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愛欲
愛欲
第三十九章
陸纨的書房本來沒有下任何禁制, 幾個月前,紀明意在的時候,陸承還草率闖進去過一回。誰知那次之後, 長天和漁舟二人俱吃了挂落。
因而這回見到陸承,長天漲了教訓,雖然心中忌憚,但他仍然伸出手虛虛阻擋了陸承一下。
陸承橫眉, 神态張狂地笑了笑, 他說:“你攔我?”
“這光天白日的, 我爹莫非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陸承撣一撣衣袍,甕聲甕氣地道。
長天垂首道:“公子說笑了。小的不敢攔您, 只是容小的先向爺通禀一聲,以免爺怪罪。萬望公子體諒。”
陸承抿緊嘴唇, 心中隐怒。
長天輕輕擡手扣了扣門, 聽到陸纨從裏頭傳出的一聲“進”後, 長天方放行道:“公子請。”
橫生了這麽一出小插曲,陸承面上的不虞添了幾分,他走進去一瞧,見紀明意和父親只是坐在一起寫字, 他擡起眼皮, 叫了聲:“爹。”
陸纨擡首,淡淡看向他。
陸承來此,總要找個妥善的借口, 于是他平靜道了句:“孩兒的衣裳量完了, 爹不給自己做幾件嗎?”
“我的夏衣足夠, ”陸纨淡然道,“冬衣此時尚不着急。”
陸承“喔”一聲, 眸光情不自禁往紀明意身上瞟了眼,紀明意卻只專心埋頭寫着字,不曾分心。
陸纨說:“張氏給你做了斓衫不曾?”
陸承道:“做了。現在做來是不是太早?”
Advertisement
“不早。”陸纨的語氣波瀾不驚,他說,“十日後院試就要放榜,這幾個月為父不在,不然早該備下。”
父親說“早該備下”時的口吻篤定而淡然,陸承不由怔了怔,他擡眸,看了一眼陸纨,低聲地問:“爹就這麽确信孩兒能考上?”
陸纨的神色平常,聲音輕緩,在夏日陽光中顯得分外柔和。他說:“九郎。只要你想,這世上的任何事情你都能做得很好。”
陸承挺拔的身姿微頓——這是父親頭一回不加掩飾地對他表露出全然的稱贊信任之意。
陸承從喉嚨中艱澀地發出一個“嗯”。
陸承自小到大,因為相貌出衆,聰穎機敏,面對的誇獎可謂不計其數。他素來是游刃有餘從容應對,今日卻頭一遭在父親面前,體會到了束手束腳的感覺。
陸承一時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好,沉默片刻,他開口:“爹也一樣。”
“孩兒相信您定能蟾宮折桂,名列三甲。”俊美的少年注視着對面清俊的父親,少年對父親行了個端正的禮,他一絲不茍地說。
陸纨只雲淡風輕笑了下,他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
話說至此,陸承本不打算再待下去,預備擡腳離開了。
只他眼尖,于轉身之際瞧見桌案上有一只藥膏。陸承因為喜好習武,受過不少次外傷,他幾乎立刻分辨出那是治療外傷用的藥。
陸承擰緊眉頭,關切的眼神在父親與紀明意之間轉了個圈,他問:“這只藥是給誰用的?”
陸纨清淡看了他眼,沒有說話。
紀明意則不自在地将剛上過藥的左手藏在了桌案底下。
陸承自然捕捉到了她這個動作,他上前一步,緊張地望向紀明意:“你左手怎麽了?”
“受傷了?”
“昨日不是還好好的?”
面對少年一連串的發問,紀明意悶頭不做聲,她只是微微地側過臉,她捏緊筆杆子,任由一個墨點滴到了宣紙上。
陸纨也輕輕擰眉,他的眼瞳清冷若冰雪,他心平靜氣地說:“我離家期間,阿意沒能完成課業,所以被我用戒尺懲戒了三下。”
陸承擡眸,仿佛想要說什麽,卻只是動了動唇。
相對靜了一會兒,陸纨掀起雙唇,一雙瞳仁裏是冷冽的溫度,他不鹹不淡地問:“你很關心你的繼母嗎?”
