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章

第 55 章

眼前的人“唰”的一下, 離開了自己的位置。

回過神時，舒漾早都從周恒身邊離開，站在了來人的對面。

少女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恨不得當場就給他盯出個洞。

靳池只是慢條斯理地轉了一下腕表，語氣不善道：“幾天沒見, 不認識我了？”

舒漾這才緩過神來。

“沒、沒有。”

“什麽時候回來的？”舒漾擡頭，自然而然地來了這麽一句。

“就今天。”

“蔣一說你有事找我，就過來了。”

舒漾沒想到他剛一回來就跑了過來, 語氣忽然有些愧疚：“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之前決賽的獎品我幫你領回來了, 放在部門辦公室了。”

靳池垂下眼看她：“嗯, 那我過會去拿。”

說了兩句, 舒漾才想起周恒還在，轉過身給他道了個歉，“今天有些事情, 練習的事情, 下次再說。”

周恒木然地點了下頭。

目光緩慢移動，最後落在了靳池身上。

只見他單手插兜, 眼神淡漠，下巴微微擡了下, 雖然一言未發, 也沒什麽表情，但就是讓他有種很不舒服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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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也不服氣，對上他的目光。

正準備開始較勁。

那人卻突然輕飄飄地移過目光, 只對舒漾道, “走了。”

舒漾也就真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周恒：“……”

情緒短暫在眼底翻湧了幾秒鐘，最終他也只能看着兩人離開的身影。

走出去了十幾米, 靳池才掃了一眼舒漾背後背着的球拍，“選了網球？”

“嗯嗯。”舒漾點點頭，止不住地嘆氣，“沒有運動天賦，準備課下自己練練。”

靳池：“還跟着他練，你是準備直接挂科嗎？”

舒漾：“……”

雖然這句話确實不無道理吧……

“你真想順利通過考試？”靳池忽然頓下腳步，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舒漾立刻把頭點的像個撥浪鼓，語氣誇張道：“肯定啊，體育課三個學分，從某一方面來說，決定了我獎學金的厚度。”

靳池瞥了一眼，語氣欠欠的：“你怎麽不說還決定你人生的長度呢？”

“你要這麽說，也确實是這麽個道理。”舒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我更要抓緊時間練習了。”

“……”

今天的陽光有些好，透過冬日裏橫斜的樹枝，在地上落下一片淡淡陰影。

下一秒，只聽耳邊響起一個淡淡的嘆氣聲：“實在不行，我就只能請個私教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訓練費保不住獎學金。”

“我先來查查老師……”舒漾對着手機一頓搜索。

也就是這個時候，聽到一個輕輕的建議聲：“國家一級運動員怎麽樣？”

舒漾這會被太陽曬得有些迷糊，語氣帶着點喃喃：“那當然好了，就是不知道約不約得到。”

接着，目光出現一只勻稱而修長的手。

這會陽光正濃，本就白皙的手像是透着光，耀眼又迷人。

舒漾盯了一會，才注意到，原來他打開的是手機上的日歷。

“挑個日期。”

淺淡的嗓音，像是在這日光下曬過一樣，幹淨中透着點松軟。

舒漾愣了下，疑惑道：“你認識那個老師？”

靳池：“你也認識。”

舒漾更不解了：“誰？”

靳池：“我。”

舒漾：“？？？”

“不信？”他看她一眼，輕描淡寫道，“不信可以自己查。”

“不查了。”

她飛快地奪過他的手機，生怕對方反悔一樣，開始在日歷上面做标記。

一邊這樣說，一邊下意識地問：“價格怎麽說呢？我總不能白嫖，還有場地呢？能不能安排在學校這邊，方便我上課。”

“沒問題。”他勾了下唇，淡淡道，“顧客就是上帝。”

*

舒漾還有課，兩人在主幹道的分叉路口分道揚镳。

她去教學樓，他則回學院辦公室。

本來對決賽的獎品沒有任何興趣，但是想想是她帶回來的，還是準備回去看看。

上課時間，此刻的部門辦公室空無一人。

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她值班的時間比較久，屬于她的那張小桌子上的東西也最多。

三四本專業書，兩個厚厚的筆記本，還有一個很可愛的保溫杯，椅背上則挂着一個全新的帆布包，帆布包上是一個粉色的叮當貓小挂飾。

一陣微風吹過，發出好聽的叮當聲。

他這才意識到，好像不止一處聲源。

環顧四周後，目光落在自己的位置上。

平日裏整潔單一的桌面上，多了一個保溫杯和一個小盒子，椅子上，也多了一個帆布包。

最終吸引住他目光的，是帆布包上挂着的那個小東西。

走近後，深沉眉眼裏驟然多了幾分淺淡笑意。

怪不得那麽着急着想要他看……

原來是因為它啊。

接着，他将那個和舒漾一樣的叮當貓挂飾取下來，勾入掌心。

*

和靳池練習的時間定在每晚七點。

舒漾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靳池的實力。

流暢的肌肉線條，标準的堪比體育老師的揮拍動作，砸在地上的每一個球，幹淨利落，沉穩有力

她面前橫斜亂飛的網球，仿佛像是能聽懂靳池的指令一樣。

學校的選修課為了方便教學，往往先教大家發球。而專業網球培訓，往往要從接球開始，靳池很快轉變了她的思維方向，先培養她接球的感覺。

“不要害怕，把右手拉到身體後側。”

