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冒犯

冒犯

“29元……會不會太便宜？”王斐幫着裴栩将花束都搬去了西門口，看着裴栩在立牌上寫上花束價格，頗感震驚。

哪怕王斐自認審美一般，可他在網上搜過很多花束，對比裴栩紮的花束，他覺得裴栩手藝更好，絕對不是因為他對裴栩有濾鏡。

“成本九塊錢都不到。”裴栩小聲給他透底。

王斐不禁詫異，詫異後還是說：“那先前在花店，這樣一束花至少得五六十吧？”

“所以，花店是花店，地攤是地攤，花店店租金，水電都是支出，相較之下，地攤的投入成本要低許多，如果地攤價和店裏價一樣，誰還樂意逛地攤？”裴栩意味深長道。

王斐想想他家六間商鋪的租金，別的城市他不清楚，但他們雲城是新一線城市，地段稍好些的商鋪門面一年租金中六位數打底，如這般投入的花店，花價理所當然不能低。

再換個方式想想，裴栩一束花29元，刨除成本一束花淨賺20元，那麽一天賣個十束花也能有200收入……好像也還行？

“那學長你編手鏈，收入多嗎？”他不禁想起裴栩的另一個營生。

“一般般，怎麽，想兼職？”裴栩順口問。

王斐搖頭：“沒……”頓了下，才略遲疑開口：“感覺你挺辛苦的。”

簡簡單單幾個字，像是一把柔軟的小刷子在裴栩心髒上刷過，酥酥麻麻，還有點兒癢，他克制住了忽然生出的情緒笑道：“還好。”

“老板，花怎麽賣？”兩人交流間，就有一位女士走了過來詢問，問話時視線一直逡巡在花束上，眼睛很亮，明顯很喜歡的樣子。

“29一束。”裴栩回道。

“全部一個價？”女士終于從花束上收回目光，待看清兩位“老板”容貌時不免一愣，這兩位老板，年輕帥氣得有些過分了。

裴栩将立牌換了個方向示意女士看，“所有花都一個價，您可以随意挑選。”

Advertisement

這位女士明顯是位愛花且很有審美眼光的女士，但也因為審美水平好，才看哪束花都喜歡，每束花都想要，糾結好久才選了兩束。

“謝謝惠顧。”裴栩笑着感謝第一位顧客。

女士抱着兩束花，忍不住說了句大實話：“帥哥你這花比我在花店88一束的花紮得還好看，你要不漲價，我下次就來你這兒買。”

可惜裴栩的回應是搖頭：“價格會根據市場花價調整，節日像是情人節婦女節肯定會漲一些。”

女士倒也理解，颔首道：“只要漲的不太誇張就行。”

有一就有二，第一位顧客離開後，很快就有第二位第三位顧客過來，過來先被攤位上花驚豔一番，然後開搶……是的，已經得是搶了，慢一步就沒的那種。

原本王斐還擔心二十束花太多，結果兩人坐下半小時都沒到，二十束花已經一束不剩。

“要再去紮幾束嗎？”王斐問。

“不紮了，剩下的花需要再養養，狀态好了再紮。”裴栩倒是不貪戀今天的人流，小馬紮小立牌一收，轉向王斐笑吟吟道：“小王同學，喝奶茶嗎，學長請你喝奶茶。”

王斐覺得裴栩又在調戲他了，同樣有證據。

……

在花房養了一夜的花狀态好了許多，王斐一早就跟着裴栩忙活，主要裴栩忙，他就給裁裁紙、遞遞紙，其他他都幫不上忙，包括選花材。

今天裴栩将剩下的花都紮了，除29一束的外，還多了幾束25的，25的相較29的少一兩支花，所以價格定低一些。

王斐數了數，一共有56束花，比昨天多了近兩倍，這……能賣出去嗎？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擔心是多餘的了，花一擺出，就有人被這邊的花團錦簇給吸引了，裴栩并沒有立刻将56束全部擺外面，擺攤地方近，擺太多客人得挑花眼，所以他和昨天一樣，先擺了20紮，10紮賣完後再補10紮。

裴栩回去拿花時王斐給看着花攤，然後他就遇到了一位顧客，仔仔細細盯着花看，看完一束又一束，挑選他可以理解，但這位顧客看起來一點不像要買花的樣子。

“老板，這裏花都是你自己紮的嗎？”顧客看完最後一束花問。

王斐不答反問：“您有看中的嗎？”

顧客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笑呵呵誇贊：“這紮花手藝真不錯，花束紮的非常漂亮，很有靈氣。”

王斐微不可見蹙了下眉，這時又有一對情侶過來，大抵女生對漂亮的鮮花都沒有抵抗力，且裴栩的花确實每一束都別具美感，加上價格很親民，女生挑選好一會兒才選出最喜歡的兩束，男生邊掏手機邊說：“喜歡的話可以再買兩束，反正也不貴。”