聞言,陸承微微一愣,他的神色微妙而複雜。他對上父親淺淡的雙眸,眼中含着幾絲異樣的情緒,他聲調冷凝:“我若是喜歡誰,絕不舍得這樣打她。”
紀明意心頭一跳,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
陸纨仔細端詳陸承,目光裏帶着審視探究之意,他的手指在玉佩上細微摩挲幾下,他嗓音平淡地問:“九郎,你有喜歡的人了?”
陸承目視前方,他眼中裝了一個曼妙倩麗的人影,少年慢而深地呼吸着。
紀明意再也無法忍受這等難捱的煎熬,她只覺自己好像一張被餅铛兩面來回燒烙的餅,以免少年真說出什麽石破天驚的話,紀明意連忙不禮貌地插話道:“是我毀諾在先,郎君對我用戒尺是為了我好。”
言罷,她又意味深長地瞥了眼陸承,聲音清麗地道了句:“九郎,你不要胡鬧。”
陸承掀着唇,他用俊美的桃花眼幽幽地看了紀明意一眼,冷哼說:“原是我在多事兒。”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真是好極。”陸承的桃花眼輕輕上挑,他的語氣裏有幾分嘲弄和忿然。
陸纨的目光落在少年白玉般的面容上,見他一雙眼睛裏帶着些不同以往的野性和風流,陸纨的心往下沉了幾分。
他淡道:“九郎,莫要渾說。”
陸承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睜着,他不以為然地勾了勾唇。
紀明意見陸承終于沒再還嘴,剛剛稍微放下心,便聽到陸纨的聲音又驀地響起:“阿意,你先回院子裏去罷。”
陸承還在這裏,紀明意哪敢就這麽離開,她揚了揚紙說:“可我今日的課業還沒寫完。”
“無妨。”陸纨道,“明日一道補上即是。”
紀明意知道陸纨這是成心要支走她,好與陸承單獨談話。
可他要說什麽,陸承又會說什麽?
紀明意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她緩緩起了身,邊借着這個動作,邊不着痕跡地看了陸承眼,誰知陸承也在不動聲色地看她,見她向自己望來,他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好像全然不知道避諱。
紀明意心中一個咯噔,忙又側首看陸纨。好在陸纨并未發覺,他只是低頭,認真凝望着腰身上的羊脂玉佩。
紀明意吐出口濁氣,被陸承這股混勁一攪和,她忽地也生出股不管不顧的想法——她明明什麽都沒做錯,為何要一直陪着少年提心吊膽?眼前這位最離經叛道的正主都無所謂,她憑甚麽心虛!
愛咋滴咋滴,讓他們父子兩個自己解決去吧!
這樣想想,紀明意的心頭郁氣驟然減去不少,人也一下子豁然開朗。她從容地放下紙張,臉上粉光連連,她挺直腰板,理直氣壯地俏聲道:“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陸纨說一聲:“去罷。”
到底無法做到完全灑脫,紀明意經過陸纨身邊時,還是低聲地說:“九郎只是個半大孩子,郎君別與九郎一般見識。”
這話看似在開解勸慰陸纨,其實卻已偏向了陸承,她是在撇清他。
陸纨眼眸中的神情難辨,他一掌直接抓住了紀明意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側。他擡眸望向她淺笑盈盈的一張臉,當着兒子的面,一向于人前疏冷的陸纨,竟破天荒兒地伸出手去,幫自己的小妻子理了理發簪。
他的語氣柔和下來,帶着情意缱绻:“阿意,今晚還是等我。”
陸承眼眸一頓,緩慢擡頭,凝視着眼前看似十分恩愛的兩人,他瞳孔的色澤黑沉。
紀明意則唇角一挑,對陸纨回以完美到挑不出任何錯處的微笑,她說:“好。”
陸承一言不發地垂下眼睛,他移開了目光。
紀明意終于邁步離開,退出書房。
陸纨目光安靜地望着她的背影,待她背影消失之後,便久久地盯着書房的那扇門,一時未曾出聲。
倒是陸承突然開了口,他眉宇間的神情不馴,語氣認真:“爹,其實你和新婦,尚未圓房吧。”
陸纨回過神,他眉頭緊鎖,聲音冷淡而森嚴,充斥着作為一個父親的威儀:“陸承,你太放肆了。”
“為父的房中事,豈有你過問的餘地?”陸纨沉聲說。
陸承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他向來乖刺,這樣簡單的訓斥自然吓唬不到他。
陸承的瞳孔漂亮,透着玉也似的光澤,他擡首,正色地望着陸纨,極為認真地說:“如若不喜歡,爹何必要平白耽誤一個女子的青春年華?”
