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黃油

第1章 黃油

“哎呀璐璐，你怎麽才來！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公司九點鐘上班，宋總九點準時就來！你得提前把他辦公室空調打開杯子洗好，還有咖啡機都要提前啓動的！哎呀你還在磨蹭什麽，快點過來呀！”行政李蘭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新招進來的前臺。

“急什麽嘛。蘭姐，打卡是這樣打的嗎？”小姑娘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裏寫滿天真和好奇。對于距離九點還有不到十分鐘這件事兒是一點兒都不着急。

“哎呀我這急性子，我就見不得你這磨磨蹭蹭的！”李蘭終于忍不住了，索性自己抓起總裁桌上的茶杯沖到洗手臺前刷洗。

李蘭一通操作，麻利地把辦公室準備成了随時迎接好總裁辦公的狀态。璐璐站在旁邊看着，嘴裏嘟囔：“怎麽茶杯還要我洗呀，我以為這些都是保潔幹的呢……”

李蘭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說話，辦公室外面響起一連串的“宋總早”。兩人齊刷刷地回頭，只見門口站着一名身材修長的男人。西裝包裹着他優雅性.感的身體，寬肩窄腰。頭發向後梳起露出額頭，一副精英幹練的模樣。那相貌說不出的俊朗，眼神溫暖明亮，渾身上下散發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一走進辦公室，整個辦公室都仿佛明亮起來。

璐璐一下子看呆了。她從沒見過這麽英俊、身材又這麽好的男人，偏偏這男人進來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朝她笑了笑：“這位是？”

璐璐心髒頓時噗噗狂跳。李蘭連忙解釋道：“這是新來的前臺。不好意思宋總，今天我們收拾晚了。”

“沒事兒。”宋洄之擡起手腕看了眼表，笑道，“今天是我早了五分鐘。”

“不不不，是我沒提前跟小姑娘講清楚。已經收拾好了，您進來坐吧，我們這就出去！”李蘭一把拉起已經看呆了的小姑娘，火速離開總裁辦公室。

璐璐被拉回到自己工位上，心髒還在狂跳。她忍不住兩眼放光地問：“那就是宋總？這麽年輕！他好帥呀！他結婚了嗎？”

宋洄之今年三十五，青年才俊，非但長相身材沒得挑，對待下屬也是一等一的好。他那令人如沐春風的氣質不知迷倒了多少小姑娘，李蘭早已經習慣了。

李蘭笑着搖搖頭，沒制止她的花癡，只是含笑道：“那你明天還洗杯子不？”

“洗！當然洗！謝謝蘭姐！我可算知道您為什麽說咱們公司有隐性福利了！”璐璐心花怒放，那模樣別提有多激動，對于自己這份新工作頓時充滿了幹勁。

宋洄之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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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投資公司是他白手起家一手創辦的。當初這裏只不過是一家只有五六個員工的小公司，如今發展到這個規模，他着實付出了不少心血。

這些年宋洄之跟個陀螺似的起早貪黑，總算把公司業務理順了。手頭這個項目也即将收尾，宋洄之心情不錯。跟幾名客戶開完視頻會議，宋洄之坐在落地窗前，端起咖啡杯至唇邊。

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手機就響了起來。

宋洄之瞥了眼，來電顯示竟然是派出所。他心下詫異，接起電話一聽，裏頭果然是個公事公辦的聲音：“喂，你是盛淩的家長嗎？我這邊是XX區派出所……”

人生贏家宋洄之，上午還坐在CBD中心總裁辦公室裏，下午就跑到派出所去撈小孩。

派出所他不是第一次進了，盛淩那小兔崽子愛惹事兒，他不是第一次過來撈人。

只是這次小狗崽子似乎不是跟人打架。

“你是他哥？”民警坐在辦公桌後面，從頭到腳打量他。

“我是他叔叔。警察同志，有什麽事兒您跟我說就行。”宋洄之瞥了眼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的盛淩，“這小混球又犯什麽事兒了。”

