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風滿樓

第二十七章  風滿樓

迎春回到孫府，剛進房門，便瞧見秋心正在她房中，神色焦慮。蓮花上前說道：“姑娘，你們可算回來了。從你們出門起秋心就一直在這等你，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見你。”

蓮花話音剛落，秋心就走上前抓住迎春的手急切的問道：“夫人，那柳大人是否可靠？他可願為咱們申冤，法辦孫紹祖？”

迎春握了握秋心的手以示安慰：“秋心，你先不要着急。你知道嗎，柳大人他一直非常敬仰你爹。我已經把你的身份和遭遇都告訴他了。他得知後大為震驚，對那孫紹祖深惡痛絕。你放心，柳大人正籌謀要拿他問罪法辦。”

“真的？”秋心眼中閃過一道光。

迎春微笑着點點頭：“當然。不過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會有個過程。在這期間，你一定要耐住性子，放心，不會很久的。”

秋心的語氣中透着一絲欣喜：“我等得起。我已經忍了這麽久，不差這一時。我一定要親眼看到孫紹祖的下場！”

雲香樓的房間內，謝康與迎春面對面而坐。

謝康開口問道：“夫人，柳大人前日去孫府情況如何？”

迎春答道：“我已設法将孫紹祖的為人告知了柳大人，想來柳大人現在已對孫紹祖頗為不滿。”

謝康滿意的笑笑：“夫人聰慧，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迎春接着說道：“謝大人，為何不将下藥之事告訴柳大人，求他為你作主。周力現在還在府上，大人可以設法策反他作為人證，幫忙指證孫紹祖。只要此事一揭穿，孫紹祖便再無法與你争兵部侍郎。”

謝康說道：“夫人，事情不可操之過及。畢竟騎射大賽并未造成嚴重的後果，柳大人也不好罰他。弄不好，孫紹祖反咬一口，會讓柳大人誤會我故意陷害同僚。”

迎春回道：“我明白，所以這麽久以來我一直未向大人提過此事。而如今時機已成熟，謝大人可以開始行動了。就在昨日，我已單獨見過柳大人，向他鋪墊了不少。現在，柳大人對孫紹祖已是厭惡至極，只要謝大人再加把勁，這兵部侍郎就非你莫屬了。”

謝康大為驚訝：“你單獨見過柳大人了？”

迎春點點頭：“正是。”

謝康目光一凜：“夫人，恕我直言，據我推測，恐怕你不止不想讓孫紹祖當上兵部侍郞，你是真心想對付他。今日，你已不願再稱呼他為‘老爺’，而是直呼其名，足見你對他的厭惡。”

迎春頓了頓，随後緩緩說道：“大人，既然被你看出來了，我也就不再隐瞞。想必大人多少了解一些，那孫紹祖品性不端，他本是一頭中山狼，有不少清清白白的女子都命喪其手。她們的凄慘境遇讓人不忍耳聞，我在孫府中所見所聞者皆觸目驚心。既然有不少前車之鑒，我不能不為自己和府中的姐妹打算。”

謝康微微一笑：“所以你便設法與我合作，想要除掉孫紹祖？”

迎春說道：“大人明鑒，我只是不忍那麽多無辜女子受苦，而我力量有限不便出頭，所以想請大人幫忙，讓孫紹祖得到應有的懲罰。大人一向為人正派，想必不會袖手旁觀。”

謝康頗有深意的看着迎春：“夫人，恕我直言，孫紹祖配不上你這樣的女子。我能結識夫人，真乃三生有幸。只是夫人有想過嗎，要是孫紹祖沒了，孫府必将倒臺。到那時，夫人将何去何從？弄不好，還要牽連孫府一大批人。”

迎春回道：“多謝大人關心。依着孫紹祖的脾性，他早晚會惹出事來。他做下這許多罪孽，我若無動于衷，早晚必受其牽連。與其現在每日提心吊膽的伴他左右，等到他東窗事發時跟着身敗名裂，我不如早些為自己和孫府諸多姐妹打算。”

謝康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夫人真是個不簡單的女子，世所罕見。”接着又話鋒一轉：“恕我多心，夫人是否打算再尋一個依靠？”

迎春不禁笑出聲來：“大人可真會說笑，自古女子出嫁從夫，我怎會有別的念頭。”

謝康笑道：“那有何不可？既然孫紹祖并非良人，夫人也從未心許過他，為何不能重新再尋一知心人？”

迎春笑道：“誰說這世間女子定要尋一名男子作依靠？倘若女子足夠堅強足夠優秀，照樣可以獨擅其美。”

謝康聞此言大感震撼，想不到這世間竟有如此奇女子，不願依靠嫁人尋得一立足之地，反而追求自身的獨美。此刻的迎春在他眼中仿佛周身散發着耀眼的光芒，令他傾慕不已。他不由自主的看着她追問：“難道夫人就從未遇到過讓你心動的男子？”

