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番外·春日宴（趙恺）

番外·春日宴（趙恺）

《番外, 春日宴》

下午，周麗春如釋重負般，從山野別墅做完拜訪, 從那環境清雅的豪宅聚集區走出來, 細跟高跟鞋穿在腳上，彎彎繞繞的，在凹凸的花園礫石路上一直走，讓她感到越發擠腳的疼。

終于走出來了, 越過那恢弘的建築群, 她來到空落的街道上, 等了許久也沒攔到車，她想去趟醫院，看望她弟弟周黎。

今日她來這趟是為了專門感謝古皓白，要是沒有他出手相助，周麗春覺得自己這輩子就算是毀了。

當初她大專畢業，從蘇城老家來北城做北漂, 一度還以為北城遍地是一夜暴富的機會呢。

跟她那些老鄉說的一樣，只要長得漂亮, 過來随随便便認識幾個有錢公子哥, 他們就能花錢捧她們當互聯網明星。

等到真的來了，周麗春才知道一切都是紙上談兵。那些公子哥真正有錢的沒幾個, 有錢有品有人格的更是四舍五入, 相當于沒有。

如今，認清現實的周麗春已經沒有這種走捷徑的心思了。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周麗春在手機APP上約了車，系統顯示前面有15個乘客在排隊, 她回望了一眼背後的山野別墅，發現它嵌在綠油油的山嶺之間, 像是繁華的引人癡迷的空中樓閣。

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在癡心妄想去踏入，去擁抱其中的紙醉金迷。

周麗春曾經也這樣不安分的夢想過。

然而，沒多久，她就醒了，清楚的明白到對她這樣的人來說，這些想法終究都只是白日妄想。

眼前景致令周麗春忽然想起來一本小說，她上初中時候看的，叫做《第一爐香》。

家境不好的女主為了踏入浮華，背井離鄉，去投奔有錢親戚，把自己的人格出賣給她的姑媽，最後嫁給一個根本談不上愛她的，只會偶爾說幾句空話來哄她的浪子。

她後來的确如她的初衷，一直生活在紙醉金迷的世界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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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年少，看完沒有什麽印象，周麗春只覺得沒有一般的言情小說好看，到了最後的結局，意境荒涼得很。

後來長大了，入世了，遇了很多的人，碰了很多的壁，才後知後覺那也許才是最好看的言情小說，它道盡了人世間所有的難言之隐跟男女之情的意難平。

葛薇龍最後為何那樣選，喬琪喬那樣渣，她也願意嫁給他，周麗春以前不懂，這一次，來北城漂泊這一年多，周麗春懂了。

可是她不想做葛薇龍那樣的人，她不會留在這個虛浮的浮華圈子裏，短暫的沉浮已經讓她下定決心離開。

今日來山野別墅拜訪古皓白，其實她是來跟他告別的。

他算是她來北城以後，遇到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好人之一。

現在要走了，周麗春特地找時間，來探望這個人間稀有的不僅有錢有品還有人格的公子哥。

現在見完了，周麗春領悟到古皓白絲毫不在乎周麗春這個人，現在的他只想找到他丢了的女朋友。

周麗春今日親眼見到他多麽緊張阮愫的下落，她打從心底的羨慕阮愫，可羨慕也沒用，周麗春遇不到古皓白這樣好的男人。

一開始，她那個老鄉還張羅要她去跟古皓白，怎麽可能呢，會讓古皓白動心的是什麽樣的女子。

周麗春太普通了，學歷，家境，根本沒一樣拿得出手。

其實，今天周麗春也不是真的為了見古皓白才來這一趟。

她心裏另有目的，不過，可惜，她沒見到真正想見的那個人。

手機上網約車的排隊進程停滞了，周麗春認真看，發現她現在排在第13位。

太慢了，這樣等下去，天都黑了。

在她滿腹心事翻湧的時候，一輛碳黑色的邁凱倫P1跑車停在她身邊，坐在駕駛座的男人搖下車窗，道：“這裏不好約車，我送你吧。”

