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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藺聞惜的消息靈通。

丁文堯突發心絞痛入院就醫, 椿縣醫療水平不夠,錯過最佳治療時間,至今昏迷不醒。

一得到這個消息, 他立刻聯系藺楚熙, 問他:“冬霁在哪呢?快給我看看!”放不下心的藺聞惜焦心似火,他倉促地指使,語氣不容置疑。

這樣的口吻, 放在平時, 藺楚熙鳥都不會鳥他一下。

無奈,藺聞惜的聲線緊繃, 充斥着無盡慌張,他受到影響,開始慌亂。

“冬霁!”

舉着手機,攝像頭快速挪動的藺楚熙左顧右看,終于在屋檐臺階上看到他們正在找的人。

雨還在下。

這場暴雨已經持續了三日。

椿縣位于山區,連綿不斷的暴雨會導致山體滑坡。

藺楚熙在下雨的第二天就決定帶冬霁離開, 可惜道路受阻,交通阻塞,他的離開計劃被迫中斷。

好險在于,椿縣暴雨的影響不大。

新聞播報,雖有山體滑坡,但并未造成人員傷亡。

藺聞惜凝視着漂亮青年看雨的姿态。

他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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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霁早就聽到身後的動靜, 他慢吞吞地扭頭瞧了一眼,發現藺楚熙鼻尖冒汗,眼神炯炯, 舉着手機攝像頭。

他像只招財小貓,伸出手沖鏡頭說“嗨”。

藺聞惜:“……”

藺楚熙:“……”

兄弟倆齊齊被冬霁的動作可愛暴擊。

他倆沉默好半天。藺聞惜柔下聲線, 對冬霁說:“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冬霁安靜地眨了眨眼。

雨聲聒噪,像晨起的鳥,他耳邊亂糟糟,心裏也亂糟糟,但他一聲不吭,不願說出口。

他沒說前幾天【虛空面板】顯示【任務已完成】,只歪着臉,反問道,“出了什麽事嗎?”

藺楚熙同樣一頭霧水。

下雨當天,冬霁掉了淚豆豆,他讓藺聞惜記得打探清楚——小孩為啥情緒低落?是不是有什麽想法?他們能不能幫忙?

藺聞惜非常沒用。他打了電話,問了幾句,被機靈的冬霁搪塞過去。

時間再到今日。

藺楚熙什麽都沒搞清楚,接了電話,被藺聞惜的語氣一吓唬,立刻聽從藺聞惜安排,四處找冬霁。

藺聞惜語氣依舊平靜,可他定然心有餘悸。藺楚熙看到屏幕上,他的臉掠過緊張,很快,清嗓,溫柔解釋起來,“……有一個生意沒談攏的競争對手,跑椿縣去了。”

他三言兩語地掩蓋過去,不願讓冬霁知曉太多。

“聽說他在椿縣,我有點擔心。”

冬霁心不在焉。

他聽完藺聞惜的話,沉悶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藺楚熙看得很愁。

他拿了件毯子,給在屋檐下看雨滴答的小孩蓋上,旋後,拿着手機往卧室走。

他小聲對藺聞惜道:“你發現沒?冬霁這兩天憂郁得很。”

藺聞惜:“……發現了。”

他憂心忡忡。

“怎麽了這是?”

藺楚熙暴躁說:“我不知道,那天一下雨,哭了以後,他就悶悶不樂,心事重重的樣子。”

藺聞惜聽弟弟哀怨傾訴:“我還搞怪逗他呢,褲衩子都滴溜幹淨,把自己的糗事都拿出來哄他開心——他倒是捧場,笑完,又開始憂郁。”

“……”

藺聞惜眼皮子一跳。

他懷疑冬霁是生病了,馬上問:“吃得怎麽樣?這幾天有好好吃飯嗎?”

藺楚熙告訴他:“有,我都觀察着。”

吃喝正常,那會是什麽原因,讓冬霁情緒如此低落?

冬霁的憂郁成為不解之謎。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小小年齡的冬霁有什麽值得憂愁的。

藺楚熙想不通。

他嘆息完畢,又問藺聞惜:“你急哄哄打來電話是做什麽?誰來椿縣了?”

