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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許曾一走,房間裏就冷不防地沒人說話了,陳糯手邊放着攤開的的試題,他偏了偏頭看向裴知榅,輕輕問:“你呢?”
裴知榅抱着抱枕,語氣不滿:“好不容易要放假了,你還讓我寫這個。”
“我知道你不想寫,但是你挂科了怎麽辦。”
他記得裴總特意叮囑過裴知榅的任課老師,這學期的期末考試不能包庇撈人。
“挂科就挂科。”
陳糯見他這幅任意妄為的樣子,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太過話多煩人,而且老是讓裴知榅做不喜歡的事。
可是沒辦法,要是裴知榅真過不了考試,父子倆肯定又要吵。
他溫聲道:“寫一張卷子就行,我在旁邊陪你一起。”
裴知榅盯了他兩秒,好似在思考這句話的可行性,半晌後撇了撇嘴,終于肯妥協:“只寫一張。”
“行。”陳糯等裴知榅開始動筆了,自己找了一本商務管理的書,靠在沙發上翻閱。
屋裏一時只剩下沙沙的作筆聲和翻書聲,米色窗簾半掩着,擋去了午後刺眼炎熱的陽光,空調微風緩緩送來涼意,格外舒适寧靜。
他今天因為生物鐘起得早,這會兒看了二十多分鐘,不禁有些打盹。
書本攤在兩個手掌中間,他越看上面的字越模糊,腦袋往旁邊傾斜了一下,不知靠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終于抵不住困意閉上眼睛。
裴知榅寫着寫着,察覺到身後沒有了動靜,回頭發現陳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着了,整個人陷在沙發裏,頸後墊着那個向日葵抱枕。
幾縷微光跳躍着透過來,幾乎能看見他臉頰上細小的絨毛,呼吸清淺平穩。
裴知榅遲疑片刻,然後輕手輕腳放下筆,目光順着他的睫毛滑到筆挺的鼻梁,最後落在飽滿紅潤的嘴唇上。
這張臉漂亮,柔和,和陳糯本人的性格如出一轍,像是一汪清澈無瑕的湖泊,又宛如天邊缱绻的舒雲。
裴知榅看了好久,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纖長的睫毛,觸碰到的瞬間,心裏驀地好像也被紮了一下,泛起細密密的癢。
這是一種很陌生的感受,讓裴知榅從胸腔底部升起細微莫名的心悸慌亂,而下一秒,他徹底慌了起來。
因為陳糯醒了。
陳糯不在床上睡的時候睡眠比較淺,睡夢中感覺有人在碰自己,眼皮動了動轉醒,視線模糊中看到一個快速離遠的人影。
裴知榅怕他發現自己在盯着他,嘴快地先發制人:“你幹嘛!”
他腦子還處于困頓不清醒的狀态,眼睛裏是含了一層霧一般的茫然,“什麽?”
“沒,沒什麽。”
空調冷風打的很足,但裴知榅臉上還是一陣燥熱,扭過頭假裝去看試卷。
陳糯也沒太在意他剛剛在幹嘛,緩了幾分鐘,揉揉眼睛,等困意消下去之後問他,“你寫完了嗎?”
裴知榅也沒心思繼續寫了,在最後幾題簡答題上胡亂畫了兩筆:“寫完了。”
陳糯沒多說,把他的卷子和答案對照了一番,因為前面選擇題和填空題得分多,倒是勉強及格了。
“做的挺不錯的。”他毫不吝啬的笑起來表揚道:“這樣看的話,你期末專業課應該是沒問題了。”
“哦。”裴知榅維持着低頭的姿勢,等臉上的熱度降下去。
陳糯把卷子和其他書本收起來,“對了,我明天下午要去美術展,你是自己在家待着還是其他打算?”
“我想出去玩。”裴知榅恢複原樣,他好久沒和那幫少爺子弟出去聚聚了,每次不是在上課就是在公司,馬上都要成失聯人員了。
“好。”陳糯想到裴知榅好像都是去會所或者酒吧之類的場合,要不就是一些極限運動。
他不免多嘴:“注意安全,喝酒的話...也別喝太多。”
“我知道了。”裴知榅問:“你幾點回來?”
“大概晚上九點多。”陳糯估算了一下,美術展是下午四點到九點結束,但地點離家不遠,路上用的時間不會太多。
“這麽晚......行吧。”
不過裴知榅這句話聲音太小,他沒有聽見。
-
美術展當天,陳糯因為上午把車送去保養了,所以是打車來的,提前十分鐘檢票進場。
會場人還挺多,此次展覽的主題更為迎合年輕人,因此文藝青年占了大半部分,着裝風格獨特易辨,像陳糯這樣穿了件打底白T和藍色襯衫的簡單穿搭反而顯得格格不入。
他帶了個理光gr3相機,放在随身攜帶的斜挎包裏,如果規則允許,想把自己喜歡的作品拍回去好好看看,也能從中獲得一些靈感啓發。
展覽分為好幾個版塊,除了畫展還有部分藝術品展覽,陳糯在角落一副畫前駐足,這是幅速寫,畫工相當精密繁雜,元素衆多,內容是歐洲中世紀的建築和文化變革,很有個人風格。
看了幾分鐘,正當他打算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這幅速寫好像是這位畫家新作。”
他意外地回頭,看到何宕鳴,“何副經理?”
