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13】

“嘶——”

清創室裏，季榆聲左手指尖抓着桌子邊緣，右手緊緊握住陳縱的手臂，表情痛苦，額頭上全是汗。

裙子被撩到膝蓋上，随手找了個文件夾夾住防掉下來。處理完膝蓋上的傷，醫生得空擡頭，連忙說：“手別用力，傷口又開始滲血了。”

她面色慘白地松了力，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只安靜地一直掉眼淚。

醫生沒多說什麽，拆了個新的換藥包，繼續處理手上的傷。她感覺火辣辣的，下意識縮手，被醫生有些嚴厲地說了聲，之後緊扣住手腕，每一寸傷口都消毒到位。

等一切結束，季榆聲也算以淚洗面，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一句話都不想說。

葡萄留在車裏，期間陳縱拿着她手機，有消息進來一直在震動，不過她現在應該沒有看手機的心情。

“坐着緩一緩。”他聲音微沉，安慰說。

她低着頭，一直默默掉眼淚。掉了還不能擦，她手很不方便。

想着就狼狽這麽一回，自暴自棄時，視線裏忽然進來一只漂亮的手。見季榆聲沒有抵抗的意思，拿着紙巾很輕地擦去她臉上的眼淚。

本來又氣又難過，被他這麽拙劣地舉止逗笑了。往後躲開，語氣帶了點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撒嬌，“你會不會啊！好癢。”

他的确顯得有些無助，喉結輕微滾動。

“怕弄疼你。”

季榆聲低哼了聲，沒再說什麽。

回到車上，葡萄喵嗚一聲，想湊過來貼貼自己主人。陳縱看到，伸手拎着它脖子往後抓，嘴裏小聲說：“別碰你姐姐。”

姐姐？

這兩個字像雨滴砸進她心裏，沒什麽力度，卻留下了一個小淺坑。

叫得還挺好聽嘛。

“他們今天直播怎麽解決的？”

“你助理頂上了。”陳縱說，“平常她在旁邊看着，會一點上架的操作。”

“那就好。”

安靜片刻，季榆聲看了眼外面，是回她自己家的路。微頓片刻，開口說：“我送你回去，是回學校嗎？”

他還沒回答，她忽然想到已經過了門禁時間。

“現在回不去了吧，你要住哪裏？”

陳縱看了眼周圍，瞥到一個眼熟的建築後，說：“等會前面公交車站放我下去就好。”

“你有地方住嗎？”她不理，繼續追問。

看她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她應該猜到了結果。

微皺了下眉，語氣微沉，“沒。”

“那你平常加班的時候都去哪裏過夜？”

陳縱忽而低笑了聲，“當然是網吧。”

網吧？

要是去那種比較偏僻的，烏煙瘴氣很多人抽煙怎麽可能休息得好。

“你......”她嘴唇動了動，今天他是因為自己才錯過了時間，無論如何，他也不能真的把人放到網吧去。

司機在前面看了眼後視鏡，随後低聲詢問：“小姐，我們現在去哪裏？”

“回家。”她思索片刻說道。

陳縱偏頭看過來，“不需要。”

“我只是看在葡萄喜歡你的份上才讓你來加班的，她出去玩了一天回去你給它護理，我收不方便。”

好好說他不願意，那就直接下命令。

季榆聲：“房費和護理費抵消！”

陳縱看着她心虛又強行僞裝的樣子，最後沒有再堅持。反正住她家也不會怎樣，他聽命辦事而已。

十五分鐘後，車子開進車庫。司機扶她進去後，默默離開。陳縱在後面牽着繩，沒拽住這家夥，讓它進屋到處亂蹿。

“一樓有一間客房，旁邊的雜物間放着葡萄的東西，拿濕巾擦一下就好了。”季榆聲舉着兩只手，看上去在跟他囑咐，其實腦子裏在想今晚自己要怎麽洗澡。

陳縱看到，說：“我記得你家有阿姨，只能明早麻煩她給你擦身子。”

季榆聲嘆了口氣，“只能這樣了。”

“還有其他事情麽？”

季榆聲擡頭，只開了一盞燈的客廳燈光有些昏暗，她只能勉強看到他臉上的高光面。

微滞，“應該沒了。”

“好，有事打我電話。”

