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西州

西州

皇宮, 楚時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安厭，怎麽都睡不着。

他本以為經過上次的事以後，安厭不說和他拉近多少關系，也會多來找他。可安厭最近都沒來上朝, 也沒來見他, 跟那天在天牢玩過他以後就不打算認賬一樣。

難道那天只是因為安厭怕他吵起來讓默驚棠聽見，随便玩玩敷衍他？

楚時鳴忍不住胡思亂想。

安厭不來找他, 是不是又去找默驚棠那個狐貍精了？

——要不問問玉妃安厭的動向？

安厭好像一直很護着玉妃, 每次進後宮不是被太後叫人堵就是被玉妃“偶遇”。太後那女人手握一半禁軍和玉玺也就算了，玉妃故意“偶遇”安厭, 安厭居然也願意陪她浪費時間。

想到這裏, 楚時鳴噌的一下從床上翻身起來，“叫玉妃過來！”

貼身小太監聽到他的喊聲，一驚, 差點以為楚時鳴這空有美貌的蠢貨小皇帝發現自己是忠于“玉妃”的前朝舊奴。反應了幾秒才覺得以楚時鳴的智商和每日的行動軌跡來看不可能。

小太監一陣小跑，在楚時鳴身前行了一禮，小心翼翼道，“回陛下，玉妃娘娘不在宮內。”

“不在宮內？她一個嫔妃不在宮內在哪？”楚時鳴狐疑, 忽然又聯想到安厭。

他立刻豎起了警惕心, 跟原配質問小三一樣皺起眉頭迅速問, “是不是安厭！說！是不是安厭帶她出去了！”

小太監本來正想解釋“玉妃”為什麽不在宮中，聽了這質問莫名有點無語。

“玉妃”确實不在宮內, 但那是因為安厭走了以後方便動手掌握長安才找理由出去的。小皇帝這種跟怨婦一樣的質問是怎麽回事啊？究竟是擔心“安厭”逾矩，還是擔心“玉妃”？

小太監偷偷撇嘴, 規規矩矩的按照編造的理由道，“丞相為國事去了西州, 玉妃娘娘與丞相熟識，又是宮中嫔妃位分最高的，向太後娘娘自請出宮去雲山觀為丞相與楚國祈福去了。”

“什麽？安厭去西州了！”楚時鳴猛然從床上站起來，都想不起質問“玉妃”出宮不通知自己，只在小太監的話裏聽到安厭走了的事。

他拽住小太監，“安厭怎麽會去西州？什麽時候走的？什麽國事還要他親自去！怎麽不通知朕？你什麽時候知道這消息的？為什麽不禀告！”

“近日丞相都沒有來上朝，陛下沒問，奴才以為陛下知道啊。”小太監故作一臉苦相，想盡量讓楚時鳴別罰他。

幸好聽到安厭走了的消息，楚時鳴滿心怒火，也沒心思懲罰小太監，只是追問，“知道安厭為什麽去西州嗎？”

“奴才哪知道這些朝政大事，只是……”小太監低眉順眼，說到這裏刻意停頓，低聲對楚時鳴道，“只是西州想必都是邊域的事，局勢麻煩着呢，這才要丞相親自過去，不如陛下問問兵部尚書？”

楚時鳴心亂如麻，“兵部尚書是安厭的人，怎麽可能會和朕說實話？”

小太監低頭噤聲，識趣地趁機默默退了出去。

楚時鳴一個人在寝殿裏砸了幾個杯子。又一次覺得自己和安厭對比起來就是個蠢材。

安厭能從随便一份送禮問候的奏折裏看出諸多重要消息。而他坐在皇位上那麽多天都沒發現安厭走了的事，上了那麽多場早朝都不知道西州那邊發生了什麽控制不了的事态要安厭親自過去處理。

怪不得安厭是奸臣權相，他是傀儡皇帝。

他明明手上還有先帝留下的親衛呢，甚至還有上輩子的記憶，這麽多優勢打底，但凡他能有安厭半分本事都能坐穩楚國的江山。

……不過安厭也是為了楚國，為了他才過去處理西州那些事的吧？

楚時鳴捏着眉心，努力回憶安厭之前給他講奏折的思路，用各種碎片信息拼湊聯想。

西州是邊域，周圍有吳國、宋國和陳國。剛才小太監也說那邊都是軍事上的問題。

之前陳國才派了軍隊想拿下映沙城呢，結果呢？蕃王撤兵不願迎戰，其他地方的軍隊又來不及過去。安厭立了軍令狀，立刻就有一支不知道哪來的重騎兵把陳國軍隊解決了。

是安厭和那只不知道哪來的重騎兵做了什麽交易嗎？

或者，是虎視眈眈的吳國，還有早就和陳國聯合的宋國？又或者安厭是為了去敲打那些撤兵的蕃王？

這些是只出現了一兩件，還是都要解決？

太複雜了……這些事情太多，又太麻煩，假如都堆積到一起，那樣的局面，楚時鳴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想得自己腦袋疼。

