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倒是說話啊

倒是說話啊

“……”

“……”

突入布滿雷區的禁地的寂靜。

誰都不敢先動一步。

夷承渾身繃得很緊，像在竭力克制。

花善笑挪開視線，盯着夷承身後遠處頂燈散逸下的光斑，良久，很僵硬地捂住額頭，借此遮蔽臉龐，口吐毫無意義的問題：“所以，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

“不要搶我的臺詞。”夷承的語調也很生硬。

至少打破了沉默。花善笑大氣不敢喘地從夷承身側經過，加快步子拉開距離。

她忽然腿軟，挨在床沿坐下，明知故問：“我再确認一下，我們之間真的……有鏈接了？”

至少探一探他的态度。

夷承一言不發地走到她跟前。

善笑不禁再次屏息，壓着視線不敢看他。

毫無征兆地，電流般的沖擊在她全身走了一遭。刺痛又尖銳。

“你你你你你夷承你幹什麽？！痛痛痛－－”

“撤掉了三秒我們之間的精神屏障，共享了一下我現在的感情。”

她擡眸飛快瞟了一眼。

不妙，很不妙，夷承正眯着眼睛，非常生氣。

她惹出的錯事，還說了他壞話被抓包，辯解的餘地都沒有。他的确應該生氣。

花善笑随口說了些什麽廢話，意識又開始在恐慌的海洋裏游泳。

夷承抽了口氣，扶額冷冷道：“另外，剛剛從我醒來開始，我就一直在接受你的負面精神攻擊，現在頭痛得要死，心情也很差。麻煩你好歹管好自己的精神屏障，不要滲透過來。”

他似乎已經很久沒那麽兇她。

花善笑不禁委屈起來。即便不占理，還是委屈。

“如果可以我也想控制住啊！”下意識吼完，她不安地擡眸打量夷承的反應。

夷承默默無言地盯着她，仿佛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那目光讓她有點毛骨悚然。

善笑不禁捂住臉：“果然還是好想死啊……”

好想要時光機，想要時間倒退回什麽都沒發生之前。

夷承涼涼地反駁：“肉|體鏈接的哨兵和向導死了一個，另一個也活不了。我還不想死。”

“你給我閉嘴。”

“閉嘴沒法解決任何問題。”

這麽擡杠竟然營造出了一點與往常無異的安心感。

花善笑揪緊裙擺：“那你倒是說現在我們怎麽辦啊？！”

“嗯……該怎麽辦。”夷承別開視線，也顯得有些無措，話語更像嘆息。

花善笑愈發感覺自己是罪魁禍首，渾身脫力，幹脆閉眼往後一倒。

落向記憶的深處，一個擺蕩後回到現實。

夷承始終保持沉默。

即便捋清來龍去脈，現狀也沒有任何改變。善笑甚至不敢說她真的弄明白自己現在是怎麽想的了。她反手遮住眼睛，低低地說：“對不起。”

半晌，夷承才問：“什麽對不起？”

他的語氣聽起來比剛才要平和一些。

還是不敢挪開手看他，指尖向掌心蜷起，善笑噎了噎，心虛地回答：“各種方面……”

“……”

無言令她不安。她鬼鬼祟祟地從指縫裏窺探夷承的反應。

夷承俯身過來，直接把她的手挪開了。

避無可避，花善笑直直跌進夷承的眼裏。

呼吸亂了一拍，心髒差點從喉嚨口跳出來。善笑強自鎮定，咽了口唾沫，重新好好看着他道歉：“就……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

她抿唇停頓了一下，露出膽怯的神色，聲音低下去：“才會突然親你。然後事态就失控了……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夷承沒有說話，只是直直地盯着她。

“然後發帖也是……我不該亂說你壞話的。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你……不要往心裏去。”花善笑怯生生地說完，試圖解讀夷承的表情。

無懈可擊的撲克臉。

只有他認真到幾乎可怖的眼神留給她線索。

她忽然有點疑心夷承在故意擺着這張臉逼她不打自招。正如她試圖破解他面無表情後的想法，他也在分析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反應。

花善笑目前依然獨立維持自己的精神屏障，因此夷承對她的情緒還說不上了如指掌，但結合後的哨兵和向導能通過鏈接大致感知彼此的狀況。假如她動搖得厲害一些，夷承立刻就會察覺。

這……這是什麽新穎又惡劣的向導專屬拷問方式啊！

他又想從她這裏問出什麽？

吞咽了一下，花善笑試圖将手腕從鉗制中抽出來，夷承扣得更緊，她竟然沒能甩脫。她慌張起來，試圖起身，對方直接壓住她。

夷承的向導素氣味鋪天蓋地。

熱氣轟得沖上頭頂。

竭力壓住的記憶一個勁地翻覆着要複蘇。

善笑人有點軟了，聲音發顫：“你……你幹什麽，想打架嗎？！再不讓開我就鎖喉了啊……”

夷承按着她的雙手，露出“這樣你要怎麽鎖喉”的微妙表情。

“那你倒是說話啊！”她真的怕再這樣下去自己又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別這樣好不好？別生氣了……喂，你在聽我說話嗎？”

夷承略微放松力道。

他不再繃着臉，卻也看不出是否還在生氣。然而随即，近乎是小心翼翼地，他問道：

“你讨厭我嗎？”

花善笑怔了怔，随後一個勁地搖頭。

夷承似乎微笑了一下。她不确定。

因為他再次筆直地看進她眼睛裏，奪走她所有注意力。不容她閃躲，不給撒謊的餘地，這姿态要為他的下一個問題讨得一個完全坦率誠實的答案。

你讨厭我嗎？下一個問題當然是－－

似乎沒有別的可能。

花善笑顫栗起來。吵鬧的心跳聲亂敲耳膜，血液随着節拍開始沸騰，呼吸都變得困難。腦海中一片混亂。和當下毫無關聯的念頭咆哮着穿過彼此，越來越濃的疑窦咬住彼此的尾端，糾纏着滾成一團團騷動的線，困住她，勒緊她的心神。

夷承這是什麽意思？他……他為什麽要問她這種問題？為什麽是對她？如果他真的問了，她又要怎麽回答？她對夷承究竟是怎麽想的？她－－

不由自主地，花善笑以眼神、以全身的架勢祈求夷承在這裏停下，不要問下去。

夷承半眯起眼睛，下垂的睫毛在眼睑撲上一層薄薄的灰影，令他顯得有些陰郁。近來花善笑見多了他溫和微笑的模樣，這時候才想起他其實大多時候都是這種表情。所以她當初對他的第一印象才是陰沉的集合體。

像盤旋着盯上的獵物的幼鷹，已經會狩獵，卻比年長的同類缺乏一點貫徹到底果斷和冷酷，尚未決定是否要俯沖下去。

善笑禁不住想，可能他要什麽答案，她就會給什麽。

“這次先放過你。”

夷承卻倏地徹底松開她。

花善笑心依然跳得很快。懵懵地坐起身，她看着夷承發愣。

對方表情卻已然緩和下來，甚至帶了星點的笑意。

他似乎驟然發現了什麽，視線黏在她身上。

花善笑無措地低頭去看。呃，在黑暗中慌亂穿上的衣服好像……是有什麽不太對勁？

夷承顯然有些樂在其中地點破：

“你穿的是我的襯衫。”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藍莓櫻桃橘子橙、試眉和薄蛍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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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什麽夷承這次先放了個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