陸纨低眸看他,見陸承的眼睛亮得像一只堅定而銳利的小狼。陸纨的眼神遂深沉下來,一片晦暗難辨。
他沉思着說:“這些話是誰教給你的?”
“銀杏?”
陸承雖然開了精關,但到底不曾經過男女歡愛之事,甚至連抽屜裏的春畫都沒看過,又豈會明白甚麽圓房不圓房。陸纨稍一思索便猜到,定然是有人在他耳邊教唆過什麽。
想到昨夜阿意忽然提及銀杏,再想到洞房的第二天,他手上的傷口被銀杏瞧見過,陸纨很快猜到這個不知輕重的人是誰。
陸承扯了扯嘴角,說:“沒有人教。”
陸纨高深莫測看他眼:“九郎,你可知這話随便流傳出去,傷的會是誰的臉面嗎?”
陸承面無表情看了父親一眼。
陸纨說:“銀杏是你娘留下來的舊人,又伺候了你這麽多年,多少有幾分舊日情分在,我這次可以不與她計較,但是她若再敢大放厥詞,我會讓魏晖攆她出府。”
“你最好将我的話轉告她。”陸纨不假辭色地道。
陸承沒說話,只是須臾後,他峻聲道:“不勞煩爹。”
“我院中的事,我自個會妥善處理。”陸承仿佛想到了什麽,他一字一句地說,“這樣不分尊卑、不侍主上的人,的确不該再留在身邊,否則容易成為禍害。”
陸纨擡眸,清淺的眼眸中露出探尋之意:“哦?”
陸承直視着他的眼睛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爹如若沒有別的吩咐,孩兒告退。”
陸纨眉目淡淡地發出一聲“嗯”。
陸承昂首闊步地走了,等到書房重新歸于安靜後,陸纨踱了兩步,他一手撚起紀明意落下的紙張瞧。
只見幹淨整潔的宣紙上已寫滿了規整的字,但是在字的中央,卻另有一團濃墨滴了上去,無故毀了這一整面的潔白。
他低眸,垂着眼睛想了半晌,忽然開口喚道:“長天。”
一直守候在書房門口的長天立刻領命進來。
陸纨已然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他撂下宣紙,淡淡道:“讓魏晖來見我。”
長天說:“是。”
“等一等。”陸纨神思不寧地望了望窗棂,眉眼之間似攏着一層薄霧,他說,“再去将秋水也叫來。”
“記住,別驚動夫人。”
長天道:“是。”
陸纨揉了揉仿佛要炸裂了的太陽穴,他輕輕閉上眼睛。
魏管事和秋水很快一前一後地來了書房。
陸纨的睫羽微微垂着,他望向兩人,語調清涼地問:“我不在府上的日子,夫人與公子處得如何?”