迎春瞧着謝康直直盯着自己，眼神中似有些別樣的意味，心中一震，再細品他的話，不願多想，随即匆匆起身告辭了。

謝康望着她的背影，略微笑笑，随即給自己滿上一杯酒，一飲而盡。

夜晚的謝府，一片靜谧。

夜深人靜之時，南角門牆根下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在一側不起眼的小門旁扣了兩下，接着又扣了三下，片刻之後，門從裏面緩緩被打開。

周力從裏面走了出來。他扭頭四處看了看，然後對外面的人低聲說道：“平柱，這會沒人。老爺有什麽吩咐？”

平柱壓低聲音：“老爺說，叫你近日小心點，幫他弄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周力輕聲問道，一邊接着四處查看着周圍的情況。

趁周力扭頭之際，平柱猛然吐出三個字：“你的命！”

周力還未反應過來，平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他死死鉗住扣在牆上，捂住他的口鼻，接着将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毫無防備的周力腦袋一懵，待清醒過來時，已動彈不得，只感覺脖頸處傳來陣陣涼意，呼吸困難，驚恐不已。平柱的聲音冷冰冰的在他耳邊響起，宛如催命符一般：

“老爺說了，你辦事不利，要除掉你。留着你，怕東窗事發對他不利！”

“救命啊！”周力拼命掙紮，他想大聲喊，無奈嘴巴被捂，只能死命嗚嗚着，喉嚨裏發出些含混不清的雜音。感受到脖頸處越來越劇烈的疼痛，他幾乎快絕望了。

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出現了幾盞燈籠，零星的輝光在黑暗的夜色中格外耀眼。對于命懸一線的周力來講，這無疑是□□。他拼死将平柱的手掙開了一條縫，如殺豬般瘋狂嚎叫着：

“救命！救我，快救我！”

燈籠越來越近，只見一群仆役擁着謝府管家走了過來。平柱見狀将手松了松，周力連忙掙脫開來撲到管家身上，連聲叫着：“謝管家，快救我，他要殺了我！他是孫府的人，來咱們謝府準沒安好心！快把他抓起來！”

管家看看驚魂未定的周力，又轉頭看向一臉淡定的平柱，臉上浮現出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沖旁邊的随從使了使眼色，衆人上前押着周力和平柱一塊進了謝府大門。他們來到正堂，只見謝康坐在正座上喝茶，旁邊站着一堆仆從。

周力急忙撲上前說道：“老爺，老爺救我！這個人是孫府的人，我認得他，他是孫紹祖的心腹。他剛剛到咱們府上來想殺我，謝管家也瞧見了。不信，你問他！老爺你快把他處死！”

謝康不緊不慢的擺弄着手中的茶杯：“他是孫紹祖的心腹，那你呢？”

“我？”周力一臉疑惑，随即又有些心虛的說道：“我是老爺的奴才，是咱們謝府的人。孫府的人要殺我，請老爺為我作主。”

謝康冷笑一聲：“你三更半夜跑到南角門外做什麽？又怎麽會那麽碰巧遇到孫府的人？”

周力一時語塞，想不出更好的借口，立在那裏不知所措。他轉頭看向平柱，卻見他一臉從容，絲毫未見驚慌，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謝康哈哈大笑起來：“平柱，戲演的不錯。辛苦了，待會去領賞吧。”

平柱俯身扣拜：“多謝老爺。”

周力一頭霧水，只見一旁的平柱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周圍的衆人也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他。正疑惑間，只聽謝康緩緩說道：“周力，剛才只是我特意為你安排的一場戲。這戲雖然是演的，但孫紹祖要殺你的心卻是真的。”

謝康沖平柱一使眼色，平柱開口說道：“周力，孫紹祖早就容不下你了。上次騎射大賽他輸給謝老爺，就一直記恨你沒把事情辦好，早就命我殺掉你滅口。是謝老爺格外開恩，你才撿回一條命。謝老爺安排這場戲，就是讓你明白事情的真相。”

周力已經滿頭大汗，只聽見謝康的聲音再度響起：

“周力，我早知道你是孫紹祖安排在我這的探子。要不是因為平柱是我的人，你早就成了孫紹祖的刀下鬼了。”

周力再也繃不住了，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人開恩，饒小人一命，小人願為大人效力！”

謝康笑道：“我要真想要你的命，剛才就已經讓平柱動手了，你現在還能在這嗎？如今，我需要你出來指證孫紹祖，你可願意？”

周力連忙答道：“小人願意！”

謝康揮了揮手，仆役們押着周力退了下去。謝康轉頭對平柱說道：“過兩日孫紹祖得知周力沒死，必定會拿你問罪。這兩日，你盡快将孫府的事情了結，以後，你就留在謝府，不必再去孫府了。”

平柱再度叩拜：“是，平柱多謝老爺。”

第二日上午，迎春正在後園閑逛，卻見平柱站在樹後向她使眼色。迎春随即走了過去。

見四下無人，平柱低聲說道：“夫人，孫老爺明日去兵部會有場大劫，為免身份曝光，明日我就會離開孫府回到謝府。瑞生錢莊全部的賬冊我已私下交給蓮花姑娘，錢莊的何掌櫃與我素有些私交，必要時我會設法策反他。”

迎春點點頭：“好，你且先行離去。時候到了我會派人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