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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陸硯說到這裏，雙腿蜷縮在凳子上，雙手環抱着雙腿。

他沉默着，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一塊兒，視線卻沒有聚焦。

他的腦海中不住地回放着曾經的事情。

那在他記憶中，不可抹去的至暗時刻。

當時被學校裏拉着和稀泥的時候，媽媽不想忍氣吞聲，帶着他又去了警察局，甚至問了一些人，要怎麽才可以讓那群肆無忌憚欺負他的人受到懲罰。

可是得到的結果，卻是勸他們放棄。

沒有證據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打算和那群人死磕，尋找證據，告他們，讓他們接受懲罰。

這其間，需要的是時間和金錢的成本。

而對他們而言，這些恰恰是最拿不出的東西。

他們的時間和金錢，用來在這個世界艱難活着已經很不容易了。

更妄論浪費在這些人的身上。

只是，他永遠都忘不了媽媽當時的神情。

媽媽抱着他，一遍遍的跟他講，對不起，媽媽沒有能力保護好你。

兒時的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面對媽媽的話，他只能伸出自己的手回抱着媽媽。

“媽媽，我沒事。”

這是他唯一可以說出的話。

自那之後，他還明白了一件事，想要保護好自己不受欺負，也需要成本。

他想，如果未來他成長起來，可以賺到錢，可以有足夠的能量。

那是不是，他和媽媽就不用受到這樣的欺負。

至少，在受到欺負的時候，他還能有時間去和惡人對峙。

還有足夠的錢，去請到律師，來為他們辯護。

陸硯想到這裏，輕輕地握上拳頭。

曾經，那個人也告訴過他。

如果他想要讓這些人再也不敢動他，還有一個最直接的辦法。

惡人自有惡人磨，只要他變得比這些人更可怕，變成他們眼中的“亡命之徒”。

那這些人自然不敢動他。

陸硯聽下去了。

他也曾經嘗試，可是他發現，可能只有他做到，真的對那些人造成傷害，才可以達到威懾的效果。

為了這些人，玉石俱焚，毀掉自己的未來。

這是媽媽不願意看到的。

媽媽希望他未來是一片坦途，他又怎麽能拿自己，和這些人渣做交換？

所以，他沒有選擇這條路。

在不斷被霸淩的過程中，他漸漸地也找到了自己的求生之道，可以保全自己。

只是暫時的至暗時刻而已。

他也一直相信，身處泥濘的他，只要可以走出這片沼澤，迎接他的，定然是一片光亮。

想到這裏，陸硯緩緩的彎起了唇角，那一直低垂的目光深處，閃爍着連謝笙看了，都覺得有一瞬間心悸的堅定與瘋狂。

謝笙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這麽快度過這一個小時的。

這是他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游戲之後，覺得過得最快的一個小時。

他還沒從陸硯所說的話中緩過神來，就被一腳踢出了游戲。

而回到現實中的他，依舊怔怔。

他的腦海中不住的回放着剛剛陸硯說的那些話。

不得不承認，陸硯所說，帶給他了從未想過的震撼。

“反抗就有用嗎？”

當時陸硯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覺得不過是給自己找的借口。

可現在看來……

謝笙的神色暗了一下，他想起來了陸硯的目光。

雖然一直都是冷冷清清，也不喜歡注視人，甚至習慣把自己的眼睛隐藏在頭發之下。

可是那雙眼睛裏，卻從來沒有他想象中的懦弱求助。

那雙眼睛深處，那股堅毅從未消失。

陸硯表面的懦弱包子，可能只是暫時的，是他出于不可抗力，面對那些風言風語所做出的表象而已。

究竟曾經經歷過什麽，才會讓陸硯得出這樣的結論……

他想象不到，所以，他想知道。

只是……

謝笙把自己的雙手枕在腦後，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雖然今晚陸硯并沒有做什麽，和過往一樣，依舊是一個不懂得反抗的包子。

