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血書
血書
另一邊。
晏歸晝夜跋涉,不曾停歇,可卻始終未曾尋到小善半點蹤跡。一個會喘氣的活生生的人,就這麽不見了蹤影。
随從只勸他:“大人莫憂,咱們分散下去的人馬已經從各個方向出發去摸排了,相信不多時就會找到些線索,還請您,務必寬心。”
天子腳下,晏歸如今處境尴尬,他被發配常州,非诏不得回,京中人多口雜,若有人将晏歸這張臉認出,勢必又會多添許多麻煩。
晏歸眼神複雜,抿唇不語。
随從還欲再說,卻被晏歸抵唇示意噤聲。
随從起先不明白。
他順着晏歸眼尾掃視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面琉璃雕牡丹的屏風後,在燭火的映襯下,有暗影浮動。
有人在偷窺!
随從一驚,左手摁在腰間的刀鞘上,蓄勢待發。
晏歸順勢坐到椅子上,臂彎圈在扶手前,拿起案子上的茶輕輕啜了口,喉結滾動,聲色如常:“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随從猶豫片刻,手指始終在刀鞘邊摸索。
怎能由大人一人與賊人共處一室,随從心裏這麽想着,晏歸不辨喜怒的眼神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還不下去?”
随從無法。他退後半步,眼尾掃過那扇屏風,對方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行蹤。随從朝晏歸颔了颔首,轉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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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更闌人靜,晏歸合上案卷,掐滅燭芯,在黑夜中走到榻邊,放下青帷紗帳,似是和衣而眠。
過了半個時辰有餘,那屏風後的人才輕輕走出,聲音落在地板上,幾近微乎。深夜潛行,那人沒有十足把握,只等晏歸陷入深眠,才行刺殺之事。
她的心跳的砰砰,隐在黑紗下的面容嚴峻緊張,終于,臨近床帏。
她的腳步頓了頓,手指摁在腰間,那裏有一柄輕而利的匕首,她來時打磨過數個時辰,不說吹發可斷,卻也十分鋒利。
她在那榻前站了良久,終于,在良久的寂靜注望中,才下定決心。
白弧閃逝,她的匕首輕輕挑開帷幕一角。沒有人能夠發覺到,從全身蔓延乃至指尖,哆嗦到不能前進分毫。
她太害怕了。
她是第一次殺人,為了自己,也為了天下蒼生。
似是堅定了信念,女人閉上眼睛,終于下定決心,手起刀落,緊緊插.了下去。
“噗呲”
匕首插.入一片柔軟裏。
縱然是第一次行兇,她也覺察出不對來。這不是刀尖入肉該有的觸感。
她的反應慢半拍。
然而就是這半拍,就被一道巨力迅速扼進被子裏,手中匕首旋即被奪走,換了個方向壓進了自己的脖頸裏。
說話的人聲音很輕,卻又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堂堂:“不想死就別動。”
她欲要掙紮的身形一下定住。
她不知道晏歸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砰”一聲,有人推門而入。
燭光在下一瞬照亮了整個房間,同樣,也照出了房間裏的刺客的本來面目。
随從掀開帷幕,将人從晏歸手中壓到外面來。
上位坐着的,是巍然不動的晏歸。
下方跪着的,是今夜行兇的刺客。
那人蒙着的面紗被随從一下扯開,露出一張溫柔楚楚的臉來。随從意識到不對,扯開了她的帽子,露出了一頭如瀑的長發。
——是個女子。
随從厲叱:“你是何人,竟敢深夜行刺大人!”
江莺莺被捉,更是無話可說。她低着頭,緊緊閉着眼,牙齒卻暗自使力。
她已經想到了若是行刺不成功的結果。也下定決心絕不為人羞辱。
晏歸早已看出她的想法,眼神掃過随從,後者當即會意,後者扼住她的脖頸,迫使她張開嘴巴,随從随手扯了塊巾子塞進她嘴裏,又點了她身上幾個穴位,叫她渾身使不出半點力氣。
折騰到現在,時夜已經過半,在場三個人卻都沒有睡意,晏歸那帕子一根一根擦拭着方才碰過江莺莺的手指,最後将帕子一丢,淡淡道:“說說吧,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夜半行刺,若是個人恩怨,倒不至于如此,怕還有些其他事吧。”
江莺莺聞言,眼皮動了動,而後卻裝死不語。
她拒絕答話。
随從一看問不出什麽,便說:“大人将她交給手下弟兄們,不出三個時辰,保準她一字不漏,該吐的都吐出來。”
軍營裏審訊這些刺客逃犯,自有自己的一套手段,能夠從暗牢裏撐過一天一夜不吐的,多半沒有。
像江莺莺這種身板的小女子,別說三個時辰,能夠堅持半個時辰不喊出聲都算她有骨氣。
晏歸打斷他的話,說:“既有來刺殺的骨氣,死之前也把話說個明白,不必審訊刑罰,我自給你個痛快。”
那女子這才正眼瞧他。
随從将帕子從她嘴裏抽出來。
江莺莺啐了口血,神色凄楚:“你們這些冠冕堂皇的狗官,說的義正言辭,背地裏盡做些見不得人的腌臜勾當,我也沒什麽想說的,要殺要剮随便你們。”
燈影幢幢,晏歸這才看清她的容顏。晏歸一時有些怔然,随從以為他是被這女子的容貌蠱惑,他循着晏歸的視線也看去,卻發現有些不對。
怎的這女子
這女子......這麽面熟呢?