“哦，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有點尴尬。”民警似乎也覺得有些好笑，用黑色水筆在桌上敲了敲，“小子，你自己說？還是警察叔叔幫你跟家長說？”

宋洄之眯起眼睛。

一直低着頭的盛淩此時才緩緩擡起頭來。鋒利的眉眼裏閃爍一絲戲谑。

“怎麽着警察叔叔，您還替我不好意思啊？”盛淩唇角一勾，嘲道，“有什麽不好說的。不就是玩兒小黃油觸發反詐系統，被你們拉過來批評教育了。”

宋洄之：“……”

民警也沒想到盛淩這看上去英俊帥氣的小夥子，一開口竟然這麽沒臉沒皮。

宋洄之直接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怎麽說話呢！”

盛淩被那一巴掌拍得低頭，随即又擡起頭，撩着眼皮瞟了宋洄之一眼。

宋洄之朝民警道歉：“實在對不住了警察同志，這小子不懂事，是我沒教育好。這事兒您看怎麽處理，我們一定配合。”

民警擺了擺手表示理解：“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現在的年輕人接觸網絡多，有時候确實容易受到誘.惑。孩子這情況，我們主要是以教育為主，讓他認識到這類APP的危害性……”

民警剛說完這句，盛淩唇角一勾。宋洄之有預感他又要作死，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盛淩用舌頭頂了頂臉頰，把想說的話咽回去。

宋洄之繼續道：“是是，我回去一定嚴加教育，絕對不讓這種事情再發生。”

民警說得不錯，這事兒不大。盛淩是在網上下載了個來路不明的小黃油，正要充錢，手機裏的反詐APP自動檢測出風險，中止支付的同時聯系了警方。于是盛淩就被拉過來喝茶了。

宋洄之坐進車裏，另一邊的盛淩也啪地甩上副駕駛的門。車廂頓時形成一個小小的密閉空間。

“你說你……”宋洄之手握上方向盤，想着想着就被氣笑了，“行啊，這次好歹不是跟人打架了，算你有長進？不過需要我提醒你嗎，你已經成年了，再犯事兒可就不是批評教育那麽簡單了。”

“你也知道我成年了，那我玩兒個小黃油怎麽了。”盛淩低着頭玩手機。他人高腿長，夏天穿了條白色運動短褲，一雙大長腿在副駕駛座裏簡直無處安放，只好皺着眉頭去調整座位。

“安全帶。”宋洄之提醒。

盛淩瞥了他一眼，沒動。

宋洄之在心裏嘆了口氣，無奈地湊過去，伸手去拽他那頭的安全帶。

毛頭小子火氣旺，又是大夏天穿着短袖。裸.露在外的皮膚散發出滾燙熱度，宋洄之一湊過去只覺得貼上個火爐。

盛淩跟個大爺似的靠在座椅上沒動，只是擡眼，目光在他頸上微一停留。

“小叔叔。”

“嗯？”

“你這車昨天接誰了？不光座椅位置調了，還一股劣質香水味兒。”

“什麽劣質香水。”宋洄之哭笑不得，“這香水2000美金一瓶，國內還沒有，我托人帶回來的。”

“哦。你送的。”盛淩盯着他，“送給誰？”

“一個客戶，你又不認識。你不喜歡這個味道？”宋洄之打開新風系統，換了話題道，“回去換身衣服，晚上去太奶奶家吃飯。”

盛淩想也不想：“不去。”

“為什麽？”

“約了同學出去玩。”

“同學哪天不能約，太奶奶那兒你都三個月沒去了。”宋洄之語氣裏帶上長輩的威嚴，“聽話。”

“……”盛淩沉默片刻，朝他伸手，“那給我張信用卡。”

“你那張呢？”

“警察給我凍了。”盛淩舌尖舔着後槽牙，低聲罵道，“神經。”

