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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最後怎麽收尾的陳糯已經記不清了，一直到回到自己家，腦子都是混沌一片。

然而沒過幾天，更讓他覺得棘手的事就來了。

這天陳糯正在辦公室畫稿，聽到有人敲門，說了聲“進”，擡頭看見來人後起身：“裴總，你怎麽來了。”

裴旭笑笑，示意他坐下，言辭間頗為猶豫：“想跟你說件事，你周末空閑的話，可以陪裴知榅去圖書館嗎。”

陳糯頓了一下，沒料到這個走向，委婉道：“裴知榅現在成熟了不少，自己應該可以好好看書了。”

“其實這點我也是這麽想的。”裴旭表情很納悶。

“就是不知道這小子抽的什麽風，非讓你和他一起去，這麽黏你。”

陳糯身形僵住，生怕裴總看出什麽，連忙岔開話題：“可以，我周末在家也是待着，而且裴知榅也懂事了，不用太操心。”

“那太好了，不然裴知榅還得跟我鬧呢。”裴旭松口氣：“你放心，我會支付相應酬勞的。”

陳糯聞言搖頭：“不用了，我也沒幫上什麽忙，是裴知榅自己上進，他這段時間挺辛苦的。”

“是啊。”裴旭欣慰：“我很意外呢。”

陳糯也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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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陳糯讓裴總不用給酬勞了，但隔天還是收到了十萬的轉賬。

他心裏各種意義上的不安，很快就把錢款退還。

到了周末，他本想問個時間去裴家接裴知榅，在發出消息的前一秒，門鈴聲響起。

陳糯似有預感，開門後果然看到了裴知榅的臉。

那晚的場景歷歷在目，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反身回到客廳，想讓自己看起來有事做一點，邊倒水邊說：“你想去學校圖書館還是市裏的？”

“學校吧。”學校比市裏人少點。

裴知榅關上房門，把背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個牛皮紙袋，封口貼了一個可愛的黃色小太陽貼紙。

陳糯注意到了但是沒問。

裴知榅見狀略顯局促，又有點不好意思，耳根子紅了紅：“這是我自己做的烤餅幹，想給你嘗嘗。”

陳糯手上的水杯沒拿穩灑了點水出來。

“你怎麽——”他不由得失笑，剛才那點怪異尴尬的心思也沒了，“還學起這個了。”

裴知榅也跟着笑了起來，撓撓頭：“我聽——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這還是他聽的許曾的主意，說追人用這招最浪漫了。

陳糯看着那帶餅幹，下意識的想接過來，很快又回過神，搖頭：“我不愛吃餅幹，你帶回去吧。”

末了他停了停，沒忘記正事，拿起沙發上的随身包：“我送你去圖書館。”

裴知榅呆住，有點失落但锲而不舍的沒放棄：“我放在這了，你要是不想要的話...就扔了吧。”

陳糯看上去沒什麽反應，只是道：“走吧。”

這種公事公辦的态度讓裴知榅更難過了，卻也只能跟上去。

到了中大圖書館，因為是周末，人也并不算太多，整個場館內靜悄悄的。

陳糯找了個太陽照不到的窗邊位置，打開帶着的電腦，恍惚間有種回到幾年前上大學的時候。

他回頭，看到裴知榅在他身邊坐下，開口道：“你看你的書吧，如果有什麽不會的可以問我，不過學期剛開始，課程應該比較少。”

陳糯想說你可以放松一點，但想起對方來圖書館的目的，抿唇止住了聲。

裴知榅點頭答應，老老實實的打開課本和資料。

陳糯安心下來，開始着手處理自己的事，上周剛好留了點要改的廢稿，這次改完了可以多休一天假。

他甚至都想好等休假的時候回一趟家看看爸媽，雖然他知道回去了肯定又要被媽媽念叨着相親和找對象的事。

嘆了口氣，陳糯打開電腦文件，還沒過五分鐘，視角裏出現一本書和指節分明的手。

擡起頭，是裴知榅認真的臉孔，“這題怎麽寫，我不太會。”

陳糯沒多想，看了幾眼題目給出講解和答案。

又過了五分鐘，身邊再次響起聲音，“這道題呢，我也看不太懂。”

陳糯依舊耐心的給他解答。

直到又過了五分鐘，裴知榅第三次開口，“陳糯，這個——”

陳糯不由得有些狐疑這是裴知榅故意想找他說話的借口，接過課本繼續看了看他指的那道題，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本書根本就是上個學期的課本，上面甚至還有他之前劃的重點和注解。

