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解毒

解毒

從夜幕之中降落, 風聲嘩啦啦地在耳邊響起。容絮借着些許光亮看清楚眼前男子右側額角處的魔紋。

以t及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雙眸。

一瞬間的恍惚。

她忽地有些好奇,這般的人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才會變得如此。既有絕望,又有希冀, 像是割裂到了極致。

還有公主?他為何會喚自己公主…

她自出生便待在神界, 從未下界過。算起來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魔族之人。

“阿絮仙子!”度臨急促的嗓音穿過重重阻礙傳來。

眸眼怔動。

驚得容絮迅速将眼前之人推開, 同他拉開距離, 慌不擇言地質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公主, 我是紫玉啊!”悲痛欲絕的聲音傳來,帶着絕望到底谷底的悲寂。

黑衣男子一雙濕潤的眼眸更是帶着前所未有的猩紅,剛才毀天滅地的氣勢俨然不見蹤跡。如今的他就像終于找到回家路的孩童, 帶着委屈的欣喜感。

公主?紫玉?

他這般堅定地道出, 一時間讓容絮都逐漸開始懷疑她自己的身份。

“阿絮…回來…”澤息焦急的聲音也逐漸從下方傳來, 還帶着重傷的虛弱感。

魔氣裹夾着風沙漫天宣揚,迷人眼睛還帶着淩冽的殺意,讓他們兩人都看不清容絮的處境。只知道她同黑衣男子離得很近, 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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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臨攙扶着澤息。

他能夠一清二楚地感受到自家仙尊如今的身子在不停地戰栗。雙眸充斥着一縷又一縷紅色的血絲,怒火即使被壓抑還是格外的明晃晃。

他從未見過這般的仙尊。

仙尊向來運籌帷幄,殺伐果斷, 無論做任何事情都帶着上位者的涼薄和掌控全局感。他還是頭一次見他被人逼入絕境,連想護之人都無能為力。

容絮擰着眉, 低下腦袋, 下意識尋着聲音的方向隔空望着遠處的澤息。

紫玉一直盯着容絮的一舉一動,尋着她的視線朝遠處望去,似乎意識到什麽。眼睛微眯, 冰冷寒意瞬間重新浮顯。

等他将容絮安穩地送到地面之上, 愈發濃重的殺意重新湧現,急聲道:“澤息, 你這次必死無疑!”

話畢,法陣瞬間凝結,魔氣再一次從他結的法陣中湧出,瘋狂朝澤息沖去。

眼見大事不妙,容絮倒吸一口冷氣,根本沒有時間選擇。

如今,只有全盛時期的澤息才能打敗這黑衣男子。

須臾,她義無反顧地動用着體內最後一絲仙力朝澤息飛撲而去。如同飛蛾撲火般,打算用自己的神軀同這磅礴魔氣做對抗。

女子一身淡黃色煙紗裙在漫天風沙魔氣中格外的晃眼。裙擺随着動作起伏飄逸,拼盡全力朝澤息的方向奔去。

在魔氣即将抵達之前護在了澤息身前。

兩人視線交集之際。

一口嫣紅的鮮血從容絮口中徑直湧出,順着她臉頰滑落,滴落在她皎潔紗裙之上,洇開一團。幹淨白皙的臉蛋皺巴成一團,極致地忍耐着渾身的絞痛。

她就如同破碎的蝴蝶,被狂風暴雨打斷了翅膀,破碎的身軀讓人心疼不已。

鎮定的思緒在腦海中破裂。

澤息略顯倉促的雙手慌亂地抱住要倒落在地的容絮。

他似乎是想極力控制住他自己的情緒,可戰栗的雙手和深邃的雙眸,無一不暴露着他的害怕。

似是沒有想到她會護他如此。

紫玉見此情形。

漫天的魔氣在剎那間消失殆盡,寂靜的夜幕終于看見了零星的星光,月色也在隐隐約約中冒出腳尖。

他以迅雷之速強行關閉了法陣。

可他自己也遭到法陣的反噬,一股腥甜湧上喉間。

紫玉的面容剎那間變得恍白,血色消失殆盡。雙眸中被不敢置信的神色充斥着,神情寸寸破裂開來。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剛才重傷了她。呆傻地愣在原地,似是想上前查探容絮的情況,卻又局促地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瘋了嗎!”

