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

第 46 章

身旁的秦越陽都準備張嘴了。

只是“舒漾”兩個字還沒出口, 就見小姑娘的目光像是被燙到一般，倏地一下調轉了方向。

動作簡直不要太明顯。

看着舒漾的身影越走越遠，秦越陽原本露出來的燦爛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連帶着語氣也變得悲怆：“學妹……怎麽跑了？”

再看旁邊那位嘴角挂起的似有若無的，仿佛看着小孩子發脾氣的淡笑, 他好像懂了那麽一些些。

小心翼翼地靠近靳池，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試探道：“你們兩個這是……”

靳池懶洋洋地直了下腰, 收回目光，表情認真地将挽起的袖邊理平整, 才說：“鬧了點小別扭。”

“小別扭？”

秦越陽瞪大眼睛：“小別扭？學妹那麽脾氣好的人, 也會生氣？”

“那可怎麽辦？”

“能怎麽辦。”男人優越的聲音響起, 毫不猶豫地來了句，“得好好哄哄。”

“？？？”

秦越陽揉了揉耳朵，這才确信這句話是從靳池的嘴裏說出來的。

*

九點鐘, 燈光落下, 帷帳扯起，學年大戲正式拉開了帷幕。

Advertisement

第一出唱的是《邯鄲記》, 講一個名叫盧生的書生經歷一場黃粱美夢，最終勘破紅塵, 放棄追逐這世上的功名利祿, 成為天庭的掃花人的故事。

舒漾也終于得空坐下來休息。

臺上咿咿呀呀的唱腔，像一根根綿密的絲線，一直扯一直扯, 像是能将前塵往事都串在一起似的。

這出戲她不是沒有聽過。

只是此刻, 往日裏熟悉的唱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流水一樣從她腦海裏穿過。

這樣綿密華麗, 去除人間所有煙火氣的水磨腔，卻一點兒沒能去除她內心的躁意。

幾天時間不見，舒漾以為自己已經改造好了。

沒想到看到靳池的時候，還是心煩意亂的要命。

她實在是不能理解，他平日裏聰明絕頂的腦子到底去哪裏了。

明明知道她不願意見到他，還這樣明晃晃地出現在她面前。

拿出你從前和其他女生避嫌的魄力啊！

至少讓她先過幾天安穩日子，把自己每天比她奶奶血壓還要高的心率穩住才是。

所以當初他為什麽同意把自己招進來？

舒漾一條一條地将他的罪狀列出來。

招進來就算了，為什麽要頻頻出現在她眼前。好吧，客觀因素要開會，這點劃掉。

那後面為什麽要帶着她去出差？

為什麽要同意收養她的小十七？

為什麽要邀請她去堂會？還把醉酒的她抱回自己的房間……

重點是，排練的那天，在她跌坐他的大腿之上時，明明可以一把把她推到旁邊的位置上。

那點平日裏位置的高貴男德，都到哪裏去了？哪裏去了！

舒漾每列一條他的罪證，就在腦海裏給他減一點功德，等到減到10086後，成功地把自己……減餓了。

早上出門的太早，只吃到了一塊張果投喂的小面包。

本來以為能撐到午飯的，沒想到才不到十點，已經饑腸辘辘。

不僅如此，嘴皮也幹的要命。

于是她從座位上起身，準備出去找水。

樓梯角落有一臺自動售貨機，舒漾垂着頭，拖着略顯疲憊的步子準備去買水。

大部分人都在禮堂裏看節目，這會的樓梯間安靜地要命。

自動售貨機只提供勉強可以飽腹的零食，品牌和口味也很單一，舒漾掃了一眼，對每一樣都沒什麽興趣，但是因為肚子實在餓的要命，便将目光瞄準到一個巧克力餅幹。擡頭，掃碼。

也就是這一瞬間，指尖忽然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明淨玻璃映着男人俊朗的面容，自動售貨機自帶的柔光，勾勒的他的五官更加分明。

餘光流轉間，看到那個阻止她掃碼的東西。

一瓶熱牛奶，被一只均勻修長的手拿着。

懸在半空中，等待着她的回應。

抱怨了整整一早上的臉出現在面前。

忽然出現就算了，還給她遞牛奶，簡直就是罪加一等。

她以為自己會很生氣，至少是把牛奶奪過來打他一頓的程度。

但最後，她能做到的，卻只是默默後退幾步。

還沒退成。

忽明忽暗的光影裏，手腕忽然被一個輕輕的力道一抓。

“說好的，我給你帶飯。”

