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六十二

六十二

在現實生活中, 大多數成年人不會這麽直白的将情緒表達出來。

話說貓的性格是這樣嗎？

柳枝意看着外面下血雨，裏面下淚雨的粉紅傘。

前幾個副本貓明明很靠譜，怎麽這會兒看着……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

柳枝意只能輕聲安慰着。

“沒事，我最傷心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結果話一出口, 傘裏的小雨下得更大了。

柳枝意：“……哎呀, 沒事的。”

沒想到換了個副本, 換成她來安慰貓了, 雖然只是貓身體的一部分。

耳機中周弗清的聲音有些發悶：“……對不起，我變成這樣後就很難控制情緒了。”

雨傘在她頭頂轉了個圈，水滴都甩成了一個圈。

看起來有點像是狗狗在甩身上的水。

柳枝意心想。

——啪嗒

車廂內響起了腳步聲，聽起來像是濕着的腳踩在地上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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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的紅繩再度縮緊，雨衣都快将她臉都包進來。

柳枝意被綁的動彈不得，只能用餘光觀察四周，順便看了眼手表。

手表的任務欄沒有更新, 但手機屏幕卻很亮。

柳枝意看到了一張精美的圖片。

似乎手機裏的游戲也到了高潮環節, 出了一張CG圖。

圖片裏紅線飛舞, 周弗清對着手機屏幕伸出手，姿勢像是攬住了某個東西, 雨衣從他的身上飛起, 遮住了屏幕的一角。

這張CG圖是第一人稱的，看起來就像是被攬在了懷裏。

——呼

耳機裏和現實裏齊齊響起了風聲。

柳枝意被紅線帶着向後退去, 那些線飄在空中, 閃閃發亮。

風聲呼呼作響，有血的腥氣從身後湧來，伴随着冰冷的氣團逼近。

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柳枝意想。

可她什麽都沒看到。

她看到了雨衣飛舞，看到了如花蕊般散開的紅線, 擋在了她的面前。

周弗清：“別看。”

其實這情節足夠的老套，甚至能稱得上是俗氣。

可那畫面是如此的美，耳機裏的音樂是如此的動聽。

令這個濕漉漉的雨衣和斷手都變得……有些動人了起來。

周弗清：“剛才是地鐵的工作人員，要是被她發現了，活人會被強留下來……對不起，我是不是勒痛你了？”

綁在她身上的紅線猛地放松。

柳枝意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手臂上都被勒出了印子。

她摸了摸臉，有點熱。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理智上清楚這就是個乙女游戲的劇情橋段當不得真，貓的情感只是道具的産物。

可她的心髒仍舊會為之一次有一次地加速。

所以這就是乙女游戲的魅力嗎？

柳枝意扭過頭：“……沒事，你也是想保護我。”

耳機中的周弗清沒有說話，斷手懸在她手臂上的紅痕上，像是想碰，可手指動了動，但還是沒有落下來。

一人一斷手就僵住了。

氣氛忽然變得有點尴尬。

柳枝意就沒談過戀愛，過往的人生要不是認真學習，就是拼命上班賺錢。

随着年齡增大，她仿佛變成了戀愛絕緣體，也就只在偶爾刷到相關的帖子或者小說，會心一笑後就抛到腦後去了。

難道戀愛就是這樣局促尴尬嗎？

柳枝意搓了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深吸幾口氣，平複心跳。

在這種恐怖副本裏經歷戀愛情節就是這點不好，她都分不清心跳加速，到底是因為恐懼還是……喜歡？

——嗡

車廂震動着，在緩緩減速。

看起來像是要進站了。

雖然知道這具列車進站并不是什麽好事，但也緩解了這尴尬的氣氛。

車窗有光線照射進來。

柳枝意往外看去，看到了一輪碩大的圓月。

她從未看到如此巨大的月亮。

話說月球離地球有這麽近嗎？

柳枝意眯起眼，仔細地觀察起了這輪月亮。

月亮下陰雲密布，遠遠看去像是月亮裏套了個圓形的雲團。

這個形狀。

柳枝意開始聯想。

看起來……看起來……

像是個腦袋後頂着個光圈。

周弗清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這是我要下的那一站。”

柳枝意收回視線，目光下移。

因為月亮太大了導致她都沒注意到月亮下的地平線上還有一棟建築。

藍窗白牆，還泛着金屬的冷光，屋頂上則挂着一個白光紅邊的十字。

是醫院。

醫院算是副本裏比較常見的了。

但和她經歷過的安康醫院不同，柳枝意看到了心理醫院這幾個字。

這心理醫院還有點不太一樣，建築高得出奇，最高層全是落地窗。

看着不像是醫院，倒像是某個高檔酒店。

就連招牌是粉色的不說，上面還挂着兩個貓爪的圖标。

不光如此，醫院後面立着一架摩天輪，燈火通明。

地鐵停了下來。

——叮咚

提示音響起。

柳枝意抓住了雨衣。

“你要下？”