是趙恺，跟古皓白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

雖然他姓趙，不姓古，但是他在北城的圈子裏素來被當做古家的二少爺，是人都得給他半點薄面。

這次周麗春被司臨騷擾。司臨聯合周赫鳴吓她，逼她必須跟司臨好，她不肯，最後他們将她弟弟周黎揍去住院。

這些事是趙恺告訴古皓白，讓古皓白拿主意，出手把司臨跟周赫鳴這幫二流子全部給徹底收拾了。

周麗春今日帶禮物來拜訪古皓白，其中有給趙恺的，适才她告訴了古皓白，但她覺得古皓白不會把這些微末小事幫她轉告趙恺。

那日周黎在醫院裏動手術，家中父母電話不斷，對她隔空無情痛罵，怪責都是她的原因，明明叫她在老家安守本分過日子，她偏要不切實際的到北城來找機會，這下好了，周黎腿斷了，都是她弄的，她就是個害人害己的不孝女。

周麗春在醫院哭得像個淚人兒，大醫院裏擠滿陌生的臉，來自五湖四海的病患跟病患家屬早就見慣了悲歡離合，對她的哭泣絲毫不以為意。

周麗春越哭越覺得世界凄清，不知不覺中，卻有人朝她靠近了，伸手遞給她一方柔軟的絲帕，要她止淚。

他溫柔的說：“別哭了，一切都會好的。有人會幫你解決。”

這人是，趙恺。

在醫院嚎啕大哭遇上他之前，周麗春跟趙恺的來往關系最親密的一次，是當時初來乍到北城的她跟着蛐蛐他們一幫人去居庸關長城看櫻花，坐車下來，天黑了，他們即興去附近一個農家樂民宿裏包場過夜。

晚上的篝火晚會，一群年輕人興高采烈的玩游戲，誰輸了誰上臺拿麥唱歌，不唱也行，得跳個脫衣舞。

這幫子人都是人精，平時裹在一起，什麽樣的游戲都玩，早學會了自我保護。

周麗春剛進圈，純真懵懂，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很快就敗下陣來。

他們起哄她唱歌，不唱就讓她脫衣服，那天她只穿了一件連身裙，怎麽可能脫呢，她又不像蛐蛐，那麽放得開。

她家裏父母都是小學教師，從小就管她跟她弟弟特別嚴，她骨子裏是個很傳統的人。

于是周麗春走到周邊篝火燃起的圓形舞臺中央，拿起了mic，用低低的聲音，神色羞赧的唱了一首歌。

臺下的人見她不表演脫衣舞，就覺得掃興，明明身材那麽好，身份也是個出來撈的女網紅，竟然這麽保守，真是無趣，于是直接無視她的歌聲，自顧自的又紮堆去玩游戲了。

周麗春傻傻的對着麥，伴着吉他緩慢的轉音，在唱着：“我知道美麗會老去，生命之外還有生命，我知道風裏有詩句，不知道你……”

山頂盤旋的晚風吹佛她的發絲，迷亂了她的眼，她輕輕撩開，以為根本沒人在乎身份卑微的她在這裏輕聲吟唱。

可是，等她撥開飛舞的頭發，卻見有人坐在橙色篝火的另一邊，支着長腿，半揚下巴，嘴角挂笑，神情放松的望着她。

他竟然一直在專注的聽她唱歌。

周麗春以為自己看錯了，然而，仔細的定睛一看，他的确是在聽她唱歌。

周遭的人拼酒，搖骰子，脫衣服，擁抱，激吻，是那樣放浪形骸。

他坐得離這群紅男綠女很遠，獨自成影，別具一格的清冷自持，只願意花精力，聆聽同樣獨自成影的站在露天舞臺上的周麗春唱歌。

那是個春天的夜晚。萬物複蘇，暧昧躁動。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折射出的光讓周麗春被晃疼了眼。

那晚之後，周麗春一直忘不掉那晚春風吹拂過臉龐的溫度，仿佛因為他的目光加了溫，然而等了許久，他卻什麽都沒做，甚至沒問人加上她微信。

于是，周麗春以為，也許他只是喜歡聽那首歌，不是喜歡看周麗春。

“怎麽傻愣着，上來吧，我送你，我正好跟你聊聊你弟弟腿傷的事。”見周麗春傻站着，遲遲不肯上他的車，趙恺溫聲催促了一下。

周麗春從往事裏回神來，上了他的車。

跑車只有兩個位置，周麗春只能坐在副駕，跟男人有史以來的靠到了最近。

這輛車很有趙恺的個人印記，這輛碳黑色的P1他一直開，每次圈裏人聚會，他總開這個。

後來很多時候，只要一起出去，沒看到停車場裏有這輛P1，周麗春就會很失落。

他不是那種喜歡縱情聲色的人，北城第一花花闊少蘇禹初組的那些局他不經常去，時常只是代替古皓白去露個面就走。

所以蛐蛐那幫女網紅總說，趙恺這人啊，假少爺，真高冷，沒一個女的能撩動他。

今日，周麗春坐在假少爺的車上，感覺有些不自在。

“怎麽到山野別墅來了？”車開出一段距離，趙恺問。

周麗春回應：“我下個禮拜要回蘇城了，今天帶了些禮物，來謝謝古公子幫我處理我弟弟的事。”