說話的瞬間，那瓶牛奶已經塞到了她手上，并一份熱騰騰的，香氣四溢的小籠包。

舒漾簡直要氣死。

她耳尖微紅，卻沒有一點兒能反駁的理由。

而且東西已經在她手裏了，浪費糧食這種事情，她不能做。

舒漾閉了下眼，在心中默了幾分鐘。

算了！擺爛。

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了。

然後拿出一個小籠包，沒什麽表情的塞進嘴裏。

湯汁在口腔中爆開的那一瞬間，帶來的幸福感讓她簡直想流淚。

嗚嗚嗚。

包子好，人壞。

她不能生小籠包的氣。

就這樣一連吃了三個，腹中的饑餓感才逐漸減輕。

吃完了又覺得渴，扭頭的時候，發現放在一旁的牛奶瓶已經被靳池擰開，不僅如此，面前早已遞過來一張幹淨平整的紙巾。

方便到她幾乎沒有猶豫就接受了。

牛奶還熱着，恰好是剛剛入口的溫度，一瞬間就解了店肉餡的油膩。

這頓早飯吃的很平靜，中途靳池一直沒有說話，就安安靜靜地當工具人，少什麽給什麽，缺什麽遞什麽，甚至把最後的垃圾也處理好了。

舒漾還以為他要走，沒想到從洗手間洗了個手出來，他依然等在門口。

只見他斜斜地瞥了舒漾一眼，問：“明天想吃什麽，可以先點。”

舒漾擡頭，一臉的不可理喻：“你……”

“不點的話，我可就随便點了，剛好今天張姨出去買榴蓮，不如就讓她——”

“不行！”舒漾的聲音大的出乎意料，吓了旁邊準備去上廁所的同學一大跳。

“那你說。”他低頭看她，似乎早都準備好了下一句。

“是烏飯麻糍，還是糯米包油條加鹹豆漿？”

舒漾幾乎脫口而出：“烏飯麻糍。”

“沒問題。”

舒漾：“……”

她好像，再次中了某人的圈套。

“狡猾的男人……”垂下頭的瞬間，她碎碎念道。

沒想到竟然被他聽到。

“在罵人嗎？”

舒漾頓了一下，忽然有些緊張。

不過他似乎并沒有生氣，只是勾唇輕笑。

指尖輕輕敲過她頭頂碎發，落下來的眸光，像是能将周圍的光悉數攬進來一樣。

“只要你不生氣，随便罵。”

*

午後。

剛吃了份龍蝦面的秦越陽來到靳池這邊，看着他手上那份食堂自選菜，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一整個早上的忙碌，還要吃一份這樣食不知味的食堂便餐，不是人間酷刑是什麽？

而且他已經連續吃了整整一周的食堂，整整一周啊。

秦越陽不懂，但大為震撼，順手将他那邊存着的唯一一個橙子遞給靳池，算是給他加餐。

扔完了橙子，一邊接水一邊和他聊天，“學習部那邊有消息傳來了，關于國學大賽的事情。”

“嗯？”

“說是負責的老師改了決賽賽制，以個人賽為主，然後随機匹配人員，先不考察默契度，只考察參賽人員的表達能力和理解能力。”

靳池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個方法确實科學，默契度短期內倒是可以培養，但是學識積累的程度和表達能力，卻是短期內無法提升的。

“對了，說到這個，讓我想起來，你之前問我徐燕的事情有苗頭了。”

“什麽？”原本盯着電腦的靳池，忽然擡了下目光。

秦越陽的語氣忽然變得陰陽怪氣：“要我說，問題大概率出在許北淮那逼身上。”

靳池瞥他一眼。

“我有個新聞系的學妹，和徐燕是室友，聽她說，徐燕每天去圖書館找許北淮，是為了準備國學大賽的決賽。”

“要我說他不做人呢，明明他都有舒漾學妹這個搭檔了，竟然還勾搭了被淘汰的徐燕陪他練習，這不是下頭是什麽？”

“初賽落選上決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倚我看，要麽是徐燕對許北淮有那方面的意思，自己要當純愛戰神，要麽是許北淮給她畫了餅，所以才這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秦越陽繼續義憤填膺：“這種人簡直了，看上去人模狗樣正人君子似的，背後竟然幹這種勾當，渣，太渣了。”

靳池默了一會。

那天撿到的檢舉書，舒漾只是簡單地打了個草稿，簡單的幾個短句拼湊起來，和他今天從秦越陽這裏得到的消息，大致能對上。

檢舉書……

他有些想笑。

她是活在真空生活中嗎？企圖想用一封檢舉書，就把許北淮的不恥給揭發出來？

她根本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許北淮那些給徐燕畫的餅，讓徐燕浪費的感情和時間，在現實生活當中，在既得利益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況，許北淮在老師面前的印象一向很好，企圖讓那些老師和領導共情這樣一個單純的女生，才是見了鬼。

除了讓自己受傷外，不會有任何的效果。

……

“秦越陽。”

“嗯？”乍然被點了名，秦越陽連忙縮回準備偷靳池桌子上酸奶的手。

“可能需要你做一些犧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