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開竅

第34章 開竅

從會場門口一路走回大廳正中央,途中遇到不少正在離場的人禮貌地打招呼,盯着付之予的眼睛裏充滿欣賞。

這是付之予的主場,不是鬧着玩的生日宴,要正經拉投資的場合,樓遠想往後退留付之予一個人在前面,卻被付之予單手拖回自己身邊。

“你拉着我幹什麽,沒看見好多人想上來跟你聊天都沒來,以為我是你的什麽合夥人呢!”樓遠低聲道。

“沒事,之前差不多都聊過了。”付之予說得理所當然,頭都沒扭一下。

樓遠被他這麽一提,立馬快走幾步和他并肩,開始稀裏嘩啦地翻舊賬:“我問你,你生日那天從宴席開溜,幹嘛挨個賓客報我大名啊?”

付之予這才掃他一眼:“實話實說。”

“那你不能編個借口嗎!”樓遠恨鐵不成鋼。

“別人又不是傻子,真話假話分不出來?”

樓遠啞了,嘆口氣:“搞得我有點不好意思,你現在把我的地位塑造得比你爸還高。”

付之予皺了皺眉頭,唇角動了下,像是有話說又被咽了回去,最後只說:“有什麽不好意思,這事情和你沒關系,是我單方面做的。”

聽聽這霸道總裁的發言!

樓遠琢磨一下,又總覺得這霸總發言裏有點不對味兒,付之予好像誤會了什麽。

他想不出來有什麽值得誤會的,但他時刻牢記自己正在追求付之予,便開口哄道:“我沒嫌棄你的意思,我只是沒想到你願意讓你的朋友和工作夥伴們認識我,畢竟我以為你是個分寸感很強的人,生活圈子和工作圈子要分開的那種。”

說完他留意着付之予的表情,那雙鏡片下的眼睛很輕地彎了彎,很快便又恢複平靜,像是個美妙的錯覺。

付之予非常輕易地被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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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遠松了口氣,小聲道:“你想聽什麽就直說,別酸酸唧唧的,像要劃清界限一樣。”

“好。”付之予點頭就改,想什麽問什麽,“誰和你說的這些事?”

不提這茬樓遠還差點忘了,他湊近了道:“你朋友啊,那個叫吳佳年的女孩,他們怎麽認出來我的,這地方這麽多人!”

付之予沉默了一下:“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樓遠沒料到是這個答案,他差點都已經把這件黑襯衣給忽略了:“我草,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的神情略帶恍惚,付之予帶着他走到第一排,見到舞臺邊仍聚集着不少人正圍着文承,付之予不好留文承一個人太久,便把樓遠随便安置在座位上,交代了兩句話便離開。

樓遠正在兀自複盤,他突然發現事情正在往一個很詭異的方向發展,這麽多天以來他第一次跳脫出自己的視角,客觀地審視了一下近期的事情。

付之予留他住家裏,因為他不住他家裏而生悶氣。

付之予帶他去醫院,還一日三餐幫他送飯,還都是自己做的新鮮飯菜。

付之予和他逛商場,送給他玩偶,還把他當初說喜歡的那件小狗衣服買了下來。

樓遠越想越心驚膽戰。

他此時的臉色恐怕很差,已經在腦海裏化身FBI高級警員,開啓了抽絲剝繭的回憶分析。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要論開頭,樓遠很難找到一個确切的答案,他沒體驗過一見鐘情的感覺,喜歡付之予似乎是個細水長流的過程,在平淡又無聊的日子裏每天積攢一點點,等到猛然驚醒時,一低頭就看到小土丘已經堆了很高,每一粒沙礫都是一件讓他喜歡的瞬間。

他連自己的開頭都無法溯源,更沒辦法找到付之予的開頭。

現在該怎麽辦?

樓遠第一次暗戀就陷入了如此魔幻的怪圈裏,付之予和文承來到他面前說要一起吃慶功宴,他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付之予。

好在一起吃飯的人并不少,還有吳佳年和那位坐在遠處滿臉欲蓋彌彰的男生。

人越多越好,樓遠非常高興,他正愁不敢和付之予說話,要是單獨吃飯,他只怕要尴尬死。

幾人一起等下樓電梯時,付之予特意站在他身邊,在他耳旁說:“我剛剛不知道有這麽多人,你要是不想一起也沒關系。”

吐息就在耳畔,樓遠半邊身子都在起雞皮疙瘩,他用有生以來最大的意志力克服跑開的沖動,僵硬道:“……沒事,一起挺好的。”

但他平時的姿态太放松,此時只是稍微有些緊繃都能被人一眼看出來,他用餘光看到付之予退開了一些,心髒有些發沉。

樓遠不是愛糾結的性格,立刻抛去了自己心裏那亂麻一樣的糾結,一轉頭道:“你躲什麽?”