“回蘇城？”本來在姿态松散着開車的趙恺忽然扭頭，揚高聲音問，“什麽意思？以後不呆北城了？”

“嗯。”周麗春點頭，小聲說，“家裏父母反對我跟我弟留在北城，要我們回蘇城去。畢竟這次出了這種事……”

她越說聲調越低了下去。她覺得都是她的緣故，如果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來了北城淘金，認識司臨那幫流氓，周黎的腿不會被人打斷。

現在，周黎能不能好都是未知數。如果好不了，周麗春會抱憾終身。

“我最近找了幾個專家問，他們說你弟弟的腿大概率會好，只是需要後期周密的治療跟鍛煉。”趙恺輕聲安慰。

“嗯。謝謝你。那天要是沒有遇見你，也許我會從醫院的樓上跳下去。”周麗春嘆息。

“沒那麽誇張，每個人的生活都會有過不去的坎，有的時候，只要用勁，跨過去就行了。”趙恺溫文爾雅的笑。

他總是這樣，波瀾不驚，氣定神閑，二十多歲的人，有的是三十多歲的人的閱歷，應該是跟他小時候失去雙親，後來又一直長在收養家庭有關。

“我聽說趙先生以前好像是上警校？”周麗春鼓起勇氣問。

“嗯。”趙恺點頭，淡淡提起，“以前家人在國外不幸罹難，後來心裏一直想着這事，就去上了警校，但是上完也沒有真的做警察。”

很多人有這樣的經歷，一生都無法振作，但是趙恺跟古皓白走出來了，還成為了那種十分有擔當的成熟男人。

周麗春瞬間懂了，有着那樣經歷的趙恺嫉惡如仇，見到不平的事，出手幫忙是自然而然的，并不是因為對方是周麗春，他才破例的溫柔關心。

她心裏那絲期待落了空，這樣也好，如此的話，她就可以放心的離開這個城市了。

“當時你借給我擦眼淚的那塊方巾……抱歉，我弄丢了。”周麗春這才想起，她還沒将那個小玩意還給他。

其實她是故意的，但他一直沒來找她要。他一直在克制些什麽。

“沒關系。不值錢。不要放在心上。”趙恺說。

是不值錢。周麗春在心裏說，愛馬仕而已。

“我在醫院門口下就行了。”同行了一段路，夜色降臨，城市華燈亮起，周麗春最後跟趙恺告辭。

“嗯。”車停了，她要走了，他也沒話說了。

“再見。”車門自動打開的這瞬，周麗春回頭，望了一眼趙恺的眼睛，跟那個賞櫻的晚上他專注欣賞她唱歌時的一樣，明亮到她與他對望的眼睛都會被刺疼。

這個灼熱的眼神，她真的會記很久。大約一輩子那麽久。

*

趙恺回到山野別墅，是深夜，将周麗春送去醫院後，他收到京天集團的電話，要他回去處理一些突發事件。

有人在部門裏做假賬，被查出來了，趙恺忙到半夜，才把事情平息，他彙報給了古皓白，照古皓白的意思解決了。

古皓白想的跟他一樣，那個總監上年紀了，上有老下有小，還是盡量不要弄他去坐牢。

趙恺沖了個澡，古皓白到他卧室來，給他帶來一個約莫一尺半寬的卷軸，被深藍色的絲帶系好，紮成一個蝴蝶結，做成禮物的模樣。

趙恺問：“皓哥，什麽東西？”

“有人給你帶的禮物。挺有心的。”古皓白回答。

“是畫？”

“嗯，她親手畫的，水粉畫。”古皓白已經打開看過了。

“誰啊？”趙恺認識的人裏，沒人會畫水粉畫。

“你看看就知道了。”古皓白把畫放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小了。趁早把自己交代了，省得讓哥操心，哥操心你嫂子就夠心煩了，真管不上你。”