“不許隐瞞,一五一十地說。”
魏管事和秋水對視了眼。魏管家先低聲回禀了一遍,待到他說完,秋水才上前去,輕聲細語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也都講述出來。
陸纨起初還面色如常地聽着,及至到後來,聽秋水說陸承曾吩咐仆婦們都下去,與紀明意單獨處了小半個時辰時,陸纨的神色冷淡下來。
他輕輕動了動唇瓣,目光有如夜幕中的天色,幽深暗沉。
他說:“知道了。”
“退下。”
陸纨的臉龐細膩而膚白,他年逾三十,但是因為不常動氣,且保養得當的緣故,并不顯年紀,看起來還只是個溫雅清俊的年輕書生。
他一手摸着玉佩,微阖了眼在沉思。
半晌,陸纨忽然睜開雙目,他将紀明意今日寫字的那張宣紙拾起來,又重新瞧了瞧。
——字跡有長進,只宣紙上的那一團墨跡越來越清晰,滴漏在白紙上。讓人一時分不清到底是紙張白得刺目,還是墨跡實在黑得礙眼。
陸纨兩道漆黑的長眉微擰,他安靜地将其卷起來收在抽屜中,和紀明意之前交上來的四十二張紙疊放在了一起。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陸承說會妥善處理銀杏,便是真的要處置她。
他向來是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人,回了院子之後就讓松柏找了銀杏過來。這些年,銀杏在陸承的院子中是很有派頭的,等閑事兒勞煩不動她,聽到是陸承找,銀杏方慢悠悠地來了。
她福身作禮,渾然沒有個丫鬟的模樣:“承哥兒,聽說你找我?”
陸承擡起眼皮,少年的一雙眸子光華萬千,仿若星辰似的流轉漂亮,他說:“你在府上至今多少年了?”
銀杏笑着回答道:“承哥兒都十四了,日子過得快着呢。姨随你娘嫁過來至如今,約莫有十六個年頭。”
“十六年,”陸承說,“的确不短。”
他随口問:“家中還有人沒?”
銀杏從少年的口風中捉摸出點兒別的意思,她謹慎地回道:“嫡親的爹娘早都沒了,倒是有個後母生的弟弟還在。我與他到底不是一個肚皮生出來的,又自小分隔,無甚感情。其餘的都是族裏的親戚,更沒什麽情分了。”
“如此說來,你竟無處可去。”陸承說。
銀杏大驚,忙道:“承哥兒要我去哪裏?你自小得姨的照顧,姨曾經答應過你娘,會替她照看你長大成才。姨就想陪在承哥兒身邊,哪兒也不去。”
聽到她又搬出了自己娘親,陸承不由嘲諷地掀着唇。在銀杏心裏,陸承的親娘就是個做好的擋箭牌,以前不管自個做錯什麽,只要她提一句芸娘,陸承再震怒,也會顧念着芸娘的面子,最多斥罵她幾句。
銀杏以為今日這遭還會像從前一般。
卻不料陸承沉沉的眼眸中全然無往日的歲月無殇之意,他說:“別張口閉口的提我娘。”
“我娘嫁進來之後,你日夜不休地陪了她三年。為了這三年,我容忍了你九年,早就加倍補償給你了。”陸承牽了下唇角,“這些年你狐假虎威,狗仗人勢,貪昧公中銀兩,還多次欺壓府上的仆役丫頭,以為我真的毫不知情?”
銀杏心中一顫,她跌坐在地上,含淚凝視他說:“承哥兒打算怎麽發落我?”
陸承道:“不算發落,只是府上不适合你繼續待下去。”
“我從私賬中給你五十兩,你拿着家去。”陸承不含任何感情地說。
坦白講,五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多少貧苦人家一輩子都不定能攢下這麽多錢。可她在陸府裏待着,一個月的月錢就是三錢銀子,又不需要幹活,更不提還有別的進項,叫她如何甘心?
銀杏頓時如喪考妣,她撲過去,牢牢地抱住了陸承的大腿,哭喊着說:“承哥兒,你真如此狠心?你娘去世之後,我在你身邊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一句‘家去’,就要抹殺掉我們這麽多年的情分嗎?”
她又提到了他娘以及“情分”二字,又将這些事情作筏子!陸承的眸光冷下來,不欲再糾纏。
他狠狠踢開她,吩咐說:“松柏,你護送銀杏姑娘回鄉,幫着她在山東落戶。”
這是要松柏壓着她走了!
