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第 24 章

【24】

半夜，季榆聲忽然收到一條微信。

她剛上樓鎖好房門，季昀楓不知怎麽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她留了一個男人在家裏過夜。

-【下不為例】

-【別什麽人都往家裏帶】

看到後，她心裏又湧起一股無名火。

她今年二十多歲，已經是可以獨立做決定的年紀，可家裏人，尤其是哥哥，好像永遠只把她當一個需要管束的小孩。

她想了很久，在鍵盤上敲下一行字。

-【是我男朋友，也是我的家】

對面看到信息立刻打了個電話過來，季榆聲想都沒想，下意識點了拒絕通話。

-【接電話】

-【我要睡覺了。】

發完這句，她直接把手機熄屏，開了勿擾。之後季昀楓又打過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接通。

遠在美國的人，此刻剛洗完澡，裹着浴袍打過去一個又一個電話。

屋外偶有人走動，只是都沒能進入他的房間。

等了二十分鐘，季昀楓翻了下聯系人的列表，點開，發了一條消息。随後起身，凝着高樓下宛如游龍蜿蜒的城市街道，蝼蟻一般，輕而易舉就能踩碎。

剛發出去的消息也很快就收到回信。

-【小事】

-

第二天早晨，季榆聲嘴裏咬着陳縱烤的面包，右手點進社交軟件，看到穿梭在娛樂新聞中的一條商業信息。

#悠海陳氏集團今晨宣布破産

點進詞條，置頂的并非話題詳細內容的闡述，季榆聲看到的是陳百禮的事情。

作為一個未成年人，他的這樁案件再罪惡也應該會被保護。她隐隐感到不對勁，再往下翻，忽然指尖猛地一頓，動靜大的晃灑了桌上的牛奶。

陳縱看過來：“怎麽了？”

她有些反常，欲蓋彌彰地将手機熄屏，反扣在桌上，扯起一抹笑：“沒什麽。”

他收回視線，收拾好廚房，拿着自己的早餐走出來，拉開椅子坐下。

“你對我笑，比什麽都反常。”他沉聲陳述着，卻沒有要深究的意思，只簡單問了句，“不能告訴我的事？”

季榆聲猶豫兩秒，含糊說：“最好不要知道。”

“行。”他态度無所謂，全然一個喪失探索欲與好奇心的狀态，低頭只顧吃早餐。三兩口解決完，對面的人還在心不在焉地小口小口嚼。

桌上電話響起，季榆聲看了一眼。

陳縱伸手拿起來，接通。

全程沒說幾句話，只在低聲回應，沒機會插嘴說什麽。

挂斷後，她先喝了口咖啡，之後正準備開口問，他自己說了。

“等會兒要去你哥公司那邊找律師，是陳百禮的事情。”

“直接去他公司？”季榆聲疑惑地歪了歪頭，“之前都是這樣嗎？”

陳縱搖頭，“除了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附近的咖啡廳，其餘時候都是線上交流，第一次過去。”

季榆聲想起昨晚沒有回複的信息，莫名有點心虛。伸手擦了擦鼻尖，她說：“我等會陪你過去吧。”

“不用。”他接的很自然，只是遲疑片刻後，偏頭解釋，“開會很無聊，你在家裏休息就好，昨晚不是沒睡好麽？”

他一臉平靜地講述這件事，季榆聲差點沒憋住。只是提了這件事，她竟然真的打消了陪他去公司的念頭。

...

昨天晚上陳縱問自己想不想讓他走，後面季榆聲沒有給明确的答複，卻走到門邊把門反鎖了。順手關掉客廳的燈，自己走到樓梯間去。

陳縱在黑暗中立了一會兒，也擡步朝唯一光源走。

季榆聲把二樓客房的門給他開了，上次在這裏留宿過，他并不陌生。

原以為可以這樣相安無事一晚。

結果半夜一點半，陳縱手機響了。也是下意識的預感讓他今晚沒開免打擾，才接到她的消息。

季榆聲說她睡不着。

半分鐘後，他敲響了她的房門。

或許沒想到他真的會過來，季榆聲鞋子都沒穿，赤腳踩在地上，頭發淩亂，吊帶睡裙和上次的不是同一條，淺粉色的，整個人像一顆粉嫩的水蜜桃。

“你......你怎麽還沒睡啊？”季榆聲聲音有點啞，右手抵着門，好像朝他開了門，又不歡迎他進去。

“剛剛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季榆聲低低哦了聲。

陳縱大學專業是計算機，她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這樣的人竟然會寫書法，打破了她不少刻板印象。