趙恺展顏一笑：“我不需要你操心我，你把阮小姐早點找到就行了。”

古皓白今晚難得心情好，道：“有消息了，就是這個送畫的人帶來的，你小子什麽時候勾上人家的，我怎麽不知道。”

“誰啊？”趙恺打開了卷軸。

看完那主色彩是櫻粉，穿黑西裝的男人坐在篝火邊，聽站在不遠處的紅裙女郎唱歌的畫，趙恺的眉頭皺起。

他忽然很後悔，下午在醫院門口，就那麽讓她下車去了。

她說，再見。

以後要是不能再見了，那該如何是好。

在一旁察言觀色，品出趙恺心裏裝的就是這個人了，古皓白說：“我幫你問了她的微信。”

“不用了，人都要回老家了。”

“追啊。”

“我一直以為她喜歡的是你。”趙恺落寞的說。畢竟古皓白那麽優秀，是個真少爺，趙恺只是他的跟班而已。

“她喜歡的是我們哪裏都不差的古家二少爺。這個家，永遠在乎你的感受。去追過來。趕緊的。”古皓白單手握拳，抵了抵趙恺的肩頭。

趙恺勾唇淺笑，拿不定主意。“哪那麽容易。昀叔不會答應的。”

這是趙恺一直只能保持距離，遠遠瞧着周麗春的原因，古皓白的父親古志昀反對他們喜歡這樣出身平凡，浸染風月的女孩子。

古志昀曾經跟趙恺提過好幾次，要把北城一位富家千金安排給他聯姻。趙恺別無他選，因為他是被古家養大的。

“現在我當家了。”古皓白溫聲，為趙恺打氣，“別讓自己有遺憾。”

“好。”趙恺點頭，回頭再看了看那副畫。

西裝青年與紅裙女郎，在春夜盛放的櫻樹下沉默的遙遙相望。

他想起那天她唱的歌聲：

我明白眼前都是氣泡。

安靜的才是苦口良藥。

*

等周黎的傷勢好轉了些許，周麗春很快帶周黎回了蘇城生活。

她不知道後來趙恺回到山野別墅，有沒有在她帶去的禮物中找到一副畫，那畫被放在她送給古皓白的禮物裏，裹成了卷軸，是周麗春親手畫的。

她大專上的是藝術設計，她學過畫，最擅長的是水粉。

大學畢業後，她在蘇城找了一個游戲設計公司上班，薪水不高，還經常被老板強逼着不帶薪加班。

天生麗質，臉蛋漂亮的她不堪生活重負，這才做起了美妝博主，是比做上班族來錢快。

可是後來去北城，她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便覺得此生還是踏實做人比較好。

以前信誓旦旦要帶她混娛樂圈，一夜暴富的蛐蛐在周赫鳴倒臺後都銷聲匿跡了。

那些曾經，像是黃粱一夢，夢醒了，周麗春回來原來的地方做普通人了。

只是，每當夜深人靜，月亮高懸，周麗春總會想起，她為趙恺畫了一副春櫻圖。

居庸關長城的櫻花怒放，月夜裏，他坐在山頂的篝火邊，微笑着聽她唱歌。

這是周麗春這次北漂最美好的回憶，第一次，習慣被人忽略的，渺小的，卑微的她成為了一個人的關心。

回到蘇城以後，她再也不抛頭露臉的做網紅了，在一個風景區租了個鋪子，開了個茶館，賣字畫跟賣當地特産的各種茶葉。

周黎的腿傷慢慢開始複原，已經可以下地走路。

家中父母的唠叨不再那麽頻繁了，可是周麗春的心卻越發空落落的。

閑着沒事的時候，她總在網上搜京天集團總經理趙恺的行程。

媒體報道說他在集團的位置越來越高，很多豪門千金想跟他聯姻，他也被古家老爺子安排着時常去相親。

周麗春于是知道那副畫是白送了。

想也是。她是什麽人呢，一開始，他們那幫人拿她當阮愫的廉價替身，又嫌棄她沒有阮愫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玲珑靈氣跟勇敢野性。