怪不得安厭要過去，原來那邊局勢怎麽緊張。也不知道危不危險……不過安厭那麽厲害，肯定什麽事都能解決吧。

楚時鳴美滋滋的想:幸好他有安厭，國事一向都是安厭在操心，從不用他費腦子。

——得虧先帝死得早，還給他把安厭留下了。

上輩子的他真是瞎了眼，居然不自量力想奪安厭的權，自己活生生把自己給玩死了。

他争什麽權啊，這輩子老老實實依靠安厭難道不舒服嗎？

楚時鳴爬回床上決定早點睡。

明天開始，空閑時間就發揮優勢多學點勾引人的手段，等安厭回來，可不能叫默驚棠那狐貍精吧安厭給勾走了。

楚時鳴嗖的一下自己扯下了床邊的紗帳，遮住燭火。

光線昏暗了下來。

“天色這麽暗，還要趕路？”

馬車車輪轉動不停，因為特殊的制造工藝沒有多少颠簸，剛才還被皇宮裏的楚時鳴念叨的安厭拉開車廂窗口的紗簾，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馬蹄踏過沙礫枯岩，領着後面騎兵的江宴策馬至她窗前，“已經進西州的地界了，要不了多久就是映沙城，我們今晚進城補給，讓兄弟們在城外紮營吃頓熱飯。”

車上的燭火給外面昏暗光線中的江宴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影，高高豎起的頭發随着馬匹的行進左右搖晃，發絲都透着光。

興許西州給了江宴記憶中的熟悉，在回西州的路途上，江宴明顯已經不自覺恢複了些以往的鮮活氣兒，沒有在宮裏陰郁的樣子，似乎那些苦難并沒有完全改變他。

“江宴。”安厭向他招了招手。

江宴控制身下俊馬靠近了一點。

安厭出了車廂。

因為是出遠門，安九玖生怕她過得不好，這次給她準備的馬車比她常在長安城用的那個外表樸素的馬車更大，和現代的房車差不多，車廂外還有一圈用來觀景的空餘，朱紅圍欄上挂着燈。

卷攜沙石的風嗚嗚嚎叫，讓挂在圍欄上的燈籠叮叮當當的搖晃發出銅鈴碰撞聲，安厭眯了眯眼睛，倚着木欄，低聲對江宴說，“先前西疆王放棄映沙城距離現在還沒多久，映沙城估計早被他收刮幹淨了沒什麽糧食，最多只能補充點水源。”

江宴在宮中專門打探這些消息，何嘗又不知道安厭所說，他嘆了一口氣，壓低放輕的聲音沙啞，“我猜到這一點了，但補充些水也是好的，我們5000人還有戰馬，每日都要消耗，幹糧沒剩多少了。”

“今夜補充了水，明日可以去找西疆王要，西疆王和他的軍隊就在鐵木堡，離映沙城不過一百裏地，若是急行軍，一日就能到。”安厭說。

“西疆王本就有撤軍和不聽指令等行徑，大概不會願意給我們糧食…總不可能逼他。”

江宴說到這裏時已經在思考以暴制暴強搶的可能了，“鐵木堡不太好打。那是他們世世代代修建的，易守難攻，我們5000騎兵過去用處不大。”

“誰說要去搶鐵木堡了？”安厭用食指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欄杆，“別遵守那麽多規矩，你在宮裏還把腦子待僵了？”

江宴重新擡起頭，就聽見安厭理所應當繼續說，“他鐵木堡裏軍隊的糧食總不可能憑空得來吧？那些糧食都是從西疆王所管轄領地的其他城池送過去的，我們去劫他們的糧道。”

江宴皺了皺眉頭，“他懷疑我們怎麽辦？之前他們都還算忠誠，先帝陛下也立了規矩，他們是開國時的有功之臣，我們不能明面上主動和他們撕破臉皮，否則其他藩王都會鬧事的。”

“誰說是我們幹的？那明明是那日虐殺陳國軍隊的那支重騎兵幹的。”

安厭嘴角的笑容不變，毫不猶豫的把虎豹騎和自己分割開，然後把黑鍋扔到虎豹騎身上。

她決定以後虎豹騎就專門幹這種下黑手的活兒，不定時還可以幫她背黑鍋。

江宴為此有點擔心地問她，“那只重騎兵可靠嗎？他們的出現很突然，我以前從沒聽說過有這樣一只重騎兵的消息，你之前付出了什麽代價才叫他們幫忙處理陳國軍隊還不動映沙城的？這次誣陷他們不會被找麻煩吧？”

安厭随意擺了擺手，“我和他們主子很熟，他們主子把他們借我了。”

江宴看了看身後的500精騎，心中微動，問她。“和我們一樣？”

“對，和你們一樣都是借的。等到搶了糧食，我們就去找他們彙和，然後敲打敲打那些蕃王，再直接和吳國、陳國和宋國講講道理。”

安厭說着打了個哈欠，随手拍了拍江宴的肩膀，“別學着宮裏人扭扭捏捏，出了事我頂着。”

江宴看着安厭轉身回了車廂，纖長的影子在搖晃的燈光中劃出一道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