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八十局:你只能是朕的

第八十局:你只能是朕的

他不是娘娘……

他從來都不是娘娘……

他是光風霁月的少年郎……

他不應該被困在這無天日的皇宮中……

……

啞妹獨坐在垂月水榭,看着平靜的蓮花湖,只有零星的幾支殘缺的枯敗荷葉在月色下獨賞。

湖面上,那腐敗的枝幹,毫無生機,但是在湖中的淤泥下,新的生命悄然生長,待到夏日清風時,這裏又是一片接天蓮葉無窮碧。

恍惚間,那零星幾支腐敗的枯荷葉,慢慢蔓延,生長……在皎潔的月色下,這片蓮花湖中開滿了蓮花……

啞妹不禁想要上前為三兒摘一朵初綻的蓮花。

她向前一步,腳尖剛觸及到湖面時,感覺有人拽住她的肩膀,随後整個人的身子向後一傾,背後的溫熱讓她回過神來。

啞妹猛然回頭,就見三兒披着薄襖站在她身後。

三兒搖頭。

“別……別死……”

結結巴巴的聲音響起,這是他第一次說話。

他的聲音很清透,卻因為常年沒有說話,也不會說話,清透的聲音又像是一汪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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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妹哭了。

啞妹笑了。

淚在流着。

嘴角在笑着。

啞妹知道三兒誤會了,誤會她是想尋死。

她用手勢比劃着,告訴三兒,她不是要尋死,她只是想去摘蓮花。

啞妹指着那片蓮花池中零星的枯敗荷葉,眼中的光亮消失。

是了,這個季節,怎麽可能有蓮花。

在回景玉閣的路上遇見巡夜的皇宮侍衛,他們見到三兒和啞妹時,面上帶着不屑,卻還是恭恭敬敬行了禮。

三兒并沒有搭理他們,只是漠然的走着。

為首那侍衛統領有些不悅,故意大聲說道:“棋聖娘娘,這夜深了,還是安分的留在景玉閣裏伺候陛下,別沒事帶着丫鬟到處走。”

自從白日裏,帝始君知道宮人侍衛都私下稱呼三兒為“棋聖娘娘”後,他不但不怒,反而還龍顏大悅。

他一把攔住那纖細的腰身,親吻厮磨着身邊人的耳垂,“愛妃就是朕的棋聖娘娘。”

于是乎宮中的人把“棋聖娘娘”的稱呼從私下裏,叫到了明面上。

啞妹這個時候平靜了很多,雖然心如刀割,但是再次聽見“棋聖娘娘”四個字後,不像白天那般瘋狂。

她好似沒聽見一般,目光渙散,如行屍走肉。

三兒沒有理會那侍衛統領,依舊面色漠然。

等兩人離開後,那侍衛統領“啐”了一口,罵道:“狐媚子的東西。”

景玉閣門外,帝始君身邊的管事太監正在侯着,見到三兒和啞妹回來了,他連忙上前行禮道:“棋聖大人,陛下在殿中等着您呢。”

管事太監雖然是帝始君的人,但是他對三兒還是極為尊重,他見過三兒的圍棋,明明只是棋盤上的落子,讓他仿佛進入了那黑白世界,而他也明白——

自己也是那枚棋子。

所以他對三兒的稱呼一直是“棋聖大人”。

三兒依舊沒什麽反應,他好像沒看見門口站着的那管事太監,推開緊閉的房門,慢慢走了進去。

啞妹抿了抿唇,她想上前拉住三兒,卻被那管事太監拽住了她的手臂。

“啞妹,夜深了,你應該睡了。”管事太監說道。

啞妹搖頭。

“聽話。”管事太監見三兒進了景玉閣的主殿,他眸光微動,良久,他嘆了口一起,放低聲音道。“你救不了他的。”

啞妹一怔,随後她又像剛才那般,行屍走肉。

啞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但是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聽見院子裏的動靜,她連忙起床躲在門口。

院子裏的宮人在來回忙碌着,聽着外面的動靜,有人在燒熱水,有人去太醫院請太醫。

這時有兩個伺候景玉閣的宮女從她屋前經過,那兩個丫頭正是碎嘴的年紀,就聽見其中一人問道:“大晚上燒那麽多水幹什麽啊?還要請太醫來……”

稍微年長點的宮女開口呵斥道:“陛下的事,你少問。”

雖然是呵斥,但是聽她語氣,明顯是想另一個小丫頭繼續問下去。

那個小丫頭立馬嬌着聲音說:“香雲姐姐,這裏就我們倆人,有什麽不能問的。”

“這你就不懂了,陛下因為棋聖娘娘私自離開了景玉閣生氣,于是就把娘娘……哎喲,還是別說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小丫頭顯然不太懂,她問道:“陛下打了棋聖娘娘嗎?”