比起從事設計方面的工作，他還是更傾向于本專業。這個行業的報酬相對來說更高，能養得起自己。

“那你要回去睡嗎？”她問了一個有些愚蠢的問題。

陳縱算是懂得與她相處的要點，便是不要順着她給的臺階下。很多時候，她說出口的都是反話。

“我陪你。”說完，他直接往前走，季榆聲下意識後退讓出了通道，就這麽讓他進來了。

等人在房間的小沙發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半杯水後，季榆聲後知後覺......他們現在還是吵架分手的狀态吧！？

“今晚的雨下得很大，明早我得回家一趟。”

季榆聲聽到“家”這個字時有些恍惚，随後分析了一下情況，還是問：“之前問你的時候，你不是說你沒有家，晚歸遇到門禁都住的網吧嗎？”

“騙你的。”他十分自然地說，臉上表情淡然，“有一個家，只是離得比較遠。平常上課都不會回去，寒暑假回。”

“租的？”

“嗯。”他應了聲，“在老城區的舊房子堆，環境一般，租金在我的承受範圍內。剛才房東給我發消息，說樓頂排水堵了，檢查一下家裏有沒有漏水。”

季榆聲低頭摳着手指，能夠理解他現在的遭遇，可是這些對她而言實在太陌生。

別說家裏漏水了，但凡家裏出現過多的蚊蟲，哥哥可能都會尋找下一個更合适居住的小區買房。

“明早才回去會不會來不及？”她有些怕他家淹水。

“沒關系，要淹了我現在回去也解決不了。”

“......”心态還挺好。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陳縱開口：“怎麽睡不着？”

“煩。”她小聲說。

這件事，她好像除了陳縱沒有其他人可以傾訴。就連陳縱，她都不能保證對方能理解自己。

正巧，可以和吵架的原因歸為一類，她挑明：“你來的事情被我哥知道了，他有點生氣。”

觀察他表情，他似乎沒有太意外，不露情緒，随意問：“氣什麽？”

“氣我什麽人都帶回家。”

陳縱聽到這句後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嘆了聲。

聽到這聲嘆息，季榆聲有些後悔。她是不是又把人勸退了？

“是事實呢。”他好像有些委屈，腦海中幻視可憐的小葡萄瞪着大眼睛蹲在地上的模樣，“現在我對你而言就是個無名無分的外人。”

“幹嘛......”她對這些字眼很敏.感，更準确來說，是害羞。

看似是個打直球的小姑娘，其實主動權從來拿不住。季昀楓就曾經說過她，她這樣的性格如果遇到壞人，保準被吃死。

陳縱：“沒關系，這不是現在的重點。”

季榆聲“嗯？”了一聲。

“現在的重點，是讓我這個無名無分的人，哄你睡覺。”他說坐直了些，微擡下巴，指了指床的方向，“過去躺下。”

季榆聲也不知為什麽，聽到指令後很自覺地就跟着做了。別扭地走到床邊，坐下瞥見床頭櫃上的那瓶香水，想起來洗完澡忘記噴了，旁若無人地拿起來往手腕上噴了一下，之後往耳後和頸動脈附近抹。

察覺到陳縱一瞬不瞬的視線，已經是兩分鐘後了。

“......”

她低哼了聲，掀開被子躺上去，嘴裏念念叨叨的：“剛才就是躺着睡不着，現在也一樣。”

陳縱把大燈關了，只留了床頭一盞昏黃小燈，“閉上眼睛，跟着我說的節奏呼吸。”

這是他慣用的一個催眠放松方法。吸氣四秒，屏息四秒，呼氣四秒。

循環了大概十幾次，季榆聲整個人都放松了。眼睫輕輕顫動，陳縱也不再說話，安靜地坐在她床旁的地毯上，靜靜打量她的睡顏。

一些以往排斥的記憶，在此刻緩緩淌入腦海當中。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自己也曾經這樣安靜地看過她這幅模樣。

只是物是人非，生活巨變，他隐沒在雨後春筍般湧現的新貴中，而她，還是那個衆星捧月的小公主。

她大概早就不記得自己了。

陳縱緩緩向她伸出手，很輕地用指尖碰了碰她瓷粉的臉頰。

小貓一樣地皺皺眉，咂咂嘴翻身躲開。

心中自嘲地笑了聲——

他還是沒能過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