四束花也才116，平時這錢就只夠買一束的。

于是女生也不扭捏，飛快選中另外兩束，和男友一人抱着兩束開開心心走了。

情侶走後，又一名男士過來買了兩束。

王斐面前就只剩了四束花，但先前看花看了半天的顧客依然沒走，同樣也沒走的意思，他就站在攤位旁，手指噼裏啪啦打字。

裴栩拖着小推車來時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當他看見小推車上的花束時眼睛明顯一亮。

王斐過去卸花的同時也悄聲和裴栩簡單說了下這人的行徑，裴栩聞言點點頭，沒說什麽。

兩人将花擺好後那人又再次用探照燈似的目光掃視，裴栩沒有出口趕人，王斐反而有些坐不住，他覺得這人奇奇怪怪的，不安好心的樣子。

良久，那人詢問：“請問我可以拍下照片嗎？我把照片給我女朋友挑選。”

裴栩禮貌但拒絕：“抱歉，不可以。”沒等那人再說，他又道：“老板，您看了也就看了，我們小本生意，還是租房的大學生，擺攤賺些生活費而已。”

聽到這話那人臉上閃過不自在，張了張嘴，卻也沒再說什麽，準備走時大概又想到什麽，随便挑了束花才走。

“學長，那什麽人？”王斐終于有機會問出疑惑。

“九成可能是同行。”裴栩沒把話說死。

“什麽？”王斐眉頭蹙起，“同行過來幹什麽？這條街可沒有花店，我們擺攤不會搶他生意。”

裴栩被他的話逗笑，迎上他擔憂的目光只好解釋：“紮花不同于其他手藝，創意和審美很重要，但審美可能人人有，創意卻不是每個人都擁有。”

王斐并不笨，他迅速明白裴栩話中意思：“你是說，那個人過來是想抄襲你的創意？”說完他自己就給出了答複：“難怪他每束花都仔仔細細觀察！這也太無恥了吧？！”

“無恥倒談不上，花店的花束也不都是原創，這玩意也沒有版權和正版盜版之分。”裴栩在花店兼職時就遇到許多顧客從網上拿圖讓他複刻，如果花束有版權，那他不知道侵權多少次了。

“那他那麽光明正大來偷師，也還是很不要臉。”王斐要早知道那人存的心思，肯定直接把人趕走了。

裴栩聳聳肩：“好歹是個臉皮薄的，要是遇到厚臉皮，問都不問，直接咔咔一頓拍照，拍完就走，你也沒法說什麽。”

王斐瞪圓眼睛：“還能這麽無恥？”

裴栩被他表情逗笑，差點沒控制住手就想上去撸一把他腦袋，好懸克制住了，他輕咳一聲擺擺手道：“打個比方，不用太在意。”

大抵是周末，許多人都有了空閑，裴栩九點出攤，十一點半不到就已經收攤。

裴栩給王斐發了個紅包。

王斐：“？”

裴栩彎了彎眉眼：“給你的兼職紅包。”

王斐哭笑不得：“我什麽也沒做，這紅包受之有愧。”裴栩給他透過底，他也知道裴栩今天收入不錯，但賺的也都是辛苦費，他可沒那麽厚臉皮拿人辛苦費。

“你怎麽沒做了？你幫我裁紙，去花葉，幫我看攤子賣花，省了我不少事。當然，最主要還是你家花房給我提供了場地，但凡我換一個單間租，我都沒法紮56束花去賣。”裴栩是真心實意感謝，現在不缺有賺錢頭腦的人，擺攤賣花也不稀罕，不過以一人之力，一個小推車，能裝花的數量有限，像王斐家的地段和面積，于他來說純屬天時地利人和。

王斐把紅包重新塞回裴栩手裏，又抓緊他手不讓他再遞出，“我義務幫忙，以及，我是收房租的，又不讓你白住。”

“……我還沒交房租呢。”提到房租，裴栩又有話說了。

王斐卡了一下：“那回頭我把租房合同打印一下……哦對了，說好給你免一個月房租的，所以也不用急。”

裴栩神情複雜看着他。

他想了想，繼續說：“我跟我奶奶打理過花園，相信我，在我家花園工作一天，絕對比你在花店兼職一天累得多，免一個月房租，絕對是你吃虧。”

他的眼神特別真誠，真誠到裴栩望着他時胸腔裏那顆心髒不自覺加快了跳動頻率，也忘了要說什麽。

兩人一時都沒再說話，直到王斐手機鈴聲響起，吓了兩人一跳，他忙準備去摸手機，而後……看見自己的爪子正抓着裴栩的手。

王斐心髒重重地“咚”了一聲，随後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似的趕緊縮回，邊假裝忙碌接電話邊說了聲“冒犯了。”

冒犯……這個詞，可真新鮮吶。裴栩手指輕撚紅包，興味盎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