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七十九局:他不是娘娘……

第七十九局:他不是娘娘……

景玉閣又恢複了昔日的繁鬧,宮人們流水似的将名貴珍寶往景玉閣中送去,內侍也安排了管事嬷嬷來到景玉閣伺候。

帝始君每日下朝就來到景玉閣中,只是和之前不一樣的是,他不在與三兒對弈品茶,而是擁着他那瘦弱的身子,斜倚在貴妃榻上,興致來時,便斜偎軟玉,鸾鳳穿花。

啞妹跪在殿前伺候,她一身粗布衣衫換做了绫羅宮衣,發髻上也戴着珍珠簪子,每日的夥食也不用她再去禦膳房中求取,就連菜色也不在是饅頭青菜,而是有魚有肉,但是啞妹并不開心。

她垂着頭,閉上了雙眼,這個時候她挺慶幸自己是一個啞巴,不會因為情緒失控而失聲叫出聲來。

許久,她看見眼前出現一雙繡着金龍的靴子。

“燒些熱水來。”

帝始君冷冷的命令道。

啞妹連忙起身,去準備熱水。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垂月水榭的蓮花都已經開敗,滿城盡帶是那蕭索的寒風,和風中獨綻的秋菊。

景玉閣中備下了碳火,地上也鋪着柔柔的毛毯。

三兒獨坐在毛毯上,雙目無神的看着窗外。

啞妹穿着夾襖,手裏抱着一個暖爐,在門口侯着。

帝始君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也暗示她不能進屋,不能見他。

寒風淩冽的吹着,帶着零星的雪花。

啞妹擡眸看着那細小飛舞的六瓣雪花,張了張嘴——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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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始君下早朝後來到了景玉閣,他随手将身上的大氅脫下,甩給了門口站着的啞妹,自己大步踏進了屋中。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三兒,上前将人抱在懷中,柔聲問道:“怎麽在這裏坐着?”

三兒沒有說話。

也不會說話。

帝始君眼眸微垂,掩飾住眼中的淩冽目光,讓自己看上去更加溫柔。

他見三兒還是一動不動的坐着,便攔腰将他抱起,放在軟榻上。

三兒就像一個人偶,臉上平靜的好似一面鏡子。

帝始君扶着他靠在床榻上,看着面前毫無生氣的人,他微微嘆了口氣。

他命人拿來了棋盤和棋子。

在看見那橫豎交錯的棋盤和黑白分明的棋子時,三兒的眸光微微波動。

“我們下棋吧。”帝始君伸出手,幫他捋了捋滑落在額前的青絲。“你可要讓朕先走。”

三兒看了他一眼。

帝始君心中欣喜。

可是他只看了一眼,随後便偏過頭去,不在看他,也不在看面前的棋盤。

帝始君見他如此厭惡自己,心中郁結。手中拿着的黑子微微發緊,指甲都陷入了掌心,血滴在床榻上,如這暮秋裏剛含苞的紅梅。

帝始君似乎不覺得手心的疼痛,他更痛的是自己的內心。

許久,他問道:“你真當如此恨朕?”

帝始君知道他不會回答,便苦笑了一聲,又自言自語道:“朕最開始帶你進宮,是真的喜歡你的圍棋。在你的圍棋世界裏,已經超脫于世俗,可我們偏偏是世俗之人。”

帝始君垂眸,将手中的黑子落在了星位。

三兒也在星位落下一子。

倆人對弈,屋子裏除了落子的聲音,就是暖爐燒炭的柴火聲。

三兒的圍棋已經與他的人融合一起,帝始君看着棋盤上那還在負隅頑抗的黑子,也知道自己輸了。

“你就不能讓朕一局嗎?”帝始君拾起了一枚黑子,瞧着棋盤上的棋局,須臾,他又将黑子放回棋盅裏。“朕輸了。”

三兒沒有什麽反應,只是将棋盤上的白子收拾起來,然後放進棋盅裏。

見三兒這樣,帝始君心疼又怨恨。

他突然起身,一把将那如人偶的人拽入懷中,順勢将人欺在身下。

“你當真就看不見朕?朕真的後悔見到你……”帝始君雙眸赤紅。“朕也想放手,當朕知道自己心意時,朕甚至連景玉閣都不敢經過。那時候朕想見你,又怕見你,你本是置身于圍棋世界的神,不應該在這裏……”

帝始君說的很激動,但是身下的人,依舊毫無反應。

“那日金風殿晚宴,朕也不知道朕為什麽會來到景玉閣,但是朕看見你和那個婢女在一起時,朕就在想,與其你成為他人的夫君,不如将你束縛在朕的身邊。”帝始君說着,伸出手捏住身下之人的下颚,将他的臉掰了過來,逼着他看着自己。“朕明白了,朕是大周的皇帝,只要朕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

屋中輕紗帷幔,帶着旖旎與暧昧。那雕刻着雙龍戲珠的暖爐染着橘紅色的火焰,呓語低喘,火焰搖曳,偶爾幾聲木炭燃燒發出的爆破聲,讓人恍然見到夏日時,飛蛾撲火,“啪”的一聲,燃盡了生命。