藺聞惜将自己掌握的,與丁文堯有關的消息盡數告知。

藺楚熙後頸發涼。

他深深地打了個抖。

“媽的。”

好半天,他憋出這個詞。

藺聞惜看着他發直的眼神,繼續補充:“椿縣山體滑坡,丁文堯在椿縣醫院,沒法去其他好醫院進一步治療……”

這是一場來得及時的天災。

如同天譴。将藺家兄弟倆看不慣的丁文堯打入萬劫不複的境遇。

他們心知肚明,即使丁文堯治療及時,醫院宣布身體康複如初,丁家絕不會再考慮讓他成為繼承人——富人屬意下一代繼承人時,身體康健是必要條件之一,他們不需要一個年紀輕輕就有死亡危機的掌權人——當然,如果掌權人才能出衆,确實可以彌補這一項劣勢……

只是,丁文堯并沒有那麽聰明。

他的兄長丁文摯比他伶俐得多,識時務,相當精明。

……

死一般的沉寂。

藺楚熙身上發毛,他喃喃道:“媽的,遭報應了這小子。”

他撓了撓臉,正色對藺聞惜道:“還有別的八卦沒?”

藺聞惜平靜搖頭。

他苦笑道:“我一聽說他在椿縣,吓了一跳,怕這幾天他上門來找你們。”

藺楚熙蹙眉。

他說:“确實,那賤人對冬霁的心思可不太純。”

“肮髒得很。”

惡人有惡報,此乃天理。

藺楚熙想到這,舒坦了,他喋喋不休:“看來老天爺也看不慣這死賤人。希望雨下得久一點,再耽誤點治療時間。”

藺聞惜無奈地笑了下。

看過冬霁後,來電前的緊張不安,消失大半;很快,他又提心吊膽,思考着冬霁的憂郁從何而來。

思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

冬霁嘴巴嚴實。他其實還是會笑,只是眉宇間籠罩着憂郁,很關注天氣預報,時不時放空自己,時不時瞧着雨水。

這下,兩個大人都沒法放心了。

藺聞惜希望小孩心情好點,快馬加鞭買了很多東西,準備等冬霁回京市,當禮物送給他。

藺楚熙怕冬霁的情緒消極是生病的前兆(大概率不是大病,但也有可能是下雨着涼發燒)。他經常走到冬霁身邊,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沒發覺熱度,又佯裝無事發生,親昵地捏捏他的臉頰。冬霁望來疑惑眼神時,相當無辜地嘿嘿笑了:“好捏,讓我捏捏。”

冬霁:“……”

他沉默了一會,又主動湊上臉,給他捏兩下。

藺楚熙樂得不行。

他覺得養小孩真的很有意思——尤其是,養冬霁。

這麽乖,這麽可愛,長得還又高又俊的小朋友,究竟是誰在養啊!

藺楚熙美滋滋:是我嘞!

他密切關注着冬霁的情緒變化時,漸漸地,雨水停了。

雲銷雨霁,雨過天晴。

椿縣的景色,美在山野;下過暴雨,草木歪斜,河水污濁。

好在天邊有虹彩,襯得碧空潔淨,無比美麗。

雨停,是在藺楚熙決定将椿縣當作旅程最後一站時。

他和冬霁商量:“還有什麽想玩的城市嗎?”

“如果沒有,就回京市?”

“今年寒假我們再去北方看雪,我已經挑好地點了,東北那塊有國際雪雕藝術博覽會——”

丁文堯不成氣候,無法威脅到冬霁。

藺楚熙自然不需要帶着冬霁四處旅游。

他對椿縣蠻有好感。可惜,山體滑坡引發不安,這幾日,藺楚熙都沒睡好,生怕他們住的地方受到自然災害的影響。

天氣預報顯示,今或明,将要轉晴,椿縣當地的交通陸續恢複正常。

此時,距離椿縣暴雨第一日,已經過去了一周。

冬霁:“好噢。”

他不知道自己的死期何時到來,只能寄希望于椿縣雨停時,他還活着,沒有被什麽意外事故帶離世界——那對藺楚熙太過殘忍。

冬霁只有十年的任務時長。他了解的“主神空間”基于系統給的信息,很小的時候,他懵懂無知,極度信賴系統,依言做着它要他做的所有事,他不會主動向它詢問與“主神空間”有關的事務。