随從仔細想想,卻并不能将她這張臉與記憶裏的任何一個人對上號。
見晏歸神色複雜,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此女身份,恐怕存疑。
江莺莺見兩人不語,怕是被戳穿了心思,冷笑:“今日我未能結果你們,來日也必有千千萬萬個常州百姓的冤魂,在睡夢中啖肉喝血,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常州?!
她是常州來的?
随從捕捉到了她話裏的重點,不由氣笑了:“你常州災情的确屬實,可這又與我們大人有何幹系,不自去尋正主,反跑我們大人這兒來尋仇,你說你奇怪不奇怪?”
“有何幹系?”江莺莺胸腔起伏,顯然是氣憤至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與秦享張順等人,乃是一丘之貉,暗地裏的什麽陰私,只怕做了,就不要怕有人知道!”
她說的這兩個人名,晏歸有些印象。
自己一入常州境時,常州知府秦享曾對自己百般讨好過,而另外一人——
随從接上:“那不是今年金榜登科的狀元郎麽?”
狀元郎?!
江莺莺啐了一口:“什麽狀元郎,與燒殺搶掠的土匪有何區別?你們倒想他是個好人。”
她話裏有話,但随從再問,她卻咬緊牙關,什麽都不肯說了。
晏歸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不急在一時就将此女得知的全部內幕都逼問出來,只是道:“帶下去吧。”
随從明白,他将江莺莺從地上提起,後者雖被點了穴位,卻仍是費力掙紮着啐罵晏歸:“不得好死!你們這些狗官都不得好死!”
随從嫌她聒噪,将人一掌劈暈,世界安靜了。
晏歸瞥了眼已經陷入昏迷的江莺莺,說:“派人查查她的身份。”
随從應下。
常州災情端倪頻現,動了某些人的利益,終究還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晏歸房間裏的燈掌着,深夜有人叩門。
三聲過後,晏歸頭也不擡:“進來。”
——來人是被派去打探災情的親随。
深夜潛行,只為将消息第一時間通傳給晏歸,親随單膝跪地,回禀道:“大人,常州出事了。”
紙是終歸包不住火的,常州餓殍遍地,都被秦享趕到了城外自生自滅,官兵強力鎮壓,起先還算稍稍平息,勉強将暴亂鎮壓下來。直到這次的人命案子一出,常州的事終于瞞不住了。
親随說:“有人敲了禦前的登聞鼓,滾了釘刑,爬到了聖人跟前,将常州百姓的血書送到了禦前。”
晏歸知道。
那人正是由他派人暗自護送到京的。
親随繼續說:“聖人雷霆,當即就派下督查使聯合肅王親下常州,徹查此事。”
晏歸說:“蕭攬也去常州了?”
親随點頭。正要說起這人命案子:“肅王與督查使一經常州界,便、便出事了。”
親随語氣沉重:“這人命案子不為其他,正是這位聖人親派下去的督查使,竟——”他打了個頓,才說:“竟被常州城外的百姓攔下來,将人分吃了。”
路有餓死骨是災年常事,但這京都派下來的赈災大臣分吃了的事,卻是世間罕有。
親随現在說起來仍是心有餘悸:“官兵們手裏都有武器,可這也抵擋不住常州的數十萬災民,人山人海,以肉做牆,官兵們的刀劍揮打在肉上,一層一層,根本殺不完。那些災民就跟瘋了一樣地撲上來,将随軍帶去的糧草洗劫一空,将将士們都當糧草活活啃食了。”
“只肅王殿下因常在營中,有一身好功法,這也難逃其難,在官兵們的護送下才倉皇逃回京都,只也身受重傷,如今正由禦醫們診治着,人還沒醒。”
不要講說起來就心有餘悸,真真見到那個畫面,才知道什麽是屍山人海。
那群難民餓瘋了,見人就撲上去吞噬,刀劍揮在肉上,撐着最後一口氣也要叼下官兵們的一口肉來。簡直令人膽寒。
“常州的事瞞不住了,聖人問責當時朝廷派下去赈災的官員,就拿着那封血書,一人一人點過去,只問赈災糧款都去了哪裏,說也就罷了,那些高呼不知的官員,當即就在大殿上被聖人砍了腦袋。”
“此都後話,只是如今常州暴亂,聖人起先有交代,咱們.....”親随支支吾吾,将腦袋狠狠磕在地上,“咚”的一聲悶響:“大人,咱們不能再拖了,務必快馬加鞭,趕回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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