“身體再稍微前傾一些。”

“膝蓋不要直。”

“嘭”的一聲。

沒擊中。

舒漾不服輸，又來了一次。

接下來的好幾次。

依然都是空拍。

逐漸失去耐心。

汗水順着臉頰一點點往下淌。

體力也快要用盡。

舒漾想不通，為什麽自己已經将标準的揮拍動作練習了無數次了，卻換來這樣慘淡的結果。

但是球場另一邊的那個人，神色依然很平穩。

“再來一次。”

舒漾用一只手撐着膝蓋，精神渙散，神色迷離。

一種強烈的扔拍沖動，在腦海裏面蕩啊蕩。

直到耳邊響起一聲。

“漾漾。”

舒漾艱難地擡起頭，看到站在對面的靳池。

球場裏人來人往，嘈雜又喧鬧，可是那人的身形卻無比清晰。像是在黑夜裏驟然擡起頭，看到空中那一輪彎月，清絕，明亮。

其實，這不是他第一次當她老師。

和舒月明的那一場比試，讓她在爺爺面前丢盡了人。

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之後，爺爺的神情才稍微和緩了些。

人群散去。

空蕩蕩的馬術館裏，她一個人抱膝而坐，蜷縮成小小一團。

直到看到遠處走來的那個身影。

無神的眸光中，驟然亮起了一束光。

她知道是他，靳家的三少爺。

沉默寡言是他。

對人冷淡是他。

但是站在香橼樹下接着她的，幫她擋住舒月明潑過來熱茶的，也是他。

舒月明不讓她進馬術館，她就偷偷摸摸地站在外面看，企圖用眼睛代替實踐，至少學會那麽一點點，所以她知道他經常來。

只不過總是等人散盡，快要清場時才來。

他的技術很好，經常把陪他訓練的教練都甩在身後。

館內閃過一抹較小的身影。

趕在他開始前，少女已經沖到了他的身邊。

“你能，教教我嗎？”

她氣喘籲籲的，睫毛微顫，眸若含水，盯着他的時候，帶着膽怯、懇求和讨好。

靳池勒了一下馬繩，饒有興致地盯了她一眼，想起剛剛門外那個明豔又活潑的身影，慢條斯理地問：“你想超過她？”

“不、不是。”少女眼神忽然有些慌張，語氣也變的磕磕巴巴。

“我不喜歡失敗。”

“如果你想超過她，我就教你。”

舒漾只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緊，大腦裏面亂糟糟的。

她想學，無非是想給爺爺一個交代，她覺得只要稍稍有些進步，但是比舒月明差很多，那她可能也會放過自己。

可這個人，卻讓她超過舒月明。

但是除了他，她不會再找到這樣好的老師了……

指尖攥入掌心，幾乎要戳血來。

短暫的幾秒鐘心跳後，她擡起頭，篤定道：“我會的。”

再然後，她如願以償成為了他的學生。

有時候，舒漾真的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嚴厲。

短時間內提升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練得最苦的時候，舒漾甚至想從馬背上掉下來一了百了。

他看得出她的情緒，從不說狠話，也不發洩情緒。

至多是用那雙清醒的不行的眼睛，冷靜地看着她。

就像此刻。

舒漾對上那雙眼睛，覺得和從前很像，又有點不一樣。

比起從前的冷清，多了一點細膩和溫柔。

是錯覺嗎？

畢竟此刻的她汗如雨下，模糊了視線，看的也不是那麽真切。

馬術那麽難的動作和技巧，她都學會了并遠超比她訓練時長就得多的舒月明，網球應該也可以的。就算不是為了她自己，她也要努力……

舒漾擦了下眼睛，集中注意力。

再次揮拍時，只聽“嘭”的一聲。

她有些絕望地閉了下眼。

沒想到下一秒。

不僅接住了。

甚至還……過網了？？？

舒漾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

剛準備欣賞自己的傑作，那邊的球卻不停地繼續發。

慢慢的。

第二個球也接住了。

到後面，十個球裏面能接三個。

那邊的球全部發完之後，靳池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還覺得難嗎？”他慢慢走過來，從包中抽出一瓶水，擰開之後，先遞給了舒漾。

舒漾搖了搖頭，沒接水，而是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眼。

“怎麽了？”

“我在想——”舒漾頓了一下，剛準備說出下一句，視線卻被眼前飛快閃過的身影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