澤息心中惶恐不安,根本忍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臉白一陣紅一陣的,此刻沉着臉色終于斥責出來。

風沙聲響漸漸停歇,周遭都連帶着安靜下來。

斥責聲也随之愈發清晰。

容絮有些為難情地淺笑,似是想緩和氣氛,嘟囔地抱怨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好歹也得救回來。要不然,總感覺欠你一條命不太好。”

卻無人回應她。

澤息面上仿佛根本不吃她這套一般。

她見澤息神情愈發難看,吞了吞口中的血水,艱難地從懷中掏出淺藍色的藥丸。

遞到澤息眼底下,讨好般淺笑道:“喏,銀月錐刺的解藥。快些吃了吧,要不然今日我們都得死在這裏了。”

語氣還有些開玩笑的聲調。

見澤息遲遲不動,容絮也沒了耐心。前些日子的傷還未好透,今日又承受了這般致命一擊,現在五髒六腑的絞痛讓她連呼吸都帶着劇烈的疼痛。

她沒好氣地将藥丸怼到澤息唇邊,蠻不講理地道:“你不相信我嗎!”

冰涼柔軟的觸感從唇瓣傳來,棱角分明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滾動。

相信…他該相信她嗎?

澤息略顯僵硬地接過藥丸,默不作聲。可在他垂眼間,對上那雙飽含希冀的眼睛間,心裏早就已經軟得一塌糊塗。

她的眼睛生得是極好看的,微微上挑的狐貍眼睛總是張揚和自信的。

也帶着致命的蠱惑。

見澤息丹藥入口,容絮終于釋然地挂上笑容,安心地暈倒在他的懷中。

仿佛可以把剩下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安心地交給他。

澤息本不期待着什麽,只是恍惚之間不想讓她失望罷了。

誰知才片刻鐘頭,這藥丸入他體內居然化作縷縷清冽甘泉清露。步步逼退着他體內的寒毒,一寸寸仔仔細細地将寒毒驅散,溫煦着他的四肢百脈。

甚至,連剛才淤積在他體內的魔氣也被驅散。

這丹藥當真是銀月錐刺的解藥。

這個結果讓澤息陷入片刻錯愕,明明自己剛才還在懷疑她。如今卻是她拼了命地救了他,在危險關頭不惜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住致命一擊。

垂眼看着懷中緊閉雙眸的女子,她的睫翼局促地顫動,定是被剛才擊中的魔氣所影響。

他想,得快些解決眼前這人,帶她回去療傷。

澤息再一次毫不猶豫地将部分修為注入容絮體內。護住她的心脈,不讓她被魔氣影響。

這才将她交付給度臨。

轉身便同紫玉對上眼,眸中淩厲之意愈發明顯。從仙髓湧現的磅礴仙力讓他周身的清輝更加耀眼,他将仙力注入無渡劍中,随着手腕揮動,劍氣震天動地。

可紫玉的注意力全然放在昏迷的容絮身上。

那種迷戀得甚至挪不開的眼神無聲地刺痛着澤息。

怒火中燒得愈發厲害,澤息握着無渡劍的手指收緊。忽地有一種想将他眼睛給挖下來的沖動。

随即,他便揮着無渡劍朝紫玉逼近。

此刻的紫玉,心思完全不在澤息身上,随意胡亂地凝聚魔氣阻擋着澤息的劍氣。

明明剛才還處于劣勢的澤息,瞬間将局勢逆轉。無渡劍散發出的磅礴劍氣破開黑衣男子的重重魔障。

瞬息之間。

正中黑衣男子的肩膀,直直穿透。澤息暴虐地攪動着他的傷口,銀色的劍刃瞬息之間被鮮血染透,血肉模糊。

劍刃抽出,紫玉如同一塊破敗的黑布從空中落下,重重地摔落在沙土之上。

魔氣似乎也在逐漸衰弱,剛才仿佛是有什麽在支撐着他,才能有如此強大的魔氣。如今支撐他的東西逐漸消失,魔氣也變得越來越微弱。

再者,紫玉仿佛沒了鬥志一般。

任由澤息殺招頻頻,他也只是随意地躲閃着。俨然沒了最開始的殺意騰騰,全然是頹廢之勢。

就在澤息上前即将要捉住這黑衣男子之際。

突然有一道白影在電光火石之間便直接将妖界的結界撕出一道口子。随手一揮便格擋開澤息的劍氣,救下黑衣男子便離開了。

一切都完成在那眨眼間,根本就讓人反應不過來。

澤息甚至沒有看到那白影用的到底是何種招式。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才趕來的錦漫将自己血月鞭塑成圓形的環刃朝那白影飛去。但環刃卻被那白影給直接打了回來,根本不懼。

