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舊案重提
第二十八章 舊案重提
這日,孫紹祖來到兵部,瞧見謝康正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神不似往日的挑釁,甚至帶着點笑容,卻讓他有種不懷好意的感覺。孫紹祖有些惱火,數日以來,他倆相安無事,在兵部見了面也甚少争執。如今,這謝康莫非又想故意找茬了?孫紹祖越看那眼神越覺如鲠在喉,憋了幾天的氣瞬間又湧上心頭。
孫紹祖走到謝康近前,瞪了他一眼,沖他冷哼一聲:“喂,你又想怎麽樣?”
謝康聞言也不惱,也不回應,依舊用那種眼神盯着他,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刺得孫紹祖有些心神不寧,最後匆匆走開。
過了一會,柳因走進兵部大堂,衆人趕緊跪下身參拜:“參見柳大人!”
柳因坐定擡手:“免禮平身!”
衆人随後站起身,謝康卻依舊跪着,口中說道:“大人,小人有冤屈,請大人為小人作主。”
柳因問道:“謝康,你有何冤屈,速速講來。”
謝康一五一十的說道:“大人,事情要從騎射大賽開始講起。那日大家都瞧見了,小人的馬本來好好的,可突然在最後一局比賽的關鍵時刻走不動道。當時我就心存疑惑,小人的馬是經過精心挑選,一向訓練有素,怎就突然馬失前蹄。那日大賽結束後,小人将它牽回府中時,在它的草料裏發現了這種白色粉末。小人請高人驗看過,這是一種能夠使牲畜肌肉無力的藥。後經小人追查,是府中下人周力做下此事。周力已供稱此舉是受孫紹祖指使,原來周力早已被孫紹祖收買來陷害小人,請大人為小人作主。”
孫紹祖聽着謝康的描述,額頭上漸漸冒出了汗,雙手早就緊緊攥成拳頭,眼中像要噴出火來,死死盯着謝康。上次在雲香樓,謝康借此事對他一番敲打,後來許久都相安無事。他原以為此事就這麽過去了,卻沒想到謝康竟突然舊事重提,在此時向他發難。
柳因轉頭看向孫紹祖,嚴肅的問道:“孫紹祖,你有什麽話說?”
孫紹祖連忙跪下:“大人,小人确實不認識誰是周力。謝康的馬被人下藥與小人毫無關系啊!請大人明察,說不定,是謝康故意栽贓陷害小人。”
謝康再度開口說道:“孫紹祖,你是要我把周力押上來對質嗎?那可就不好看了。”
孫紹祖心中一驚,但又轉念一想,周力不是早就被滅了口嗎?看來,應該是謝康在虛張聲勢吓唬自己。既然如此,又有什麽好怕的?他挺了挺胸:“謝康,我知道你素來看我不順眼,但你也不能這麽平白無故冤枉人吧。你好大的膽子在柳大人面前誣告我,無憑無據憑什麽說我指使人給你的馬下藥?”
謝康輕笑一聲,然後沖柳因說道:“大人,今日小人已将周力帶來兵部,請大人将周力傳上來問話。”
柳因點點頭,然後一揮手,幾名仆役押着周力走上前來。孫紹祖一看到周力臉色大變,口中語無倫次:“你,你怎麽……”
周力經過孫紹祖身旁時,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跪下向堂上的柳因說道:“小人周力參見尚書大人。”
柳因問道:“周力,剛剛謝康所言是否屬實?”
周力擡起身答道:“大人,小人不敢欺瞞大人,剛剛謝大人所言完全屬實。小人從前是孫紹祖府中的仆役,被孫紹祖派到謝老爺府上做內應。幾個月前,孫紹祖派人給小人傳話,說兵部馬上要舉辦騎射大賽,要我暗中給謝老爺的馬下點藥,好讓它們在賽場上走不動道,這樣謝老爺就會輸給他。小人遵照指示下了藥,誰知後來孫紹祖還是輸給了謝老爺。孫紹祖便認為是小人辦事不力,想叫人殺掉小人,幸好謝老爺救了小人。小人受謝老爺點化,現在已經幡然悔悟,願将一切實情和盤托出。”
柳因大喝一聲:“孫紹祖,你可認罪?”
孫紹祖急忙磕頭不止:“小人認罪,小人該死,請大人責罰!”他生怕再審下去,周力會吐出更多不利于自己的內幕,倒不如痛快認下此罪。畢竟只是給牲畜下藥,也并未造成什麽嚴重後果,要罰也只是輕罰。
柳因神情嚴肅的說道:“你的确該死,不過不是現在。你陷害同僚,本官罰你當衆向謝康賠罪,再賠償他五百兩銀子。至于你的其他罪行,自己好好想想清楚,本官自會跟你慢慢清算。一旦天威降臨,就不是你能擔當得起的。”
柳因似乎話中有話,孫紹祖感覺今日的柳大人比往日嚴厲許多,看他的眼神也不如往日平和,心中不免盤算起來。柳因叫他當衆向謝康賠罪,他雖心中不願,但也不敢違抗命令,只得沖着謝康打拱作揖:
“謝大爺,孫某一時糊塗做下此事,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同僚的份上原諒孫某這一回。孫某保證絕不再犯。今日回府後,我立刻将五百兩銀子送到你府上。”
謝康微微一笑:“孫大爺客氣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便再多說什麽了。”
柳因随後說道:“你們其他人要引以為誡,大家一同共事兵部,要互相關照,不得互相排擠陷害。若有下次,本官定不輕饒。今日都散了吧。”
大家起身準備出門回家。謝康走到孫紹祖身邊,輕聲說道:“孫大爺,我早說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今日是給你個教訓,希望你好自為之。”
孫紹祖恨恨的瞪着謝康,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剝。礙于此時自己正處于風口浪尖,還是少惹事為妙,只得滿心憋屈的離開了。
孫紹祖剛出兵部大門,就見兩個衣杉褴褛的老人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服嚎哭不止:
“孫紹祖,你這個畜牲,你還我兒子命來!嗚嗚~”
此時兵部的人還未走遠,聽到動靜紛紛聚集過來。看熱鬧是人的本性,兵部太平許久,如今出了這稀罕事,大家興趣極高:
“這是誰家的父母?”