趙恺看她，應該也是如此吧。

直到一個春日臨近打烊的夜晚，店裏來了一個顧客，要品當季新産的碧螺紅茶。

碧螺春香百裏醉，春天時節來到，茶農摘下當地盛産的碧螺春綠茶最嫩的芽尖，烘幹，熏烤，精心制成的紅茶醇厚甘甜，鮮美得特別适合在春日品嘗。

碧螺紅茶是這一個月店裏主推的季節限定。

周麗春本來已經打算打烊下班，收拾妥當，從後堂走出來，卻見店裏出現一張久違的英俊面龐，在她古色古香的茶鋪裏出現。

“……趙先生。”周麗春沒想過他們還可以再見，“怎麽是你？”

茶鋪在網上做了預約活動，顧客可以通過APP付款，事先預定品茶。

周麗春沒想過今天預約的人是趙恺。

春夜降臨，他跟她許久不見。

周麗春不知如何跟他交談。

趙恺說：“今天到蘇城來出差，聽說你在這裏開店，所以來看看。”

周麗春羞赧應：“小店，小地方，簡陋得很，趙先生大可不必如此特地過來這一趟。”

趙恺莞爾：“不必叫我趙先生，叫我趙恺就行了。”

周麗春輕輕點頭。

那個夜晚，上鎖閉店的茶鋪一直沒打烊，燈火透亮着，後來滅了幾盞燈，轉暗了一些。

只有女店主養的那只白毛銀漸層貓，親眼目睹店內發生了什麽事。

半壺茶的時間結束，煮茶爐上，白煙袅袅，熱氣蒸騰，

男人透過那潮濕煙霧，克制又溫柔的吻上女人潔白的臉蛋，溫聲征求她的同意以後，才解開她身上正絹白底青花旗袍的盤扣，落唇到她白膩膩的脖頸，鎖骨，香肩。

濕濡的吻溫柔一直朝她身上落下，如同一場春夜裏突兀墜落的細雨。

碧螺紅茶的香氣萦繞了滿屋。

一切發生得突兀又自然。

那是他們心裏存放了許久的思念終于迎來的磅礴揮發。

第一次，周麗春知道了，原來在他隔岸觀火，留意到她唱歌的晚上之前，趙恺就已經喜歡周麗春了。

*

一周後，蘇城空境茶店的入門雕花棂隔斷上，原本懸挂的月迷津渡圖被換下，換上了一副春日賞櫻圖。

畫中，居庸關長城蜿蜒起伏，櫻樹沿着城牆灼灼盛放。這是遠景。

近景是一個穿着吊帶紅裙的，膚白貌美的女郎站在立杆麥克風前唱歌。

不遠處，着黑色西裝的青年言笑晏晏的欣賞她膽怯又敏感唱歌的模樣。

有些顧客一進門來，就被這副畫吸引了視線，仔細辨別後，覺得畫裏的人跟周麗春很像，問：“老板娘，這畫裏唱歌的大美女是不是你啊？”

“是呀。”周麗春大方回應。

“那看着你的那個是？”他們更在乎是誰在聽她歌唱。

“我男朋友。”周麗春微笑。

“哎喲，沒想到老板娘已經名花有主了，我還想我來試試。”嘴碎的男顧客見到老板娘漂亮就想撩，“老板娘男朋友是幹什麽的呀？居然能追到老板娘這樣的人。”

周麗春笑：“上班族，打工的。”

“真可惜，還以為是豪門少爺呢。”

“他沒本事，只是個幫忙的。”

“就在蘇城上班嗎？”

“不，在北城。”

“那你們異地戀啊？不怕距離會有嫌隙？”

“不怕。他是個專一的人，說一生只愛我這一個。”

“哈哈，老板娘過分自信了。”

“也許吧。”

兩年時間過去，京天集團首席新聞官姜蓁再次為集團核心高層成員發出結婚喜報。

官網上附圖一張名為的春日宴的賞櫻圖，是周麗春的手作。

【今日集團總經理趙恺先生與周麗春女士喜結連理，公司上下員工齊賀新郎與新娘同心合和，結締永恒；日後共量天地寬，相随日月長。】

後來，當初在一起混圈的女網紅們聊起周麗春，說的都是，周麗春啊，她混圈失敗了，她那性子放不開，天生不是吃這碗飯的料，可是啊，命好，嫁了一個金龜婿，她老公對她好得要命，簡直把她當仙女寵，真是羨慕死人了。

這都算了，周麗春後來還給這個男人生了一對龍鳳胎，真正成為了人生贏家。

那副春日宴的水粉畫一直挂在蘇城的空境茶店裏。

而京天集團總經理趙恺的朋友圈簽名一直是：

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