系統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

它甚至還說過,主神是個克系大怪物這類的描述……

『冬霁』根本不明白克系大怪物是什麽,他并未被系統吓到。于是,再後來,系統提及主神時,用的詞彙刻薄且冷淡,它不再将主神塑造“黑暗、強大、詭異、不可名狀 ”,而是換成『冬霁』在乎的……他人認可與評價。

——“完成任務是任務者必備的職業道德。想要做個好人,就得好好完成任務。”

這正是『冬霁』在乎的。

系統拿捏了他的弱點。

……

再後來,冬霁根本沒時間求證主神是不是“克系大怪物”。

以癌症死亡為結局,脫離世界,回到主神空間的冬霁本人,壓根沒見過主神。

他只知道,任務者完成任務,會依照劇本的死法離開世界。

重啓世界,虛空面板出現問題,任務進度百分百。

任務者理應脫離世界了。

冬霁惶惶想,他的死法會不會也出現bug,讓他以意外事故的方式死去?

腦子裏胡思亂想着,耳邊是藺楚熙的笑語。

冬霁擡眸看着年長者那雙璨璨的桃花眼,見他瞧來,藺楚熙咧嘴笑,露出雪白齒列,英俊開朗,非常好看。

藺楚熙:“那行!我定個車票,坐高鐵回去。”

高鐵出事故的概率比飛機低多了。

這幾天,藺楚熙心緒不寧,力圖将危險概率降到最低。

他說時,天光嶄亮,雨停了。

冬霁凝視着窗外。

一抹彩虹出現,很亮,很明媚。

藺楚熙:“回去後,差不多八月——再過個幾周,你要上學了。”

他掐着手指數,“來年是大二!”

藺楚熙笑得見牙不見眼:“诶呦,時間這麽快。”

他捏捏冬霁的鼻尖,把小孩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裝腔作勢道:“我記得,你的生日就在八月尾巴,對不對?”

冬霁怔怔。

他聽到藺楚熙激情四射地商量:“給你辦個生日宴好不好呀?”

他喉頭酸酸,眼淚又想掉下來了。

冬霁想:不管了,再憂愁再痛苦也沒用!不如享受當下,把每一天當最後一天活!

他吸了吸鼻子,親熱地,擠擠挨挨地湊上,給了藺楚熙一個很大的擁抱——足夠把年長者抱進懷裏的那種,“謝謝你。”

藺楚熙臉熱。

他結結巴巴道:“這、這麽高興啊?”

冬霁高了他幾公分,他把他摟得緊緊,腦袋擱在他的肩窩,悶悶道:“我還是第一次過生日呢。”

雨停,只有屋檐滴落的水珠輕響,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悅耳的調子。

驀地,藺楚熙心酸起來。

他想,前世他沒有給冬霁過過生日。那時,他忙着和藺聞惜争執,忙着給藺聞惜添亂,忙着安排冬霁參與項目……忙着忙着,他頂多是在八月給冬霁多發一筆獎金,除此之外,沒有了。

他眼眶紅了。

冬霁的呼吸熱熱。

他的聲音又輕又軟,孩子氣極了,他的擁抱密不透風,像是一個很大的狗熊寶寶抱枕。

把藺楚熙包裹得緊緊。

他聽到他說:“生日宴也請藺聞惜好不好?”

藺楚熙:“……”

他想瞪他,想表達自己的怒火,結果發現這個姿勢完美地阻礙了他。大狗寶寶腦袋沉沉,擱在他肩頭上,他根本接收不了他憤怒的視線!

“哈,生日宴也想着他呢!”

藺楚熙陰陽怪氣!

冬霁兩眼一閉,開始死皮賴臉。他覺得自己都快死了,哪裏還顧及的上權衡兩人之間的關系,他要滿足自己,滿足自己才是第一要義!

“我就是要他來生日宴,”他哼哼唧唧,頗有點破罐破摔的意味,“他來我會很高興的。”

“……”

藺楚熙早就知道冬霁對藺聞惜的在乎。

真等聽到,心裏又酸又苦。

他妥協了:“行吧,行吧。唉,你這是像誰呢?死皮賴臉的。”

冬霁偷偷睜開眼,他翹了嘴角,笑眯眯,沒說話。

他只敢在心裏偷偷嘀咕。

——當然是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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