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借道丹城

借道丹城

翌日雨過天晴，二人離了破廟，繼續喬裝打扮一番，一路往東而去。

通州城外有條河，名曰鳳尾江，此江自源頭起，蜿蜒而下，橫貫東西，沿途水域衆多，因此得名。

楚逸此去之地，乃是鳳尾江中游江畔的丹城，丹城在通州東面，雖不及通州繁華富庶，卻也是個往來商賈衆多、船只岸口密集的小城。

丹城臨江發跡，城內大多人都是在江上謀生，漕運便是其命脈，當地漕幫便是丹城的地頭蛇，更是鳳尾江中游的翻江龍。

在丹城，有些事情，連官府都插不上手，也說不上話。

“我還真是頭一回來這地方，這幾天一路聽你說了這麽多，你就不怕來日我趁你走了，去掀了你在丹城的老巢！奪了你的船只、鋪子，把那些東西據為己有！”

一路上，楚逸就跟裴臨說了自己在丹城的産業布置，光是大大小小的各類商船就有十來艘，城裏的商鋪也是數目不少，每年進項頗為可觀，聽得裴臨直咂舌。

“但凡你看得上眼的，你就拿去，我送給你了。”楚逸說得輕松又坦然，還透着幾分認真。

“呦呵！這麽大方！看來這丹城的産業在你眼裏，定是九牛一毛、不過爾爾吧！真是官商勾結銀錢似水滾滾來，你一個人全占了！”

“沒辦法，家大業大，要使銀錢的地方多。”

“嘁，家大業大，有家業了不起啊！你也不嫌累得慌！”

“嗯，是挺累的。”

“那你将來得找個精明能幹的賢內助啊！要是不會打理家業，不得虧死你啊！”

楚逸聞言，不由看了裴臨一眼，思量片刻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問裴臨，“那你呢？你會打理家業嗎？”

“我連家業都沒有，談何打理？再說了，我一個靠賺賞金過日子的刺客，要家業做什麽？将來自己一個人過也就罷了，若是再娶上個媳婦兒，那就置辦一處宅子，再買幾畝良田，應該就夠了吧！”

“要求這麽低。”楚逸低笑一聲。

“我又不是皇親國戚，也不娶高門大戶的小姐，自然不能跟你比，要求低一些，才是正常的！”

“我雖是皇親國戚，卻也不見得會娶高門大戶的小姐。”

“那是，你是皇子，你想娶誰，可是不随你挑麽！”

裴臨的語氣，竟然有幾分羨慕、嫉恨的味道。

這發現讓楚逸深感無力，同時還有一種挫敗感。

好像無論他怎麽試探，裴臨始終都把他和自己分的清清楚楚，想的明明白白。

楚逸在他眼裏，一直都只是個一時落魄的皇子，而他自己，是個搭救皇子，等着收報酬、等着被報恩的刺客。

思慮再三，楚逸還是把想了一路的問題問出口了，“裴臨，如果你不做刺客了，不回刺客盟了，你想做什麽？”

裴臨聞言，轉頭莫名看着楚逸，有些不解，楚逸怎麽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

“我沒想過不做刺客，我一直想着回刺客盟登榜，以後要挂最高的牌，接最貴的單！”

裴臨說完，腦子裏靈光一閃，緊接着脫口而出的話，讓楚逸後悔自己方才問出口的問題。

“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想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了？不想幫我澄清袁衡是我殺的了？你是想帶着你這些家業，從此隐姓埋名做個富貴老爺嗎？”

裴臨越想越氣，沖着楚逸一字一頓的喊，“你~休~想！”

楚逸徹底郁悶了，原本覺得棘手的事情，現在變得更棘手了。

算了，還是晚點再告訴他吧，等帶他回京的路上再說吧，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困境比較重要。

楚逸看着眼前仍在臆想賭氣的小刺客，做了一個讓他之後感到更後悔、更棘手的決定。

“裴臨，我給我的人下了指令，明天在城隍廟見我，從明天日落到午夜子時，每半個時辰見一個。”