他張口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提醒：“你拿錯書了嗎。”

至少在他認為裴知榅是知道的，那這麽做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讓自己也看出來。

果不其然，裴知榅淩厲張揚的眉眼低垂下來：“我就是想跟你說說話，不然你都不理我。”

陳糯有點心軟，但還是理智占據上風：“你來圖書館不就是看書的嗎，也是因為這點我才跟你過來的。”

“好吧。”裴知榅沮喪的收回書，怕自己惹人煩，老老實實的閉嘴看書了。

兩人之間恢複安靜，各做各的事，過了半晌，陳糯想到什麽再次開口。

“你以後如果什麽事直接跟我說吧，不要總是讓裴總來傳話。”

“為什麽？”裴知榅顯然沒理解其中意思，還以為是陳糯親近他，眼中微微散發亮光。

“不太好。”陳糯偏開視線沒做太多解釋。

“我知道了。”裴知榅有點郁悶煩躁，一股揮不去的陰霾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不是因為陳糯不喜歡他，也不是因為陳糯為什麽不喜歡他。

就好像...他和陳糯之間總是隔着什麽一樣，讓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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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午的時光過得飛快，等陳糯把注意力從電腦上分散開來的時候，外面霞光已經絲絲縷縷的照射進來，還能感受到夏日餘熱。

他盯屏幕盯久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然後下意識的看向身邊，微微發愣。

此時裴知榅正拿筆在寫另一本資料，輪廓深邃立體的側臉陷在金紅色的霞光裏，高闊的眉眼間半明半暗，瞳色很黑，和霞光并不相融，透出幾分薄情冷淡的味道。

這麽靜靜不動的時候，宛如一座精雕細琢的雕塑。

陳糯一直都覺得，裴知榅這張臉放在任何角度和光線下都挑不出錯。

他不過多看了一眼，對方就察覺到動靜，放下筆轉過了頭。

兩人的目光撞上，空氣中飄動的金色浮塵閃爍不停。

他恍了一下神，若無其事的想收回視線，卻見裴知榅方才那種涼薄的錯覺全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亮起的眸光。

“你忙好了？”

“嗯，好了。”陳糯點頭，往周圍看了一圈，學生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問道：“馬上要閉館了，現在要走嗎？”

圖書館平時是晚上十點才關門，周末的話下午六點就關門了。

“走，不過你等一下，幫我簽個字。”

“什麽名字要我簽？”陳糯奇怪。

裴知榅從背包裏拿出一份文件夾，翻到最後一頁，“你簽就好了，我又不會騙你。”

陳糯當然知道他不會騙自己，也沒什麽戒心，出于好奇把文件翻了翻，忽然睜大了眼睛，“你瘋了？”

這分明是一份酒莊的股份分紅合同，按理說和他絲毫關系都沒有。

“怎麽了。”裴知榅看起來一點不在意，也沒有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很離譜，理所應當道。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有心思搞這些，難道不應該給你嗎。”

陳糯還在震驚當中，好一會兒才合上文件，不贊同地脫口而出：“你這樣被裴總看見了怎麽辦？”

裴總肯定會看見的，到時候就不好解釋了。

“看到就看到，你管他幹什麽。”裴知榅有點賭氣，同時煩的要命。

以前是他煩陳糯被他爸指派來管他，現在他煩陳糯總是要把他爸放在兩人中間。

陳糯默然，他可能是真的不太能理解裴知榅的舉動，在他看來總是有些欠缺考慮。

他放緩了語氣：“這是你自己的工作，我也沒幫到忙，所以你不用這樣。”

話音落下，他等了幾秒鐘，對方沒有反應，就知道這是不高興了。

無奈之下他只好哄道：“先走吧，一起去吃晚飯。”

裴知榅這才有了動作，點了下頭，把文件裝回背包裏，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麽。

陳糯于心不忍，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拉住他起身時的衣角，想說點軟話：“要不要去我家，我回去做飯。”

裴知榅聞言轉頭，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我知道了。”

他剛才想了半天，終于知道隔在他和陳糯之間的是什麽了。

不知為何，陳糯覺得這句話不是在回答他，以為裴知榅還在鬧脾氣，猶豫良久，安撫性的摸了摸他的頭發。

“我沒有生氣。”裴知榅似乎看出來了，眨眨眼睛：“我就是在想東西。”

陳糯聞言笑了：“想什麽呢。”

裴知榅岔開話題沒有說，随手拿起陳糯放在桌上的電腦包，“走吧，不然一會管理員來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