“孫大爺是不是又惹上什麽事了?”
“今天孫大爺出門沒看黃歷。”
“這二位看上去像是有天大的委屈,莫不是真有什麽事?”
……
衆目睽睽之下,孫紹祖一臉尴尬。依着他的性子,要在平日他遇上這種事,早就一人一腳将這兩個老家夥解決掉了。但這是在兵部門口,他又剛犯事被罰,一大群好事的同僚看着,他不敢放肆,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此刻還是得想法子解決眼前的困境,他拉着衣服盡力想擺脫二人,口中努力克制着沖二人叫嚷:
“你們是誰,拉着我做什麽?我根本不認識你們!放開!快放開!”
二人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不放,邊哭邊叫:“我們是長貴的父母,我好好的兒子送到你們府上,怎麽人就沒了,還屍骨無存!嗚嗚~”眼淚鼻涕全糊在孫紹祖的衣服上,弄得他厭惡至極,極力想掙脫掉二人,卻又不敢太過用力,心裏實在窩囊。他孫紹祖過慣了順風順水的日子,什麽時候經受過這種屈辱,想發洩卻又不得不克制,只能不耐煩的大聲吼道:
“你們在胡說些什麽,你兒子在我府上當差,自己跑了,你們憑什麽管我要人?”
二人接着哭罵:“你別想糊弄我們,我們早去孫府打聽過了,人家說我兒子早沒了,連屍體都被你拿去喂狗了。孫紹祖,你不是人!你還我兒子!”
二位老人撲上來錘打着孫紹祖,孫紹祖只能用手抵擋着,不敢輕舉妄動。周圍的人勸的勸,拉的拉,一時間亂哄哄熱鬧非凡,只有謝康似乎面露喜色,假意跟着上前攔了兩下便退了出來。他瞧見孫紹祖蜷縮在牆邊一處,頭發散亂,衣服也被扯破,模樣甚是狼狽,忍不住掩面偷笑。
“都給我住手!”
只聽一聲怒喝,柳因臉色鐵青的走了過來。衆人安靜下來退到一邊為柳因讓路。孫紹祖看到柳因過來,想到剛剛才被謝康擺了一道,領了一通責罰,現在又出這樣的事,恨不得立刻鑽進牆縫裏去。
柳因走上前來掃了狼狽不堪的孫紹祖一眼,一股厭惡之情油然而生。他命人上前攙起仍在嚎哭不止的兩位老人,随從在一旁輕聲安撫:
“二位老人家,這位是兵部尚書柳大人,二位有什麽冤情,可向大人訴說。”
二人跪在柳因面前不住磕頭:“大人,我們老兩口就長貴這麽一個兒子,幾年前被賣到孫紹祖府上當差,前日我們老兩口思念兒子來京城探望他,誰知卻聽說他不明不白的死了,連屍骨都被孫紹祖丢出去喂了狗。大人,你可要為我們作主啊!嗚嗚~”
柳因越聽臉色越難看,待他們說完,便吩咐道:“二位暫且去客棧住下,待本官查明真相,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柳因一使眼色,旁邊的随從上前想拉起二人,卻被他們甩開:“你們朝廷中人一向官官相護,誰知道你是不是蒙我們!今天就在這給我們解決了,把孫紹祖立刻抓起來。否則,我們就去告禦狀!”
柳因再度溫和的勸道:“老人家且寬心,孫紹祖是我手下官員,今天在這裏我當着衆人面向你們保證,我若徇私,就讓我保不住這烏紗。我先派人送你們去客棧,三日內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如何?”
二人對視了一眼,最終互相攙扶着起了身,跟着随從們去了客棧。
柳因見二人走遠,轉頭對孫紹祖厲聲說道:
“孫紹祖,令你兩日之內将此事解決了。否則,你以後就不用再來兵部了!”接着又對圍觀的人說道:“今天這事你們都得守口如瓶,不準到處傳閑話。敗壞了兵部的名聲,本官定不輕饒!”
衆人皆俯首遵命,柳因走到孫紹祖跟前狠狠瞪了他一眼,搖搖頭走開了。大家看向孫紹祖,那目光或同情,或嘲笑,或感慨,謝康更是忍俊不禁。孫紹祖從未丢過這麽大的醜,臊得無地自容,氣急敗壞的推開衆人捂着臉一溜煙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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