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兄弟對峙

兄弟對峙

裴臨也沒想到，他此次進京要見的人，竟是八皇子楚淩。

明明是當朝皇子，卻和前朝逆黨關系匪淺。

可也是他，帶人清剿了刺客盟，取了師父的首級。

師父用自己的性命，将他們二人推到了彼此面前，或許更準确的說，是将裴臨推到了楚淩的面前。

裴臨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楚淩，面色複雜，他心裏有很多疑問，卻一時不知該開口問些什麽。

遲疑間，對面的楚淩開口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困惑，明明是我帶人清剿了刺客盟，舅舅卻讓你來投奔我。那是因為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所以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甘願以身為祭，明着助我在皇上面前立功，打擊異己，暗中卻也将整個刺客盟的多年心血交付于我，為我鋪平前路。”

裴臨從聽到“舅舅”兩個字，心中就掀起了驚濤駭浪，八皇子竟然跟他一樣，也是前朝先帝遺孤，可怎麽會呢？

當今皇上對前朝皇室，一向是秉雷霆手段趕盡殺絕、斬草除根的，八皇子怎麽會是前朝先帝之子呢？

這比裴臨被告知自己的身份的時候，還要不可思議！

見裴臨一臉的不可置信，楚淩卻笑着将手放到了裴臨的肩膀上。

“說起來，你該叫我一聲哥哥。當年叛軍攻破皇城，形勢危急，幸而你母親身份低微，在後宮不甚起眼，舅舅這才有機會命人将你偷換出宮，秘密撫養長大。”

“我也是一年前才從舅舅口中得知你的存在，舅舅原本是想将刺客盟交到你的手裏，以便來日助我一臂之力，你我兄弟聯手，斬殺叛賊，複仇複國！”

“如今，舅舅以身殉國，複國重擔便落在了你我兄弟二人的肩上！所有楚姓皇族，皆是生死仇敵！這些年，我背着這個姓氏潛在當今龍庭，忍辱負重，便是要等來日龍馭賓天之時，尋得時機，将所有楚姓皇族踩在腳下，斬殺殆盡，複我皇室！”

“所以，師父究竟是怎麽死的？他藏身刺客盟這多年，怎麽會一朝暴露，身首異處？”

任憑楚淩一腔熱血，慷慨陳詞，一心想将裴臨拉到他的複國大計裏，但裴臨眼下最想知道的，仍舊是刺客盟覆滅的真相。

楚淩聞言，盯着裴臨看了片刻，這才放下了搭在他肩頭的手，似是有些不滿，不滿裴臨不識擡舉，目光短淺，分不清眼前的大是大非！

果真是低賤庶子，登不得臺面！

楚淩心裏唾棄，但礙于局勢，還是耐心為裴臨解惑。

“想必你也知道，七皇子楚逸這些年，一直在舊都追查、清剿前朝殘餘勢力，半年前，他不知從何處得到的消息，竟然查到了刺客盟的頭上，打亂了舅舅原本的計劃。”

“不僅如此，楚逸這個人，向來心思缜密，寧可錯殺，也不肯放過，舅舅深知楚逸難纏，自知自己再難脫身，便決意壯士斷腕，明面上舍了刺客盟，就此斷了楚逸和皇上的疑心，以此來保全你我二人！”

“此次舅舅讓你去刺殺袁衡，便是他給你的最後一次試煉，也是他以此安排，趁機将你送出去，在生死關頭離開刺客盟，躲避楚逸和錦衣司的追查！”

“而你，果然不負所望，殺掉了袁衡，讓我們成功将矛頭直指楚逸，暫時困住了他，從而讓我有充足的時間，将刺客盟的殘餘勢力暗中盡數納于麾下。”

“可師父為何不提前告知我一聲？”

“裴臨，舅舅說過，以你的心性，你若是事先知道他的計劃，定然不會看着他舍身赴死，那樣，于大計無益。”

“所以，你就可以是嗎？你甚至可以冷血無情到殺了自己的舅舅！”

裴臨身上的殺氣瞬間暴漲，暗衛自楚淩身後突然現身，将他護在了身後。

“無妨，退下！”楚淩後退一步，摒退了暗衛，“裴臨，舅舅之死，我也很痛心！但這是他早已料想的結果，也是他一手布局促成。你我要做的，便是不讓他的心血和籌謀白費！來日，你我二人要以楚氏皇族的鮮血去祭奠他！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結局！”

複仇，複國，為什麽師父和眼前這個人，一定要把他們的執念盡數加諸于自己身上呢？

他是裴臨，是個刺客，他也只想做個刺客。

這一刻，裴臨感到深深的無力，身心俱疲。

一路奔襲，一路苦思，最後，真相竟是如此荒誕，仿佛自己的前半生都白活了，活在了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裏，活在了旁人的算計裏。

算計他的人，是他的師父。

原來，師父和眼前這個人，早就在他一無所知的時候，便安排好了他的前路，未曾給他留下一絲餘地。

“你想要我怎麽做？”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裴臨想，反正他已經如師父所願來了京城，但今後的路，仍是他自己說了才算。

誰都別想把他變成牽線傀儡！

憑什麽你們說我是誰，我就是誰！

小爺就算是前朝餘孽，也由不得你們随意拿捏、随意驅使！

“這是舅舅留給你的刀，名為‘君臨’，他的‘斬星’被我收起來了，已經跟他的頭顱葬在了一起！待過些時日方便些了，我再帶你去祭拜他。”

“君臨？”

裴臨接過楚淩手裏的刀，刀身鍛造得堅韌流暢，刀鋒淩利，燭火映襯下，寒芒湛湛，且尺寸分毫不差，恰到好處，握在手裏的手感極好。

其實這刀的重量對旁人來說，是有些分量的，楚淩方才都是雙手奉上的，可見分量不輕。

但對裴臨來說，握在手裏宛如一體，的确是師父精心為裴臨量身鍛造的好刀。

“舅舅的意思是，你仍舊是刺客盟的少主，今後便留在我身邊，統領那些刺客，輔佐我共圖大業！”

裴臨聞言，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依舊打量着他的刀，似是接受了楚淩的安排。

反正師父已經不在了，他只是一顆棋子，随楚淩怎麽安排都行，他暫時沒有反抗的餘地。

如今，到了他這顆棋子啓用的時候了，過往的一切已被盡數抹殺，今後，師父是要讓他做楚淩手裏的刀！

可刀在他的手裏，自然是他自己說了才算！

師父終究還是沒能摸清裴臨的心性。

裴臨走後，暗衛從暗處現身，楚淩臉上的表情，也收斂的幹幹淨淨。

“主子信得過他嗎？他原本殺了袁衡就該回刺客盟的，按國舅原本的意思，是要讓他親眼目睹刺客盟的覆滅。”

“國舅是要用自己和同門的鮮血去加深他的仇恨，好讓他盡快接納自己的身份，牢牢記住複國的執念。可他如今才回來，他消失的那段時間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屬下至今并未查明！”

“那就繼續查！左右不過是一個庶子，一枚棋子罷了，能物盡其用最好，若是不能，他便是逆黨餘孽！”

在楚淩看來，他自己如今的身份便是最好的保護色，而裴臨的生死，僅在他一念之間。

其實只要能登臨帝位，身份又算得了什麽？只要是能為他所用的力量，他都敢握在手裏。

這江山棋局，執棋人只會是他，他生來，就是該淩駕于萬物之上的。

“這幾日派人好好盯着他，若是他懂得識時務，便安排他在我身邊當個護衛随侍，放在眼皮子底下，不怕拿捏不住他！”

“是，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