銀杏雖然是芸娘的陪嫁,卻不是蘇州人,她早年是從山東被發賣來的。看來承哥兒已将自家的老底都查清楚了,銀杏心中苦澀,卻明白此事兒已到了無法轉圜的地步。
銀杏跪伏在地上,痛哭出聲。
陸承發落了銀杏的事情,很快傳進陸纨耳朵裏。
他面不改色地聽了,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在書房中枯坐許久之後,他起身去了紀明意的院子,和她一道用晚膳。
紀明意的院子裏只簡單備了四道菜,兩葷兩素,另加一份蜜餞櫻桃的甜品。見到陸纨的身影,紀明意對他笑笑:“不知道郎君要來,我以為你打算和九郎一道用呢,因此沒準備甚麽精細的好東西,我再讓廚房去添兩道菜。”
“不妨。”陸纨的語氣溫潤,他說,“就這樣很好。夏日暑熱,本也用不了太多。”
陸纨最是好脾性的人,從來不曾在衣食上挑剔,紀明意于是說:“那委屈郎君了。”
陸纨道:“既然阿意能吃得,我吃如何就叫委屈?”
“我聽說六月黃河發大水時,你曾親自去城外施粥,可見阿意一直是個善良勤儉的好姑娘。”陸纨的口吻淡淡,言語中透露出的輕微贊揚之意卻叫紀明意不好意思起來。
她說:“我也不過是使了些錢財,實際沒出什麽大力,郎君過譽。”
“有這顆濟世安民的心便足夠。”陸纨笑着說,他的笑容文雅,看一眼足以讓人動心。
紀明意臉紅紅地低下頭去。
陸纨道:“還聽說你開了間醫廬,取名為清風堂,聘了幾名大夫專替婦人看診。”
“阿意的每一出主意背後都有顆菩薩心腸,令我動容。”
本來字字句句都是極為肉麻的話,偏偏他的語氣疏冷,好像一個白衣勝雪的書生站在一樹梨花下,遙遙對着你在笑。
既清冷倨傲又令人如癡如醉。
紀明意道:“郎君別說了,再說我真的要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才好。”
還是臉皮太薄,當面被人這樣誇獎真的太羞恥了,一雙繡花鞋裏的十根腳趾都在拼命扒地。
似乎是覺得女孩兒害羞的語氣可親可愛,陸纨用兩根修長的手指撚起她的下颔,盯着仔細瞧了瞧。
瞧完不夠,陸纨偏要再加一句:“害羞了?”
誰家好姑娘被這樣誇,再被這樣盯着瞧,能不害羞的——紀明意氣鼓鼓地想!她甕聲甕氣道:“還不是郎君害的。”
陸纨兀自笑了,他道:“是我的過錯。”“用膳吧。”
他慢吞吞地松開手,優雅地拿箸用起晚膳。
紀明意尚不知陸纨與陸承今日在書房中對話的內容,也不知他們父子倆都對府上那個曾冒犯過她的銀杏起了驅逐之意,更不知九郎已大刀闊斧地早一步處置了她。
出了書房之後,紀明意一下午都在研究柳昀給的藥膳食譜,順便練了練字。她沉浸在歲月靜好的靜谧中,渾然不知這間屋子外,已然是一片風雨交加。
到了夜間休息的時候,陸纨卻沒有直接入內室,而是等着紀明意也落簪梳洗完之後,與她一道上了榻。
他在她側邊躺下,耳側是紀明意的滿頭青絲。她今日洗了頭,瀑布般的黑發上裹着桂花的香味,清甜裏還帶着點兒焦焦的檀木香,像是在繁茂森林中燃燒的一團茂密野火。
陸纨不動聲色地嗅着這份香氣,他伸手捋開了她臉頰邊黏着的一绺濕發,平靜地問:“阿意,你我成婚半年,我不曾碰過你。”
陸纨的語氣微頓,他安靜凝視她,輕聲地問:“我想聽一句真心話,你怨不怨我?”
怎麽忽然又說起這個?