可是，這小子好像和過去他遇到的那個人不一樣。

哪怕還是包子性格，好像是情有可原？

他……好像也沒那麽反感了。

學校裏。

這麽一場對陸硯而言，堪稱致命的風波，對班級裏其他人而言，是那麽的渺不足道，除了給他們單調的校園生活增加了點八卦之外，沒有任何意義與改變。

課業正常進行着，與往日沒有半分不同。

高二（17）班。

周維笙垂眸專注的演算着一道試題。

一中和之前隔壁省小縣城裏的學校差距很大。

在之前的那個學校，他輕輕松松就可以名列前茅，毫不費力的就可以成為大家口中的學神。

可是在一中不行。

這裏藏龍卧虎，稍有松懈，就會淪為平庸。

在這裏，他頂多算是一個優等生，至于學神的稱號，還輪不到他。

周維笙想着，思緒有稍許片刻的頓住，随後回神，繼續計算着面前的一道試題。

身旁，李清帥突然又闖了進來。

在周維笙專注學習，暗中渴望着在一中爬到曾經位置的時候。

李清帥就是他可以知道外面八卦的唯一來源。

這也正是他哪怕從心底瞧不上李清帥，卻還讓李清帥可以以他朋友身份自居的原因。

“笙哥，學習呢。”李清帥嘿嘿笑着，磨蹭着來到了周維笙的身邊。

跟好學生兼班長混得好，他自己也倍有面子。

周維笙沒有擡頭，分出一絲注意力在李清帥身上，等他後面的話。

“笙哥，那個陸硯竟然真的從開學到現在一直都沒有來找笙哥啊？”李清帥聊起八卦的時候，他自己的眼睛也變得賊亮。

生怕自己私下裏錯過了什麽細節。

周維笙寫題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沒有。”周維笙淡淡的答道。

用淡漠的神色，展現自己對陸硯這個名字的毫不在意。

就像是和其他任何同學的名字一樣，對他一般無二。

用來掩飾這些日子以來，他一想到這個名字，心中就一天更勝一天，不停湧現起來的煩躁。

“竟然真的完全沒來過……私下裏竟然也不找笙哥，不正常啊。”李清帥神情間一副很不能理解的樣子。

“不來找，圖個清靜，不挺好？”周維笙從筆袋中抽出一支紅筆，在自己剛剛寫錯的地方打了個标記，表情來看，依舊是漫不經心。

“不來找當然清淨，但反常啊，那小子之前對笙哥一直都那麽癡情，放不下，現在怎麽……”

李清帥說到一半，頓住，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瞪大了眼睛道：“笙哥，這小子不會真的把笙哥給忘了吧！”

周維笙正在圈重點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好好地一個圓，被他硬生生劃多了一條橫線。

他微微蹙眉，默不作聲的在橫線下面寫了幾個字作為标記。

在李清帥覺得周維笙對這個話題又沒了興趣的時候，周維笙開口淡淡道：“他要是真能忘掉，就不會糾纏我那麽久。”

李清帥揚了揚眉梢，還沒想到自己接下來要接什麽話，就聽周維笙繼續道：“別理他，他一貫很能忍。”

所以，來到這邊了卻一直都沒有來找他，沒有糾纏他，不過也是想要引起他注意的手段之一罷了。

不得不說，這樣的欲擒故縱，挺有用。

他最近的确聽到這小子的一些消息時，沒表面上看上去那麽坦然淡定。

……

另一邊。

謝笙這天又打着哈欠進入了教室。

他發現自從自己進到了游戲中開始，睡眠質量就沒有好過。

天天都在因為同桌這小子的事情失眠。

有時候是被氣的。

有時候，是愁的。

謝笙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晃晃悠悠的邁入了教室大門。

剛進教室，視線就下意識落在了自己那個座位上。

停留在旁邊埋頭刷題的陸硯身上，頓了一下。

陸硯已經坐在那裏不知多久，在一手翻閱着書本，另一只手在側旁輕輕堵着耳朵，默背着書本上的知識。

很安靜美好的一個場面。

以至于謝笙那嚣張跋扈的态度都有所收斂。

望着陸硯，就仿佛是在看一個易碎的小可憐一般。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這短短幾步路中，他那往日嚣張到要飛到天上去的眼神裏，帶上了不少的憐惜與同情。

雖然陸硯的一些行為，他依舊不能理解。

比如，明明也知道自己對他好，為什麽見到自己還是那樣疏遠，也不趁着這個機會趕緊抱大腿。

比如，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惡趣味，竟然會在稱呼上選擇讓他叫主人，還給他用貓砂盆。

但想到陸硯之前經歷的那些。

生活已經那麽不容易了。

脾氣古怪一些，好像也情有可原？

不過，幸好他現在是班裏的笙哥，是學校的謝爺。

有他在，怎麽說也能護着點這個小可憐同桌，不至于讓他在這裏，像是在之前那個學校一般，會被人随便欺負。

這一刻，謝笙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閃爍滿了聖人的光輝。

謝笙來到了座位旁。

陸硯看到他，放下手中的書，起身為他讓座。

整個過程，陸硯都是低垂着眉眼。

視線聚焦在自己課桌那小小的一方位置，就仿佛多向其他地方看兩眼，都會有所膽怯。

謝笙看他這小心畏懼的樣子，心中有些動容，英雄大哥的氣概一發作，謝笙便忍不住了。

“喂。”謝笙叫了一句。

陸硯擡起了頭。

“在這個學校裏，你是我罩着的人，你不用擔心有人敢欺負你，或者是私底下議論你說難聽話之類的。”

謝笙的語氣也很大哥。

陸硯抿着唇，微微彎了一下，笑容禮貌，卻莫名讓人覺得帶着點疏離。

謝笙沒懂他這麽笑是什麽意思，只當性格使然，也沒多想。

他對自己是有自信的，他是誰，謝爺。

而且昨天他話都已經撂在那裏了，哪怕是有陸瀚宇說的污言穢語，量大家也都不敢多講，多議論。

就這樣，謝笙自我感覺良好的過了半天。

中午，去小賣部買零食吃，結賬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旁邊同學的議論聲，間或夾雜着若隐若現的陸硯二字，頓時，他耳朵動了動，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