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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藺聞惜急匆匆地應付完會議, 去辦公室換了件新買的西裝，整了整領帶，将自己收拾得妥帖, 趕往冬霁的生日宴會現場。

二十歲的大男孩, 他心心念念的乖小孩，等了他很久。

一見面，冬霁結結實實地給了他一個擁抱。

藺聞惜習慣冬霁的擁抱, 但不論是哪一次, 他總是受寵若驚。

冬霁身後的藺楚熙，抱着手臂, 撇着嘴唇，一副不悅模樣。

挺奇怪，他一句酸話都沒說。

藺聞惜拍拍冬霁的後背，溫柔道：“我來遲了嗎？今天公司有個會議，拖到現在。”

林昉和翁羨在後頭跟着。

翁羨默默找了個位置坐下。

林昉心無旁骛地湊上來。

寡言少語的技術部林工，往常很少主動和冬霁搭話, 今天不一樣，壽星最大，他祝賀道：“二十歲生日快樂！我買了禮物送你。”

冬霁從藺聞惜的肩膀上擡起頭。

他穿得像個英俊王子——藺楚熙親手給他挑選的出席禮服，剪裁得當的西裝，垂墜感優美，每一處細節臻于完美。襯上年輕人那雙明亮的眼, 更顯得俊美無俦。

話音剛落。

冬霁笑彎了眼，他說：“謝謝林工。”

“林工”這名字，林昉聽得幹巴巴的, 有點生疏。于是，“叫我林哥就行。”

藺聞惜清嗓兩聲。

林昉意會, 轉過彎來：他老板把冬霁當自家小孩看待，他又讓冬霁喊他叫哥……這輩分不就混淆了？

迅速糾正。

“算了，那就林工吧。”

林昉迅速溜走，“我把禮物放禮物桌上了，蓋了名兒，不算值錢，一點心意。”

說完，找自己同事翁羨去。

冬霁松開藺聞惜，他們齊肩并行，藺聞惜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聽完冬霁和林昉的對話。

熟悉的稱謂，讓他不免想到上輩子發生過的事。

藺楚熙在獄內服刑，冬霁持有藺氏股份，與藺聞惜相持對立。

一次公司會議結束後，冬霁對着做發言人的翁羨冷笑，他瞧着不喜歡這個總是替藺聞惜說話的下屬，更欣賞身有技術，沉默寡言的林昉。

旋後，冬霁問在場的林昉，有沒有打算到他這來幹活。

彼時的冬霁，成人模樣，筆挺英俊。

站在會議現場，他比任何一個男人都要高，西裝革履，衣冠楚楚，再加上那張過分好看的臉，說話時，眉眼輕擡，眼波冷淡，語氣懶散，讓旁觀者聽得心慌意亂。

“林工，我喜歡你的脾氣。改天要是想換個老板，聯系我。”

說完，并不等人回複，徑自走了。

當時聽來，覺得生氣，認為他不把藺聞惜放在眼裏，故意當着衆人的面撬牆角。

現在再想，藺聞惜有點好奇，他低聲道：“冬霁，我想起一件事。”

冬霁的心思已經跑到甜品臺了。

他心不在焉地回：“嗯？什麽？”

藺聞惜翹了嘴角，他壓抑着笑聲，“你剛才喊林昉叫‘林工’。那你記不記得上輩子我和你在公司會議室開完會，你當着我面兒，喊他‘林工’，要撬我牆角的事？”

冬霁汗顏。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身旁大人一眼，發現藺聞惜臉上的表情柔和，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是當玩笑話般說出口……他松了口氣，絞盡腦汁，心想，自己還有這麽欠、這麽刻薄的時候呢。

再想想。

确實是有。

自藺楚熙入獄後，系統給他的劇本人設就是如此。

對待主角，尖酸刻薄，常常要給人使絆子，不讓人好過。

可以說，從藺楚熙入獄後，反派『冬霁』的形象随着地位變化，進一步升級，威脅程度拔高。

冬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路過甜品臺，他長手長腳，迅速撈了兩塊小蛋糕，一個給藺聞惜，一個給自己。

趁還沒吃，他承認道：“我壞事做多了，忘記啦。”

有一瞬間，藺聞惜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他心裏頭發澀，無奈嘆息：“冬霁……”

藺聞惜顯然沒有要指責的意思。

他是将那些過去當作溫暖的、反複咀嚼的回憶。縱使，彼時的冬霁尖酸刻薄，對他很兇，可那也是活生生的，毫無蒼白病态的，生機勃勃的……

嘆息聲微弱。

冬霁開始嚼小蛋糕，他嗜甜，吃東西安靜且斯文，不說話。

藺聞惜識趣，他決定再也不說起那些讓冬霁懷疑自己，認定自己是在“做壞事”的過去。

那對孩子并不公平。

藺楚熙慢吞吞地從甜品臺另一頭走過來。

他挑眉：“今天會議結束得這麽早？”

為盡早建立經濟王國，藺楚熙忙得腳不沾地，他想要早日退休——那就得更早地完成前世創下的經濟版圖，頻繁開會乃常态，緊随其後，他還要出差。

藺聞惜疲憊地捏了捏鼻梁。

他沉悶應了一聲。

冬霁給他的小蛋糕，他舉起來，咬了一口，甜蜜的奶油壓入舌尖，味道甜美，非常可口。

藺楚熙看出他滿意這甜品臺。

他笑眯眯：“好吃吧？我聽說這款最好吃，特意讓人多補了兩個甜品架。”