一點也不心虛,完全看不出來自己剛剛差點撒腿跑出去十米。

付之予推了下眼鏡,重新站回他旁邊。

樓遠滿意地扭過頭,對上前面三個人驚疑不定的視線,波瀾不驚。

訂好的包間就在酒店二樓,走廊裝潢富麗堂皇,連擺在兩側的盆栽都修剪得沒一片枯葉,這地方光是看起來就知道低消不低。

包間自帶一個陽臺,順着望出去是酒店後花園,草木生機勃勃。

圓桌太大,文承三人默契地坐在了一起,離付之予和樓遠隔了兩三個座位,看起來像什麽審判現場。

菜品是提前定好的,服務生很快便按序上菜,一個白瓷盤子仿佛有五斤重,菜倒是就中間那一小撮。

“吃吧,都是朋友,不用拘謹。”文承喝了口茶,把襯衣袖子挽了些,提起筷子就要夾。

樓遠心道哪來的都是朋友,對面還坐了個男的他連名字都不知道。

他看了眼正在剝蝦的付之予,想禮貌不尴尬地打聽那男生的名字,可偏偏付之予剝得很認真,完全不與他眼神互動。

這裏原本有剝殼服務,但文承覺得有外人在不好聊天,将人請了回去。

樓遠看了付之予半天,對方理都不理他,只好也搶了只蝦開始剝,又用膝蓋碰碰他,小聲念叨:“付之予付之予付之予!”

“嗯?”

“對面的男生,叫什麽名字?”

付之予看了眼對面滿臉看戲的人,也小聲說:“李敬,這個項目他也參與了一點,算是以後的合作對象,比我們大一歲,叫他小李就行。”

樓遠無法理解為什麽大一歲要叫小李,但或許是行業內的前後輩敬稱,姑且也能接受,他比較不能接受另一件事:“我也叫人家小李?聽起來跟喊員工一樣!”

“那你就喊大名吧,反正不能叫小敬,他前女友叫小靜。”付之予說完,把蝦丢進了樓遠碗裏。

樓遠眼珠差點掉出來:“我……我自己來就好。”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裏的蝦被他剝了個稀碎,樓遠的職業病,跟別人說話的時候手裏會瞎忙活,遇到手中是電腦能無師自通,萬一是紙片能被他無意識扯成一百張小紙條。

付之予用“我以為你不會剝”的眼神看着他。

樓遠老老實實地夾起來吃掉,說:“……好吧,謝謝。”浪漫絕緣體。

他們兩個仿佛自成一個空間,流動着一些暧昧又模糊的絲線,兩人也會參與其他人的聊天,可不管氣氛怎麽熱絡,他們總有種在故作自然的別扭感。

山珍海味擺在面前,樓遠吃着沒滋沒味,直到酒過三巡,他才趁着酒桌醉醺醺的間隙搗了搗付之予的胳膊。

付之予也喝了些酒,他摘下眼鏡,散漫地靠在椅背上。

“付之予,你是不是對我太好了?”樓遠忽然問。

付之予沒有被這毫不委婉的話吓到,他的手指落在酒杯上,過了會兒才說:“你想說什麽?”

他的淡定反應讓樓遠反過來産生了自我懷疑,難不成是自己想得太多,把人家清白一片的好心錯怪成了別有意圖?

樓遠那喝蒙的腦袋開始運轉,由于運轉艱難,短時間無法生産出有效信息。

他沒留意到看似鎮定自若的付之予此時也不太平靜,如果酒杯是薄瓷做的,大概已經被他捏碎了。

付之予同樣莫名,同樣糾結,同樣自我懷疑。

畢竟在他看來,早在覃然半夜打電話讓他去酒吧接樓遠回家的那一天,在出租車上那段意味不明的對話裏,樓遠已經暗示他得知了自己的喜歡,只是沒有戳破而已。

樓遠那天還說“我知道了,我再想想”。

付之予甚至當場确認了他不斷片——即便樓遠一回去就腸胃炎發燒了,可他能确定樓遠的确沒有忘記那天發生的全部事情。

當前的相處模式被付之予概括為磨合期,他來追樓遠,樓遠來慢慢接受他。

現在是怎麽個意思,被追的居然嫌追人的太好?

兩個人不約而同陷入沉默,文承三人還在聊天,小李喝過酒後嗓門大,沒有人發現屋子的另一端被烏雲遮住了。

樓遠放棄思考,認為還是有話就問比較高效,他覺得問“你喜不喜歡我”有點太離譜,起碼要先判斷付之予能不能接受同性戀,但是這類問題不管怎麽問都有點冒昧。

樓遠想起來自己斷定付之予喜歡女孩的根本依據是他在相親,于是端起酒杯,故作輕松地問:“對了,你弟之前想給你安排相親,跟誰啊,你為什麽最後沒去?”

付之予沒猜到他憋了半天憋出這麽個稀奇古怪的問題,覺得沒有隐瞞的必要,便說:“跟吳佳年。”

樓遠一口酒噴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進度條給我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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