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可樂
第28章 可樂
“什麽情況?”樓遠看看面前的男人,又轉過頭去看付之予。
眼前那人雖然一副“別沒事找的表情,但樓遠打眼看過去就知道他是個外強中幹的主,比起之前遇到的那些債主,這位簡直是強撐着一副兇悍的面皮,沒有幾分真本事。
對上過更難纏的人,再遇上這些只會花拳繡腿表面做樣子的,樓遠只覺得好笑。
眼前的大漢掙紮着要說些什麽,樓遠一擡手,指尖頂在他的額頭上:“你閉嘴。”
見沒有人搭理他的問話,樓遠再一次轉頭看向付之予:“你來說。”
付之予慢慢走上前,蹲在他身邊,把人向後擋了擋:“我已經解決了,走吧,我們回去。”
“回哪兒去?”樓遠一擡胳膊攔住他,視線一一掃過面前這幾個人,冷笑道,“你一個天天就知道學雅思的富二代上哪能招惹來這麽多人?”
話音一落,面前那幾個男人眼角抽動幾下,面色變得不太好看。
“他們沒把我怎麽樣。”付之予笑了一下。
“沒把你怎麽樣?”樓遠瞪着付之予,“五個人堵你一個,還叫沒把你怎麽樣?”
話說至此,終于有一個站在人群最後面身形偏瘦的男人忍不住了,開口道:“你睜眼看看現在什麽情況,是他一根汗毛都沒掉,我們這邊倒下兩個人。”
付之予立刻擡起眼,眼裏的狠厲一閃而過,叫那男人看的心裏發慌,不自覺閉上了嘴。
等到樓遠擡起頭時,付之予又換上那副不鹹不淡面無表情的模樣。
他往常就是這樣一副死樣子,可偏偏樓遠此時看着怎麽瞧他怎麽委屈,又繼續罵道:“你們這叫沒怎麽樣?”
“操!”那男人最後只擠出這一個字,憋屈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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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遠正要再說些什麽,眼前忽然光線一暗,就見到付之予走到他面前,垂眸盯着那幾人:“你們的錢該誰發去找誰,再來找我派出所見。”
樓遠心下一動,想起之前幾次見到付之予親戚時的場面。
他早就知道付之予和自己家裏的關系不好,本以為還不至于惡化到這個程度,可眼下看來,這些瑣事已經影響到付之予的私人生活了。
樓遠本就是大病初愈,剛剛雖沒有出手,可也着實撐場面裝了一把大的,現在頗有些力不從心,他跟着付之予離開,腦子裏盤旋着幾個不成形的念頭。
付之予的性格他知道,即使他平時在自己面前總裝的一副不瘟不火、與世無争的模樣,可樓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他。
付之予分明是個比誰都果決又恩怨分明的人,很少有他無法處理的棘手事情,偏偏被樓遠見證過許多次被糾纏的場面。
樓遠的腦子轉不過來,他并沒有自己一個人悶頭猜來猜去的習慣,想着什麽便開口問了:“你和付之然不是親兄弟嗎,怎麽一次兩次的都是他的破事找到你這。”
付之予看起來并沒有被這突然出現的五壯漢影響心情,他頭也不回地走回小店,繼續坐在那把椅子上吃他那香噴噴的牛排。
飯菜甚至還沒有變涼,樓遠看着他吃,感覺心情像彈簧從樓梯上滾下來,一會兒莫名其妙彈很高,一會兒莫名其妙落很低。
付之予的表情與動作也和剛剛離開前別無二致,不知道的只以為他是站起來出去溜達了一圈。
“你想問什麽?”付之予問。
“有什麽不能說的嗎?”樓遠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潛臺詞已經很明顯了,他們又不是沒有見過對方最慘最狼狽時的模樣,對方家裏那點雞毛蒜皮都知曉得一清二楚,似乎沒有什麽事情是值得隐瞞的。
“我自己的事,我從來沒有和其他人說過。”付之予說。
“嗯。”樓遠一邊啃花卷一邊點點頭。
“我也不會主動和別人去說這種事情。”
“嗯。”樓遠又點點頭,夾了一口鹹菜。
這一次付之予不說了,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在沉默的對視中,樓遠的腦子終于堪堪轉動一下,意識到付之予這是在給他打預防針。
他這才感覺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妥,好像是在揭別人的傷疤,還是一個分寸感很強的富二代的疤。
他一時間有些拿不準自己還要不要繼續問下去,撓撓頭想了會兒,說:“你要是不想說也沒關系。”
付之予像是被他可愛到了,笑了一下:“你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說話不要當謎語人。”樓遠用筷子敲敲他的腦袋。
“我的意思是,我現在要告訴你一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其他人的秘密。”
樓遠不敲了,他老老實實地捏着筷子低下了頭。
玩火自焚不過如此,他感覺自己的心髒現在可以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幹什麽不好非要一次兩次招惹付之予?