紀明意與陸纨對視,見陸纨的目光溫和安寧,她便笑着說:“我知道郎君不是縱欲之人。”
“而且,我确實年紀太小,郎君一心為我,我又為何要怨郎君。”她仰着臉,模樣稚嫩而質樸。
“好阿意。”陸纨看着她,淡淡地道。
紀明意臉上的神情小意而沉靜,她生得嬌媚,即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時,也一樣是個生動靈秀的小美人,何況她一向活潑。
是了,活潑,或許就是這份可愛真實的活潑太吸引人?
陸纨凝眸望了她片刻,他突地擡起小妻子的下巴,在她單純疑惑的目光中,他單手摟住了她的脖頸。
紀明意:“郎君……要做什麽。”
陸纨不回答,他只是埋首,毫無預兆地吻了她。
紀明意美目圓睜,她腳趾緊蜷,不得不仰着脖子抓住陸纨的衣擺。在這親吻中,她的語氣好像也染上了幾分濕漉漉,她黏糊地嗚咽了下。
這聲嗚咽是最好的催/情/藥。陸纨眼眸一深,在她紛亂的呼吸聲中,他再次攫住了她殷紅的嘴唇。
他伸手,輕柔地撫摸着紀明意的臉頰,啞着嗓子說:“閉眼。”
紀明意只覺唇上一軟,然後她被一雙無情的手遮擋住了全部的視線。
原來人非神佛,豈能真的無欲無求,而喜愛和欲望總會相伴而生。
在四方的床榻之上,陸纨的雙眸微阖,他無比認真地親着自己的妻子。
兩人唇齒相融,鼻息交錯。
他唇瓣的溫度很熱,一下一下吮在她嘴唇上。到最後,紀明意都不知道他們的唇蛇是何時分開的,也不知自己怎麽抱着腫脹的腦袋在陸纨懷中睡下。
第二天起床時,紀明意的身邊已然沒有陸纨的影子,倒是桌上有他令人早早就備好的早膳。
紀明意摸了摸自己嘴唇,發現唇瓣略腫,可見昨晚被陸纨親了多久。
她心亂如麻地用着膳。
紀明意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陸纨那樣一個在床事上從不貪戀的人,是怎麽會在昨晚忽然忍不住親自己的,還那樣用力?
她心神恍惚地出了院子,結果在花廳裏頭和陸承碰了個正着。
陸承的目光在紀明意不正常的唇瓣上停留了幾秒,少年一貫沉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紋,他的眼瞳清涼如月光,嗓音略沉地問:“你嘴巴為什麽腫腫的?”
紀明意微微蹙眉,衆目睽睽之下,她态度強硬地說:“九郎,這不是你該關心的。”
“是嗎?”少年哼笑了聲,他眼角發紅,一點點兒逼近了她,“那依阿意看,我該關心什麽?”
紀明意說:“幾日後院試公布排名,考上沒有,考上之後該當如何,沒考上又該怎麽辦,才是你要思考的事情。”
“阿意真大義凜然啊。”陸承被她過分大公無私的話氣得笑了笑,他說,“如此關心我的成績,還真是與我爹如出一轍。”
“我本就是你娘。”紀明意不看他的雙眸,她只咬重字音說。
陸承擡眼看她,目光又無法克制地盯在了她的唇瓣上。他狠狠捏緊了骨節分明的手指,冷冷地抿着唇說:“是,我爹這不是身體力行地向我證明了這點麽?”
少年的語氣如霹靂驟雨般,将紀明意砸了個轟隆作響。
紀明意不覺羞惱,她兇巴巴地道:“胡說八道甚麽呢!”
想到昨日與父親在書房中的交鋒,陸承的眼眸微微垂下,他收回了那股來勢洶洶的卑劣,只聲色暗啞地說:“阿意,我承認我爹很優秀。”
“但他性子太冷,與你根本不相配。”
“我爹給不了你想要的,你遲早會明白,他是個好人,卻并非适合你的良人。”少年的眼瞳漆黑而深邃,他望着紀明意近在咫尺的一張臉,低低地說。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