宋洄之想起來了，剛才民警跟他說過，為了防止錢財丢失，盛淩名下的銀行卡、網銀、支付寶、微.信，所有電子支付全都被凍結了。

這年頭沒有電子支付簡直寸步難行，難怪狗崽子跟他低頭。

紅綠燈前，賓利緩緩停下。宋洄之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卡，還沒來得及遞出，就被狗崽子搶過去。

指尖短暫接觸。盛淩的手指帶着灼人的熱度，令宋洄之懷疑他是不是發燒了。

宋洄之扭頭瞥他一眼，見狗崽子把信用卡往兜裏一揣，然後又低頭玩兒起手機。

綠燈亮起。宋洄之緩緩發動車子，一邊開車一邊說：“那說好了。回去你先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我們就出發去太奶奶家。你最近學校裏怎麽樣，上次小考成績出了麽？……盛淩？回話。聽見沒有？你幹什麽呢？”

盛淩頭也不擡：“下小黃油。”

“……”宋洄之差點被他噎死，一把方向盤把車停在路邊，忍無可忍地深呼吸，反複告訴自己孩子大了，都上大三了。二十歲的人有點生理需求怎麽了。

宋洄之冷靜了二十秒，終于保持住長輩的風度，心平氣和地說：“玩兒可以，別充錢。你這張卡是我的名字，要是再被反詐APP一鍵凍結，那笑話可就鬧大了。我公司業務都會受影響。”

盛淩挑眉，很好笑地看着他：“你還特意提醒我？”

這話明顯是在挑釁宋洄之作為長輩的權威。宋洄之聲音沉下來，語氣帶着明顯的警告：“你有膽子就試試。”

盛淩不說話了，扭頭望向窗外。

賓利重新啓動。宋洄之目不斜視，專心開車。

盛淩低着頭，目光釘在屏幕上。

兩人一回到別墅，盛淩就直接上樓，砰地一聲甩上房門。

“宋先生……”保姆林阿姨有些擔憂地看着樓上。

宋洄之搖頭笑笑，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林阿姨理解地點點頭：“男孩子到了這個年紀都這樣。叛逆。”

“可不是麽。”宋洄之轉瞬間已經整理好心情，對着林阿姨笑道，“晚上不用做飯了，我們去他太奶奶家吃。”

宋洄之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那英俊又儒雅的笑容足以征服任何女性。林阿姨哪怕已經年近半百，都被他這迷人的笑容晃了一下。受到精神振奮的林阿姨幹活兒都幹得格外起勁。

太奶奶今年快90了，老人家住不慣別墅，非要住在老房子裏。老太太态度堅決，宋洄之勸說不動，只好出錢請鄰居平日裏多照顧。太奶奶其實才是盛淩的監護人，只不過當年為了上下學方便，宋洄之才把盛淩從老房子接出來。戶口還是留在老房子這兒沒動。

盛淩一進屋就喊了聲：“太奶奶。”

老太太哪知道眼前這人模狗樣的是個剛出派出所就把小黃油重新下回來的主兒，不由眉開眼笑，滿臉慈愛地撫摸曾孫的臉龐，眼睛卻望向宋洄之這邊。

“小宋。”老太太親熱地叫着，“小宋，奶奶給你準備了你最愛吃的紅燒魚。淩淩這些天又麻煩你了吧？最近工作辛苦嗎？”

“不辛苦不辛苦。進屋就聞着香味兒了，我就知道有紅燒魚。奶奶您對我真好。”宋洄之微笑，卻避過前一個問題不回答。

老太太顫顫巍巍，要給宋洄之倒茶。宋洄之哪敢請老太太動手，自己斟茶坐下了。

盛淩則被太奶奶拉到一旁的沙發上，祖孫兩個親親熱熱地湊在一處說話。盛淩在太奶奶面前還是挺老實的，聽話乖巧，頗有個好學生的樣兒。

宋洄之心想小狗崽子這是看在下午那張信用卡的份上擱這兒拟人呢。

果然，吃完飯老太太站在門口目送二人，關上車門的一瞬間，盛淩臉上那乖孫子的笑容立馬消失。

他放下椅背，靠在座椅裏躺着玩手機。年輕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宋洄之發動車子。車裏很安靜，夜色下車子平穩地駛向市區別墅。