“可惡,那人到底是何人,居然可以打開我妖族的結界!澤息,你還讓他給跑了!”錦漫憤憤不滿的聲音頓時響起。

方才,有人前來禀告,說結界另一處起了異動,錦漫還以為是那魔族之人想要強行破開結界。

如今想來,定是這魔族之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白影将紫玉帶走,破裂的結界散發出淡淡的光亮,錦漫只得重新将結界補全。

一時間,氣氛并不見得輕松。

度臨見那人終于不見了,這才敢上前找澤息,帶着哭腔道:“仙尊,仙尊怎麽辦呀!阿絮仙子好像快不行了!”

補完結界的錦漫這才注意t到一旁的度臨還有他懷中的容絮,詫異道:“阿絮小仙子,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等她凝神瞧清楚容絮的情形後,接着更加驚訝道:“她怎麽會受這麽重的魔氣!”

容絮方才替澤息擋的是紫玉的殺招,蠻橫霸道。

再加上她本就剛剛受了重傷還未曾好透。如今魔氣在她體內橫沖直撞,整個身體都被一層朦朦胧胧的黑色魔氣籠罩着。

如同沒有生機一般。

明明,方才…方才還好好的。

澤息呆滞在原地,眸中的陰翳濃稠得要從眼眶中溢出來,看着面無血色的容絮,裙擺髒亂不堪被鮮血染上。

他記得她總是愛穿着各種各樣顏色的衣裳,同她的性子一般活潑明媚。

這件淡黃色的衣裳他還從未見她穿過。

窒息感撲面而來,一向自持清冷鎮靜的瞳孔是道道崩碎的冷靜,叫嚣侵襲着他殘存的理智。

在戰場上厮殺多年的戰神,如今在面對這般情形時,居然亂了陣腳。

腦袋中繃着的最後一根弦,在無聲之中被連根拔起。

他慌亂地上前,抱住容絮,将體內的仙力源源不斷地渡過去。

磅礴的仙力化作千萬縷銀光瘋狂地從他手心湧出彙入容絮體內。一時間沒有控制住,力量強勢得将周遭的人都不禁逼退。

他們不得不動用力量穩住自己的身形。

削瘦的手指青筋冒起,是他在強行壓抑他即将失控的情緒。

錦漫見此情形,神色大變,才穩住身形就即刻上前,朝澤息厲聲道:“你是想害死她嗎!你這樣拼命地給她注入仙力,只會與她體力的魔氣相争,後果不堪設想!”

自诩見多識廣,無所不能的澤息如今居然也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連妖族之人都知道。

仙力同魔氣相斥,無法共存。

可仙力釋放出來,一時間無法收回。

澤息又強行将仙力給停滞住,反噬的力量朝他身體侵襲而來。

他又怕他仙力失控誤傷了懷中之人,額間隐忍出一大片青筋。最後只得将仙力的反噬全部淤積在體內,如同自虐一般感受着反噬帶來的痛楚。

仿佛感受到淩虐一般的痛楚,他才能好受一些。

錦漫也沒有想到澤息面對此事會變得這般扭曲。

想到這小仙子上次還幫過她,挺對自己眼緣的。她向來是個恩怨分明之人,滿臉無奈地提點道:“必須将她泡在天池之中祛除魔氣的陰寒。才可再用仙力溫煦她,助她療傷。”

“澤息仙尊,你還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知曉嗎?”

錦漫可不會放過任何一次機會嘲諷他人,她向來都是嘴上不饒人的姑娘。特別是好不容易能抓到澤息的錯處。

無人回應她。

澤息此時像是失了魂一般,根本不在意錦漫如何言語嘲諷。他只在意着懷中魔氣缭繞女子性命的安危,骨節分明的手指收緊,将她抱入懷中。

眨眼的功夫,他便迅速地騰雲離開了。

“仙尊,等等我!”度臨哭腔愈發明顯,被澤息落下,他害怕地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錦漫,縮瑟地抖了抖,立刻追上去。

不知是擔心容絮而哭,還是看到錦漫害怕而哭。

錦漫倒是饒有興趣地看着澤息匆忙離開的背影。

她是沒有想到,向來冷心冷情的澤息,居然也會為一個女子如此慌了神色。

嘴角輕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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