,吳醫生說是軟組織損傷,開了些西藥止痛消炎,張爺爺說腎子受損,解郁開竅,逐瘀養心之法,以逐瘀護心散治之……
誰也聽不懂!
內服外敷一堆藥,每日裏還要将新鮮的莴筍葉搗爛了混在張爺爺的藥膏裏,一起敷于患處,七天,必見奇效。
其它的藥大不了閉着眼一股腦地灌進肚裏,只是這莴筍葉着實令人懊惱,偏唐琛十分信服張爺爺的偏方,派吳媽買回當天最新鮮的莴筍,他親自選葉搗爛,還要親自為西元上藥,這下西元說什麽也不肯了,争執半日,唐琛見他疼的厲害,只好妥協,由着西元自己敷藥,不過嘴上卻丢來一句話: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西元只作沒聽見,卻也恨得牙根癢。
也不知是吳醫生的藥管用,還是張爺爺的莴筍葉真那麽神奇,西元好的很快,人一精神就躺不住,開始在公館裏四處溜達,唐琛有時在家,有時出于一整天,還是老樣子,不問也不說,不過聽他打電話說的也都是跑馬場的事,地方都選好了,就在唐人街和西藩的交界處,離半山公館不太遠,唐琛說,等跑馬場建好了,站在二樓的露臺上,應該可以望到他的跑馬場。
丁義沒有死,幸也不幸,炸成了重傷,躺在仁和醫院裏給救了回來,他與這個人世間只靠着幾根管子來維持,後來唐琛做主讓他搬回丁公館,所有的醫藥費和一家老小全部由鴻聯社承擔,人沒死,就還是白虎堂的堂主,唐琛看重丁義原先的手下謝寶華,提他做了副堂主,打理白虎堂一切事宜,這人雖然曾經在賭檔綁過索拉祁娜,但行事仗義,也沒那麽多彎彎繞繞,被關在西人警署的時候,唐琛多次探望過他,最後也是唐琛出面将他撈回唐人街,謝寶華打心眼裏念唐先生的好,一上位就重整白虎堂清理門戶,将那些因為洋粟跟着丁義做過事的人,視情節嚴重,一一作了處罰,白虎堂上下也都願追随謝寶華這個新堂主。
這些消息,有的是聽唐琛說的,有的是聽阿江阿山聊天時說的,西元悶壞了,冬天來了,聖誕節将至,外面一定很熱鬧,他也有點想念家裏,原先說好的冬天來臨之前就回去,可是現在這個樣子,恐怕還有再等些時日了。
唐琛更不許他往外跑,可看見西元總望着樹上的鳥兒發呆,就知道這人性子野關不住,揶揄他走路還不利索呢心就飛出公館了,怎麽就這麽不安生呢?
西元回嘴道:“別看你成天往外跑,心卻是戀家的,要是沒那麽多俗事纏身,你一定喜歡天天窩在家裏不出門的。”
唐琛思索了一會,居然認同:“真是奇怪,老天總是叫我們逆着性子做事,生來就是一場磨煉,就看誰磨煉的更好了。”
聖誕節的前一天,唐琛請來了張爺爺,說是再給西元看看,張庭威不知怎麽磨着他爺爺也跟着過來了。
唐琛的公館一般不經他允許,外人也不敢輕易登門拜訪,這次他卻主動跟叫張爺爺說,帶上張庭威一起過來,原也是西元的好朋友,見了面還能說說話。
西元聽張庭威這麽一說,不禁笑了笑,隔着落地窗往外望去,只見唐琛站在草坪上正跟張爺爺比劃着,看姿勢是在讨教太極拳的打法,有模有樣的,還挺認真,雖說天冷了,但是唐琛穿的單薄,修身的羊毛呢的外套只配了件襯衫,寬肩窄腰,褲子燙的筆直,人格外的挺拔修長,新剪的頭發梳了個斜分的發式,有點像西人電影《一夜風流》裏的那個男主角,風流不羁的樣子迷倒了萬千影迷……
忽聽張庭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西元,你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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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提示:請大家留意小灰字,是全文的提要,如果不能接受,還請及時止損,畢竟唐先生是個有過往的人,并不像西元那麽的簡單幹淨,我很擔心有些寶子不能接受某些內容,親自為大家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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