“你是想清理門戶了？”

“嗯，長久以來，我都是給他們發布單向指令，他們彼此之間并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他們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我在丹城埋下的的唯一一個釘子。”

“所以，你是要以身做餌？哎，不對，你當日宴請袁衡的時候，也安排了一波刺客對自己下手，結果卻着了別人的道！你這人怎麽總是對自己下狠手呢？上次是你運氣好遇見了小爺，難道你回回運氣都這麽好？”

“明晚你也在。”

“我……”

楚逸一語中的，裴臨當下無語。

第二天日落之前，楚逸只身站在城隍廟裏的參天古柏下，遠遠看去身長玉立，一身粗布衣衫卻也難掩矜貴之氣。

裴臨藏匿在暗處，看着一個圓臉男子一臉焦急的直奔城隍廟而來，他步伐飛快，落地輕盈，宛如貓兒一般，且行過無痕，一看就是輕功高手，逃命功夫肯定一流！

那人前腳剛踏進廟裏，遠遠看見楚逸的背影就嚎啕上前。

“主子！主子真的是你啊！屬下就知道，您絕不是畏罪潛逃！殺個袁衡而已，畏個哪門子的罪啊！屬下已經馬不停蹄的搜集了袁衡和其江湖門客利用漕幫走私鹽鐵的證據了，待回京告上禦史臺，主子你就是為朝廷除害！”

裴臨聽得一腦門子的汗，這圓臉貓，你還敢喊得更大聲些嗎？要喊得人盡皆知嗎？

圓臉貓嚎啕完畢，麻溜上前行禮，随後圓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楚逸，“主子，你受苦了啊！”

此人表情那叫一個擔憂哀戚，但是眼睛裏分明都是“屬下辦事求嘉獎”的意思。

“起來吧！”

“謝主子！不過主子，您來丹城是為了借道回京嗎？為了主子的安危，還是容屬下再準備準備吧！鳳尾江上最近不太平，再者，出了丹城地界兒屬下就照顧不到了……”

“行了，這事兒不急，你先去見個人，聽他吩咐。”

楚逸說完，伸手一指裴臨所在的方向。

圓臉貓當即大驚失色，他方才進來，完全沒有感知到第三人的存在啊！

不過他眼珠子一轉，随即了然，“難怪主子殺了袁衡之後還能全身而退，原來是有高手暗衛在呀！我就說嘛，您此次回京身邊肯定帶了暗衛的！屬下這就去瞻仰這位高手！”

“袁衡不是我……”殺的。。。

楚逸話沒說完，圓臉貓就單腳點地淩空而起，眨眼間，就落到了裴臨所在的屋頂側翼之上。

他一探頭，就看到了伏在屋脊之後的裴臨。

“幸會，高手暗衛大哥！”

“袁衡是我殺的！”

兩人對視的瞬間同時開口，一個滿臉震驚，一個忿忿不平。

“你看着年紀比我大多了，還好意思叫我大哥！”裴臨此刻近距離打量這人，發現他身形有些圓潤，腰帶勒的小肚子都凸出來了，還真像一只圓臉貓。

“袁衡真是你殺的？”圓臉貓還沒從震驚裏回過神。

“是我殺的，還有，我不是什麽暗衛，我是刺客盟的刺客，裴臨！”

“刺客？還是刺客盟的？不是主子的暗衛？”

“嗯，不是你主子的暗衛，你上來幹嘛？”

不是主子的暗衛，還是個刺客，還能讓主子把安危交到這個人手上，還叫自己來見他，還要聽他吩咐，眼前這小刺客不簡單啊！

圓臉貓眼珠子轉了幾圈過後，抱拳颔首，“在下周全，周全的周全，幸會幸會，往後請多指教！”

裴臨見他的态度轉變得如此之快，抱拳行禮如此之自然誠懇，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幸會，幸會。你上來……快過來，有人來了！”

裴臨剛想再問一遍他上來幹什麽，城隍廟外又有人漸漸逼近了。

圓臉貓聞言立即跳到裴臨身邊，和他一起趴在屋脊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