藺家二少，吃喝玩樂，最為拿手。

藺聞惜點了點頭。

這次策劃舉辦的生日宴會，請來的人數不多，都是冬霁想要邀請的朋友。

本來，藺楚熙還打算找人安排個司儀，隆重無比地來次“二十歲”生日宴的演講。

冬霁覺得恥度太高了！

他連連擺手，說自己不喜歡這樣。

孩子的意志大于天。

藺楚熙立刻放棄原有的想法。

他将生日宴會改成最舒适、最自由，主人與客人随意吃喝的自助臺。甜品是最早上的，緊随其後，餐點将陸續地上滿。

宴會邀請到的客人們全部來齊。

冬霁在宴會中心，像個閃閃發光的英俊王子，看得人臉紅心熱。

藺楚熙心滿意足。

他挨着他哥，小聲道：“帥吧？這一身都是我給安排的，把我們冬霁打扮得多好看啊。”

藺聞惜笑着點頭。

他沒出聲調侃，說藺楚熙已經是“慈母”模樣，把孩子當作娃娃精心打扮。

整個生日流程，溫馨美好。

冬霁喜歡的人都在現場。

生日蛋糕送上臺，點燃蠟燭，許願吹滅。

藺聞惜沉靜地看着他，凝視着冬霁年輕青澀的面龐，孩子閉着眼，雙手合十，真心祈願。

“希望我愛的人長壽，開心，快樂。”

他睜開眼，那雙明亮眸子落在藺聞惜身上。

冬霁沖他、沖他身邊的藺楚熙深深地笑了。

冬霁有一張飽滿淺紅的嘴，虎牙尖尖，笑渦明顯。

他的眼裏有細碎的、蕩漾的水光。

藺聞惜聽到藺楚熙悄悄哽咽。

他一樣紅了眼，不經意地擦去。

……

“這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生日宴持續到深夜，藺楚熙安排司機們将客人送回，他确認所有人都安全到家，這才坐上車。然後，他聽到冬霁說。

藺聞惜驅車，開往冬霁的住所，他同樣聽到這句話。

年長者擡眸看車內後視鏡，冬霁沒有喝酒（藺楚熙不讓他碰），臉卻紅彤彤，完全是仍然沉浸在興奮中的模樣。

冬霁暈陶陶。

他幸福得眼睛都在放光，身上的西裝領帶被劇烈動作蹭得褶皺，顯得孩子氣十足。

他喋喋不休：“第一次過生日，我最喜歡的人都在。”

“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愛是咳嗽，無法掩藏。

不管是藺聞惜看他的柔和視線，還是藺楚熙看他時展露的笑容，亦或者，是冬霁看向自己喜歡的大人們時，流露出的情感……

目光交彙，愛意駐停。

冬霁感受到自己被珍視。他無父無母，藺聞惜、藺楚熙填滿了他的家人空位，成為他人生路上最好的領路人、陪伴者。

他終于可以說，自己不再是那個為一塊糖哄得團團轉的笨小孩了。

這次想騙他，起碼要拿出比藺聞惜、藺楚熙還要好的大人做獎勵！糖果可不夠了！

冬霁挺起胸膛。他傲然極了，認為他再也不會上當受騙，因為，想要找到像藺聞惜、藺楚熙這樣好的大人，那可相當不容易噢！

漂亮青年想着想着，擠擠挨挨地湊到藺楚熙身旁，親近地貼他，得來藺楚熙的低沉悶笑：“冬霁，你怎麽這麽黏人？”嘴上抱怨着，手不閑着，摸他光潔額頭，替他整理淩亂的領帶，幫他整理西裝扣子……

藺聞惜半心半意地開車。

深夜車少。前方恰是紅燈，他随着路燈指示，停在十字路口，更能騰出精神關注車內。

剛過完生日的二十歲孩子，滿心歡喜地，伸着手臂，任由藺楚熙幫他收拾着領帶衣扣，那副小表情驕傲得不得了——俊俏鼻子，翹得高高；飽滿嘴唇，甜蜜上揚。

倘若他有尾巴，那一定是在狠狠地搖晃，把車後座皮都刮得嘩嘩響。

藺聞惜憐愛極了，他輕聲說：“冬霁，我給你的禮物不方便拿出來，明天陪我去公司一趟，好不好？”

冬霁忙中抽空，應了一聲：“欸？是什麽？”

藺楚熙猜出他的禮物是什麽。

他冷淡地哼了聲，沒說什麽，只是用自己的領帶夾将冬霁的領帶扣好。

“一點股份，一點不動産贈予。”

他說得輕描淡寫。

深夜，即将步入新一天。

藺聞惜看着将要走向12：00的時鐘。

車內寂靜，只有三個人的呼吸聲。

藺楚熙很平靜，不說拈酸吃醋的話，他刻意留給兄長流露真情的時刻，沒有添亂。

藺聞惜開口說，“冬霁，生日快樂。”

冬霁安靜下來，他看着主駕駛座的年長者。藺聞惜側過臉，他的輪廓被夜色朦胧印得溫柔。

他想到藺楚熙告訴他的，有關他們的“上輩子”。

藺聞惜一次都沒說過，上輩子的自己為了尋求真相，付出了多少。

他堅忍，溫吞，是劇本裏隐忍英俊，毫無道德瑕疵的主角，也是冬霁非常喜歡，正在愛着的，完美的大人。

冬霁怔怔，他聽到藺聞惜繼續開口。

恰好，綠燈亮了。于是，一路飛馳，開往未來。

藺聞惜的眉眼在粼粼都市虹彩下，如同燦爛的寶石，輝煌明耀。

“冬霁，我愛你。我希望能陪你一起好好長大。”

我的弟弟，我的孩子，我的冬霁。

藺聞惜無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