雨衣抖了抖，又溫順地貼在她的手上。

周弗清：“不……我要先送你回家。”

車廂的門滑開了。

沒了車門的阻擋，月亮感覺更近了。

其實月亮将外面照得很亮，一點都不黑。

可柳枝意卻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和上一站的熱鬧不同，這一站十分安靜。

沒有人下車，醫院門口也是空蕩蕩的。

上一站和她有聯系，所以站臺和親人有關。

柳枝意看着這個混搭的醫院，一時搞不清這和周弗清的聯系點在哪兒。

周弗清：“我以前什麽都感覺不到。”

鋼琴的調子停了。

——滴答

耳機中的雨滴聲忽地變大。

柳枝意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到耳機上，雨滴聲一聲接着一聲放緩，形成了一首奇特的雨滴小調。

平穩卻又冰冷。

音樂是個很神奇的東西。

沒有一句歌詞，也沒有一句話，卻能感受到作曲者的情緒。

周弗清：“很難形容這是什麽樣的感覺，因為感知不到外界的東西，就不會有情緒的起伏，不會高興，不會生氣……什麽都沒有。”

周弗清：“我的大腦也許某個地方出現了問題，但以前我覺得這不是壞事，沒有情緒，就不會有煩惱，更不會內耗。”

聽起來其實挺不錯的。

柳枝意有時候都覺得情緒煩人，明明很想做一件事，卻會被情緒分散注意力，拖慢進度。

周弗清：“因為沒有感受過，所以無所謂……可是我現在感覺到了。”

雨滴聲在加快，直至與她的心跳節奏趨同。

鋼琴的樂聲再度響起，彈跳的鍵音混合着低沉嘶啞的男聲，讓柳枝意耳朵發麻。

周弗清：“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感覺心跳在加快，就像胸腔裏關進了一只小鳥，我安靜不下來。”

耳機裏的配樂還十分應景的配上了鳥兒撲扇翅膀的響聲。

聽起來就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周弗清：“我想靠近你，想和你說話，想和你呆在一起。”

柳枝意捂住了耳朵。

這種在耳邊說話的感覺，實在是令人頭皮發麻。

周弗清：“……還好我又見到你了。”

——叮咚

提示音響起的同時，車門緩緩合上了。

周弗清：“雖然以後可能見不到了。”

頭頂的雨傘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

這氣氛和音樂實在太催人心碎。

柳枝意心髒都感到了刺痛。

周弗清：“下一站到站後，你就可以下車了。”

這麽快嗎？

柳枝意意識到自己腦中的想法竟然是這個後，也吓了一跳。

她這是舍不得嗎？

柳枝意：“等等……”

車身震動起來，一盞一盞的燈光自雨衣後面亮起。

周弗清：“對不起。”

鋼琴與雨滴聲忽地擡高，燈光大亮，亮得柳枝意閉上了眼。

一陣含糊的，輕的仿佛風能吹散的氣音飄進了她的耳中。

周弗清：“……喜歡。”

可太輕了，柳枝意只捕捉零碎的一個詞。

緊接着，嘈雜的人聲從四面八月湧來。

柳枝意再睜開眼時，正站在進站的閘口前。

……出來了啊。

她還有些恍惚，先是看了眼手表。

任務顯示已經完成，但卻多了一排字。

【不解之緣：再見，枝枝。】

柳枝意捂了下臉，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這副本算得上是莫名奇妙，忽然進去，又毫無征兆的被送出來……

柳枝意：“……搞什麽啊。”

她翻出手機，游戲界面也停在地鐵背景上，看來游戲進度和現實是一樣的。

她憤憤地狠戳了幾下屏幕，游戲卻和卡住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柳枝意嘆了口氣，本來是想借着一些事情轉移注意力，免得老想姥姥和媽媽，結果現在這麽一弄，心情更煩躁了。

柳枝意又點了幾下，手機是徹底卡住了。t

她只能放下手機，逆着人群往出站的方向走去。

結果沒走幾步，便看到了沈頌月。

沈頌月：“出來了？”

柳枝意将手機遞給她。

“我都一頭霧水……你看看是怎麽回事？”

沈頌月：“貓的身體帶出來了嗎？”

柳枝意搖頭：“出來的太突然了。”

兩人一同向站外走去，上了出站的扶梯。

沈頌月沒有說話，低頭擺弄她的手機。

——滴答

柳枝意一愣，轉頭向站口外看去。

細雨綿綿，路人撐着雨傘經過。

沈頌月：“下雨了啊，你帶傘了嗎？”

柳枝意正要搖頭，餘光忽地掃到自己背包下挂着一個東西。

她伸手摸了過去。

是一把粉紅的傘。

傘柄上還挂着一個毛絨的小貓爪玩具。

沈頌月笑了起來。

“看吧，我說他會把自己主動送到你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