“其實沒什麽太大的事情,也不是你們想象中的什麽豪門兄弟反目成仇,只是一些我和他在小時候的矛盾而已。”
“小時候的矛盾?小時候能有什麽大矛盾可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付之予忽然從口袋裏摸出一只打火機,放在了桌子上。
樓遠記起那個朦胧的夜晚,他們隔着一層玻璃,付之予在陽臺的夜色裏點燃一根煙。
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樓遠就想過,他既然不抽煙,随身帶着一只打火機總是有原因的。
“付之然小時候離家出走過一段時間。”
“啊……?”樓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離家出走這件事只有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付之然消失了三天,最後是被警察送回來的,身上還有傷,他怎麽也不肯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付之予講到這裏,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來得及講前情提要,只好話鋒一頓,又問:“你知道我家的錢是從哪裏來的嗎?”
“嗯?嗯。”樓遠的思緒已經陷入了水深火熱、疑窦叢生、詭異兇險的豪門綁架案中,聞言又是一愣,“你沒說過,但我能猜到。”
“拆遷賺來的錢,當年拆遷款按人頭給,那段時間我們那一片的生育率和結婚率創了有史以來新高,生付之然是為了多拿一個人頭的錢。”
“那又怎麽樣?”樓遠點點頭,似乎覺得這件事情很理所應當,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了什麽:“付之然後來知道這件事情了。”
“嗯。”付之予點點頭。
對于一個心智發育尚不成熟的小孩來說,這樣“多餘”的出生原因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彰顯重要性、強調存在感的最直接方式,除了離家出走,連樓遠都想不出來其他的。
樓遠本想說一句好幼稚,但轉念一想,他能夠評價這件事情幼稚只是因為他已經對類似的情況看開了而已。
他扪心自問,小時候的自己似乎使用過更加過激的手段吸引父母的注意力,包括但不限于打架、打群架、撺掇別人打架。
接受父母更喜歡樓安這件事情花費了他許多年。
“那他離家出走和你有什麽關系?”樓遠文。
“付之然說,那些事是我告訴他的。”
“什麽?”樓遠瞪大了眼睛。
付之予低下頭戳起一筷子面條送進嘴裏,神色平靜得仿佛是在講故事彙裏面屬于別人的家長裏短,沒有給付之予本人的情緒帶來任何一絲波瀾。
可樓遠第一次聽這個故事,顯然十分無法理解這件事。
根本不用付之予繼續說下去,樓遠已經能猜出來接下來的劇情是什麽樣子的了。
付之予比弟弟大兩歲,在父母看來,付之予顯然是更成熟穩重,也更懂事的那一個。
把明擺着會造成誤會的事實主動告訴給自己的弟弟,這意味着什麽無需多言,屬于小孩子之間的勾心鬥角,幼稚但極其有效。
樓遠組織了半天語言,最後還是問:“就因為這個?”
“不止因為這個。他們本身就更偏心弟弟一點,這只是一個讓他們理所當然不喜歡我的理由。”
樓遠不想看到這樣子的付之予,沒過腦子就說:“你別說這樣的話。”
付之予擡起頭,眼中帶着笑意看他。
樓遠似乎在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暧昧不清的話,摸摸鼻子找補了一句:“也不是所有人都偏愛更小一點的孩子。”
他說完才發現話題跑偏了,立刻把關注點從自己身上移回付之予頭上:“所以是付之然在污蔑你嗎?”
“也許吧。”付之予不甚在意地聳聳肩,“從那以後,我們之間的關系就很僵硬了。”
樓遠憋了一會兒才說:“那麽小的年紀,皇上的孩子奪嫡都沒奪成你們這樣子。”
但其實樓遠自己心裏清楚,很多事情并不是一件兩件小事就可以促成,小事往往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先前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恩怨已經積壓許久,只是缺少一根戳破氣球的針而已。
喜歡和不喜歡沒有那麽多理由,他喜歡付之予沒有理由,付之然不喜歡付之予也沒有理由。
就像他的父母不喜歡他,也沒有理由。
“你有沒有和他們一起逛過商場,你的家人?”樓遠問。
他記得覃然說,也許長輩會和不喜歡的小孩吃飯、過生日、送禮物,但不會和他們逛商場的。
付之予看着他講話時亮晶晶的眼睛,便彎起眉眼笑了笑:“沒有。”
“沒事,我也沒和他們逛過。”樓遠不知從哪摸出一罐可樂,推到付之予面前,“下次咱倆逛?”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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