他走到電梯口，幫她按了電梯。

季榆聲有些僵硬地走進去，回頭時，他人已經進了客房。

家裏還是頭一回有別的男人留下來過夜。

客房一直有，但從來沒男的用過，就連厲嘉年也會被趕走。

感覺有些微妙。

-

第二天起床，阿姨上來幫她擦身，說陳縱已經走了，讓她帶話給季榆聲說早晨已經喂過貓。不用重複喂。

原原本本的話，他在微信也給自己發了。反應過來後，心情忽然變得不是很好。

這是有意在劃清界限。

他就連朋友都不想和自己做麽？

洗漱完，她回了學校。上午後三節有課，去宿舍拿課本。

一進門，大家已經都起了。許流星拿着唇釉在嘴巴上塗抹，看她回來，問：“聲聲？你昨晚去哪了，怎麽沒回來？”

“吶。”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傷口，“狠狠摔了個跤，在家裏自閉。”

“天啊，怎麽回事啊！！”許流星吓得瞪大眼睛，“怎麽搞的......”

“和陳......朋友出去遛彎，被狗撞飛了。”

“......”

換別人，這個說法可能顯得誇張。但看到這個傷口，又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

“那你記得請假，明天有體育課。”

想到就頭疼，學校請假機制很繁瑣，她痛苦地嚎了一聲，“算了吧，我明天還是過去。”

許流星低頭想了想，“也是，你們羽毛球都是組隊的，你不去你隊友就沒人陪了。”

這麽一說，倒是提醒她了。得找個人陪他。

拿出手機，低頭有些艱難地戳着鍵盤。

-【明天體育課你得找個伴兒，我手沒法打。】

發出去後，她手機就扔桌上。許流星路過時，不經意瞥了眼，那個頭像，她很熟悉。

這個人在自己這邊也是置頂，只是上次生日會之後，他們就再也沒說過話。

她心中忽然産生了一股難言的情緒。

心不在焉的，許流星不小心碰倒了桌上水杯，電腦的鍵盤瞬間泡水。她驚得叫了聲，随後抽紙瘋狂擦。

“小心，電源先拔了。”季榆聲在旁邊說。

許流星聽到了，也這麽做了。只是她沒有回答季榆聲的話，像見不得人的暗暗較勁，獨自一人鬧小情緒，可她自己也知道，如果季榆聲再和自己講話，她下一秒便會假裝剛才真的沒聽到，換上笑臉去應對。

她好像突然變得很卑劣，明明季榆聲對她那麽好。可是......可是她真的好喜歡陳縱，她好想接近他。

旁邊人見她收拾好桌面，拿上書塞進包裏，十分笨拙地背好包，壓根沒在意剛才許流星的忽略，轉頭便笑着說：“走吧，上課去。”

許流星抿了抿唇，應了聲好。

就因為看到季榆聲和陳縱的聊天框，許流星一整天心不在焉。她暫時沒法分析陳縱的心理，但她能試探季榆聲的口風。

下課時，她冷不丁開口，問：“聲聲，你的擇偶标準是什麽？”

季榆聲本來在發呆喝牛奶，聽到後愣了下，“啊？怎麽突然關心這個了。”

許流星裝作随意地笑了下，“就是突然想起上回薛豪的事情，那個周秉崇，他明明很優秀，為什麽還是會分開？”

別人不清楚，宿舍裏的都是得到本人親自辟謠的。她們都知道那個人不是季榆聲男朋友，她現在單着。

想了會兒，季榆聲說：“的确很奇怪，他長得很帥，能力很強，家境也很好。但我就是對他沒感覺。”她笑了下，“有可能因為他比我大了五歲，對着他像對着長輩，不習慣這種不對等的感覺。”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人品好，上進點。樂觀開朗，本人以及他家裏人三觀正，一米八，長得帥，最好有點錢，不然談起來很累。”

“怕他趕不上你的經濟狀況？”

“不是，是我送禮不知道送什麽。”季榆聲解釋。

“哦......”

許流星問了這些之後，思考一陣，再次抛出問題。

“那你現在有目标嗎？”

話音剛落，季榆聲似乎低笑了聲，放下牛奶瓶，側目看着她。

“要不你直接報個名字給我。”

她的意圖太明顯了。許流星一下緊張，咬到自己舌頭。季榆聲此刻正無比平靜地看着自己，仿佛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季榆聲：“是不是有誰讓你打聽的？這種人下次別搭理。”

“追人都不自己露面，不夠真誠，不喜歡。”

許流星呆了會兒，感受着心口撲通撲通跳動的心髒，感覺快喘不上氣來。她幾乎口不擇言，動了動唇，說了句對不起。

“！？”

“你道什麽歉！你又沒做錯什麽，只是下次你不用管這種人，打擾到你生活多不好。”

許流星點點頭，心煩意亂，複雜的情緒中再多添了一份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