“什麽打啊,是疼了棋聖娘娘。”

“疼?香雲姐姐你的意思是說?”那小丫頭臉蛋“唰”的一下紅了。“難道是房/事……”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知道就知道,別說出來,羞不羞啊。”

兩個小宮女逐漸走遠,但是依稀可以聽見“棋聖娘娘”四個字和她們的輕笑聲。

啞妹整個人癱坐在門背後,雙手捂住臉,深吸了一口氣後,她站起身來,回到了床榻上,将被子蒙住了頭。

随後的日子裏,啞妹變了。

她臉上帶着笑容,經常穿梭在禦花園中,不在只待在景玉閣裏。

帝始君不在意啞妹的變化,對于他來說,啞妹不過是蝼蟻罷了。

但是他有時候依舊要求啞妹在門口伺候,屋裏紅燭帳暖,春宵一刻,屋外的啞妹只是面帶笑容的侯着,等帝始君披着外袍出來,她在端着水進去。

床榻上的人兒已經昏睡,身上布滿了斑駁的痕跡,啞妹好像什麽都沒看見似的,幫他擦拭着身體。

帝始君抱胸站在一旁,他冷眼看着啞妹的表情,而啞妹的臉上只是帶着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不止在臉上,也在她的眼睛裏。

帝始君讓管事太監去查一下啞妹,很快那管事太監禀報說,啞妹并沒有什麽異常,只是和浣衣局的幾個嬷嬷關系好了起來。

那幾個嬷嬷是前朝宮中留下來的老嬷嬷,她們入宮多年,舉目無親,帝始君便讓她們留在宮中的浣衣局,做一些洗衣的粗活。

帝始君雖然疑心啞妹的變化,但是啞妹只是和那幾個老嬷嬷關系好了起來,沒過幾日她搬離了景玉閣,住進了浣衣局,和那幾個老嬷嬷一起洗衣服。

夏至。

蓮葉接天,蓮花映日。

在景玉閣中,宮人每日清晨正午和傍晚都給主殿裏添置祛暑的冰塊。

帝始君剛一進入屋子裏,就感覺到一絲涼意,他大步走到床榻前,将依在床榻上的人兒抱在懷中。

“聽說你中午沒吃什麽飯?”管事太監端着冰鎮的燕窩進來,帝始君接過他手中的燕窩,舀了一勺喂在了三兒的嘴邊。“乖,張嘴,朕親自喂你。”

三兒麻木的張開嘴,冰涼的燕窩入口,他依舊毫無反應。

帝始君已經習慣了他如那人偶般,只要他在自己身邊,哪怕是死了,也絕對不會放手。

帝始君喂他吃完了燕窩,就見有小宮女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宮女在主殿門口跪下,她驚慌道:“陛下,啞妹姑娘她突然病重……”

帝始君感覺到懷中人微顫,他連忙看去,只見那張清秀的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但是帝始君清楚的感受到了,那小宮女說啞妹病重時,三兒的身子微微顫動。

你關心的人,始終都只是她嗎……

帝始君想到這,他粗魯的将三兒推倒在床榻上,手抓着那張清秀的臉頰,逼着那雙毫無生氣的眸子看着自己。

“朕告訴你,你的心裏只能有朕。”帝始君一口咬在他的頸間,甜腥的味道湧入喉頭,讓帝始君莫名的感覺興奮起來。

情感已經改變,占有和肆虐充溢着,帝始君只想身下人屬于他,從頭到尾屬于他。

夜色暗了下來,帝始君坐在床榻邊,看着身邊昏迷的少年,在這一刻,他有一絲彷徨。

初見少年時,他不過是盛京的乞兒,卻擁有超絕的棋藝。

在棋局上,他仿佛是這主宰天下的王者,手中的棋子就是他的利刃,他在那黑白的世界中氣吞山河。

如今……

他就是一個人偶,沒有一絲情感……

只有在提到啞妹時,他的神色才微微波動。

想到這,帝始君又不由的怒了起來,他突然出手捏住三兒的下颚。帝始君的手指微微用力,眸光狠戾,近乎咬牙道:“你只能是朕的,你不許想其他人!”

“嗯……”臉頰上的疼痛讓床榻上昏睡的人不禁哼出聲來。

帝始君松開了手,眸光也變得柔和起來,指肚摩挲着他的臉頰,喃喃道:“朕不想傷害你,朕只想留住你……”

管事太監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

“陛下,浣衣局那邊出事了。”

“進來說。”帝始君起身坐在了一旁的桌子前。

管事太監弓着腰推門進來,他目光下意識看向床榻上的人,見那人昏睡,他才松了口氣。

管事太監的舉動引起了帝始君的注意,他知道浣衣局那邊出事了,多半是和啞妹有關。

帝始君問道:“浣衣局那邊出什麽事了?”

說話間,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

管事太監道:“啞妹,死了。”

帝始君拿着茶杯的手微顫,溫熱的茶水灑在了他的手背上。

“怎麽回事?”聽見啞妹死後,帝始君莫名的松了口氣。

管事太監說:“白天的時候發現她突然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浣衣局的嬷嬷沒有陛下的恩準,也不敢私自去請太醫。就在剛才,啞妹突然醒了過來,手指着西邊的茂園,随後就咽了氣。”

帝始君放下手中的茶杯,冷聲道:“她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沒有被放出宮中的太監宮女離世後,都會被葬在城西的茂園。有些體己錢的宮人會準備棺材,沒有錢的則是一卷草席就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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