昏暗的轎車裏，音響播放着舒緩的爵士樂。兩人一路無話，宋洄之有些惆悵，心想叛逆期都是這樣的麽？不愛跟家長說話？一句話都不說也太讓人寒心了吧。

他對盛淩難道還不夠好麽？

他自己當年叛逆期的時候……別提了，他那時候哪有資格叛逆。又要照顧小的，又要照顧生病的老的，還要打工賺錢，他光是活下去都拼盡全力了，又能對着誰叛逆。

正這麽想着，前面恰好是個紅燈。宋洄之停下車子，扭頭朝盛淩看了眼。無意中發現盛淩也恰好在看他。

那視線落在他的脖子上，盛淩似乎有些走神。

宋洄之摸了摸脖子，問：“你在看什麽？”

盛淩飛快地移開視線，說：“沒什麽。發呆。”

夜色猶如一層濾鏡，将一切都變得朦朦胧胧。盛淩的長相真是像極了他的父親，宋洄之看着他那年輕俊朗的側臉，手機忽然進來個電話。宋洄之接了，語氣裏帶着笑意：“辛易？你回國了？”

電話那頭傳來章辛易輕快活潑的聲音：“還沒呢，剛上飛機。你明天要來接我啊！我不管你明天開不開會，推掉一切安排來接我知不知道？”

“好好，你出去那麽久總算回來了，這麽久沒見面我當然來接你。你把航班號發給我。明天大概什麽時候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麽？”

“我想想啊，哎英國真的是美食荒漠，在這裏半年我都快呆吐了，我要吃麻辣燙火鍋酸辣粉……對了對了！明天我還要給你介紹一個超級優質的——”

車載藍牙是公放的，宋洄之聽到這裏就果斷把通話切到了耳機上。咳了一聲說：“我在車上呢。”

章辛易聽懂了他的意思，立刻噤聲，緊張道：“小淩在邊上嗎？對不起對不起，我這腦子，哎他沒多想吧？”

宋洄之瞥了眼副駕，盛淩不知何時已經戴上了耳機，又在打游戲了。宋洄之這時開始慶幸他玩兒的是一個需要戴耳機的游戲，估計沒聽到剛才電話裏的內容。

宋洄之說：“沒事，明天見面了再說吧。”

“對不起我真的是豬腦子，我一想到回國我太興奮了……”章辛易還在自責。

宋洄之安慰了兩句，又轉移話題跟他聊了一會兒。飛機要起飛了，章辛易這才依依不舍地挂了電話。

宋洄之結束通話，又看了盛淩一眼，發現盛淩還在專心打游戲。車窗上倒映出游戲畫面，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

盛淩卻忽然開口了：“超級優質的什麽？”

宋洄之：“……”

盛淩放下手機，慢慢直起身子。屏幕一片漆黑，一如他漆黑幽深的眼眸。

“超級優質的，什麽？”盛淩放慢語速，又問了一遍。

宋洄之下意識地想轉移話題，不過轉念一想，也沒必要瞞他。一家人嘛，自己的事兒他早晚都要知道。宋洄之笑了笑說：“你辛易哥哥要給我介紹相親對象。”

盛淩眼神閃爍了下：“你要相親？”

“對。”

“哦。”盛淩沒再說話了。

宋洄之有點想問他對自己相親這事兒怎麽看。他握緊方向盤，在開車間隙扭頭朝盛淩看了眼，發現盛淩閉着眼睛靠在座位上，也不知道睡沒睡着。夜色朦胧，窗外的路燈投下醺黃光暈，忽明忽滅地照亮他的臉。

宋洄之把車緩緩停在路邊，空調關小一點，又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蓋在他身上。睡夢中的盛淩睫毛動了動，沒有醒，只是翻了個身子，像小孩兒似的把那件西裝外套裹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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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新文拉，老規矩5連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