帝始君一統天下後,後宮空置,別說皇後了,連妃嫔都沒有。如今帝始君還夜夜流連景玉閣,朝中大臣們都諸多不滿。

但是帝始君畢竟是開國皇帝,他的武力權謀都在這明擺着,大臣們雖然不滿,卻不敢說什麽,只得暗地裏罵三兒是禍國殃民的妖精。

但是暗地裏罵久了,宮中內外,甚至滿盛京都知道那日下棋的小乞兒如今成了帝始君的脔/寵。

還有人說他之所以贏過那些棋士,不過是因為他靠那副卑賤的身體。

曾經敗給三兒的棋士們也和那些嚼舌根的人反駁,但是那些人根本不在意棋士們解釋些什麽,他們只喜歡這宮中秘聞。

更有甚者還去問那些輸給三兒的棋士,問他們那小乞兒的床上功夫是不是很好,讓當今聖上都獨寵一人。

棋士們氣急,卻不知道如何辯駁,最後只得拂袖離去,這反而引得那些嚼舌根的人哄堂大笑。

宮外如此,宮中那些太監宮女的嘴也不閑着。當面不敢說什麽,背地裏都笑稱景玉閣那位是“棋聖娘娘”。

冬去春來,皚皚白雪已經融化,綻放的梅花凋謝在化雪中。

雖然已是春天,但是天氣還有些冷,景玉閣中依舊是鋪着毛毯,屋裏燃着暖爐。

宮人們端着食盒聘聘婷婷的走了進來,将用碳火溫着的佳肴一一擺放在餐桌上。

帝始君抱着只穿着薄衫的三兒出來,将他放在軟墊上,又親自為他擺好碗筷。

三兒垂着眼眸,在他眼中,不管是宮中的美味佳肴,還是曾經與狗搶食的包子,對于他來說,不過是果腹的東西。

只要能吃,只要餓不死,就行。

帝始君坐在了三兒身邊,為他夾了一塊蜜汁的孔雀肉。

“你嘗嘗,這是朕命禦膳房專門為你做的。”

三兒機械的張嘴,吃了帝始君筷子夾着的孔雀肉。

見他吃了孔雀肉,帝始君很是開心,又夾了一塊魚肉喂在了他的嘴邊。

看着筷子上夾着的紅潤魚肉,三兒突然有一種錯覺,自己也是這筷子上的魚肉。

但是他也只能吃下去。

三兒的食量不大,基本每道菜吃了一兩口,他就飽了。

帝始君見他吃飽了,自己則快速的吃了飯菜,随後讓宮人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拾了。

小太監們端着碗筷出去,婢女們又端着漱口水進來。

帝始君剛漱完口,就聽見“嘩啦”一聲,是碗碟掉在地上的聲音。

帝始君微微蹙眉,看了身邊管事的太監一眼。

那管事的太監意會,連忙出去查看。

“啊……”幹啞的聲音宛如破冰般,在嘶吼着。

帝始君就看見自己懷中人猛的站了起來,他也不管自己此時赤着雙腳,連忙跑到了門外。

是啞妹的聲音。

在景玉閣的院子裏,啞妹滿臉淚痕的抓着那個端着漱口水的宮女,她雙眼睜大,嘴巴張開,想要說什麽,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小獸的吶喊。

最後,那聲音就像是被撕裂開一樣,咿咿呀呀的。

“怎麽回事?”帝始君來到了三兒的身後,他看着院中那抓狂的啞妹,他心仿佛在這一刻沉入了湖底。

不管自己怎麽對他,他一動不動,就像一個人偶。

而啞妹的嘶喊聲,卻讓他不顧自己赤.裸着雙腳,也要跑到門外。

那管事的太監趕緊命人将那個婢女和啞妹分開。

那婢女小臉被啞妹抓花,衣服也被扯爛,她見帝始君出來了,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哭訴道:“陛下,這啞妹發瘋了。”

啞妹被小太監拽着,聽見那婢女說話,她更是瘋狂。只是她舉動雖然瘋狂,但是滿目哀涼。

帝始君自然知道啞妹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瘋,他本不想追究,但是見啞妹這般狼狽,他心裏莫名的有些難受。

他一把将三兒擁在懷中,手指把玩着三兒那滑落胸前的長發,嘴角微微揚起,臉上帶着笑意,眼中卻帶着冷意。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那婢女道:“是啞妹發……”

“你不說實話,那就拖下去杖責。”帝始君冷聲說道。“打到說為止。”

聞此,那婢女吓得花容失色,她驚恐的睜大眼睛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奴婢就只是說了‘棋聖娘娘獨寵六宮’,誰知道那啞妹聽見了,就來打奴婢……”

“棋聖娘娘?”帝始君笑了,低頭看着懷中依舊如人偶一般沒有表情的人兒。“這稱呼到也不錯。”

聽見“棋聖娘娘”四個字,啞妹又抓狂起來,她張着嘴,不斷的發出嘶吼聲。

不……

不是……

他不是娘娘……

他不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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