“私下裏叫我名字就行。”何宕鳴笑笑走到他旁邊:“我路過看見這裏在辦美術展,剛好還有票,就進來看看,沒想到你也在。”
陳糯嗯了嗯:“是路岑雨給我的票,參觀這種展覽對自己和以後的工作應該也有作用。”
“這确實。”何宕鳴看着那副畫,沉吟片刻問他:“我記得你上大學的時候,學的不是金融類的嗎?”
陳糯不由得愣了愣,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是......你怎麽知道?”
他記得自己從來沒有和對方透露過這些,資料上的履歷也直接寫的是廣告設計專業。
何宕鳴開口:“我上大學後你就沒聯系過我了,我當時想問問你考的什麽大學和專業,又覺得不太合适,就找別人打聽了一下。”
陳糯沒想到竟然是這點,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是真覺得挺有歉意的:“抱歉。”
自己當時對何宕鳴有點好感,但僅限于對方高中畢業之後就結束了,之後怕打擾到人家,也沒有再保持聯系。
而何宕鳴卻是把他當作了一個朋友,還在失聯後打探他高考結果如何。
他趕緊解釋說明:“我一開始的确學的金融,但是一學期之後就轉到廣告設計了。”
何宕鳴開朗道:“沒事,畢竟你經常來問我作業,所以你的成績我也挺關心的。”
陳糯松了口氣,轉而問道:“那你呢,你一直學的都是設計嗎?”
何宕鳴搖頭:“我原本在國外進修了兩年美術,回國後才轉行做的設計,這點我們還挺有緣分的。”
“嗯。”陳糯附和,不禁感嘆世界真小。
這個美術展場地舉辦的規模挺大,參觀完一圈下來已經接近九點鐘。
身邊的人陸續散場離開,陳糯注意了下時間,也準備回去了。
他拿出手機想打車,一旁的何宕鳴示意了路邊停的一輛車:“我開車來的,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他下意識搖頭,一垂眼卻看到打車軟件上顯示的預計等待時間。
與此同時,何宕鳴提醒他:“現在展覽剛結束,很多人打車的。”
陳糯看了看周圍,确實都是打車和等車的人,自己要是在這等估計要費好一會兒時間。
他不想回去晚了,加上家裏距離這邊也就兩點多公裏,便接受了何宕鳴的好意,“那麻煩你了。”
“不麻煩。”何宕鳴替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一路上有些安靜,飛逝的路燈照得陳糯臉上明明滅滅,他看着窗外的風景,風太大就把窗戶往上升了升。
手機來電鈴聲突然響起,他看是裴知榅打來的,調小音量接通:“喂?”
裴知榅卡着九點這個時間回來,結果站在緊閉的房門面前,翻遍身上所有口袋也沒找到鑰匙,只能給陳糯打去電話,“你回來了嗎,我忘記帶鑰匙了,現在進不去。”
陳糯沒想到他回去那麽早,“你等我一會兒吧,我在回去的路上,馬上就到了。”
“好吧。”裴知榅有些郁悶。
挂斷電話,何宕鳴左打方向盤轉彎,打趣好奇道:“家裏有人等着呢?”
“一個朋友。”陳糯抿唇笑了一下。
過了約摸三四分鐘,何宕鳴把他送到小區樓下,停穩車,“到了。”
“謝謝。”陳糯打開車門,剛要繼續開口,餘光瞥見樓道裏有個人,個子很高,往他這邊走來。
他很快看清了:“裴知榅?”
“你這麽快。”裴知榅的面孔在燈光下顯露,視線往他身後那輛車一掃,還并沒有察覺不對,“你上午不是剛把車送去車行嗎?”
話音剛落,車上的何宕鳴就下來了,見狀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裴知榅,緩聲開口:“這是你朋友?”
裴知榅頓時蹙起了眉頭,他沒想到車裏還有一個男人,看樣子是送陳糯回來的,并且這個人自己貌似在哪見過。
“嗯。”陳糯這會兒意識到裴知榅的身份,心被提起來一點,不知道何宕鳴認不認識他是裴總的兒子,怕因此有什麽誤會。
雖然就算認出來了,按照何宕鳴的為人也不會亂說。
“你好。”何宕鳴似乎沒有覺出異常,對裴知榅正常禮貌問候。
裴知榅濃墨般漆黑的眼睛裏暗含幾分警惕,腦子裏正在搜索這人的長相信息,敷衍點點頭以示回應。
陳糯為了避免冷場,只好替他開口:“時間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你上去坐坐了,改天再謝你。”
何宕鳴十分善解人意:“行,你們上樓吧,我先回去了。”
他揮揮手告別,很快發動車輛消失在夜色之中。
四周歸複安靜,陳糯把家門鑰匙從包裏拿出來,朝電梯的方向走了兩步,發覺身後的人沒跟上,奇怪的回頭:“不走嗎。”
“來了。”裴知榅終于想起來,剛才那人是陳糯部門的副經理,新上任不久。
電梯這個時候沒人,陳糯按下數字五的按鈕,等待上行的過程中,裴知榅直接問:“他不是你領導嗎,怎麽送你回來?”
陳糯猝不及防,因為他着實沒想到裴知榅會認出來,卡了卡殼:“剛好遇到了,我不是沒開車嗎,他順路送我。”
裴知榅皺皺眉頭,目光跟随電梯牆面映出他們兩人的身影,“他幹嘛這麽好心。”
“哪有。”電梯到了,陳糯去開門,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正常禮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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