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種田

柳娘保持着溫婉超脫的姿态走出劉府大門,被曹立昂扶上軟轎,突然柳娘手一緊,死死拽住曹立昂的手腕,額上汗珠如豆粒般滾下。

“娘……”

“禁聲!管家在後面看着呢!”柳娘要緊牙關,雲淡風輕的坐上轎子,快速整理妝容,還掀開轎簾對管家的送別點頭示意。

轎夫起轎,擡着轉過了街角,曹立昂才趕緊喊停。一把掀開轎簾,焦急問道:“娘,你怎麽樣?”

柳娘疼得臉色慘白,嘴唇發紫,指着座位上的荷包,哆哆嗦嗦解不開繩結。曹立昂趕緊接開荷包,倒出裏面的藥丸遞給柳娘。又取除轎子裏的小水壺服侍柳娘吃藥,沒想到一打開瓶塞,濃郁的酒氣就彌漫出來了。

服侍柳娘吃了藥,曹立昂道:“娘,前面是回春樓,他們家冬日最舍得用炭,溫暖如春,我們去那兒歇歇吧。”

這藥見效十分快,柳娘已經止住了滿頭大汗,但實在疲累,不願開口,聞言只是輕輕點頭。

曹立昂服侍着柳娘在雅間休息,就這一小段距離,柳娘已經重新整理妝容,發紫的嘴唇也讓濃重的口脂蓋住了。下轎的時候還把妝容盒子遞給曹立昂,讓他抱進了雅間。

曹立昂十分心疼,道:“娘,這時候還管什麽儀容啊!”

“沒聽先生講課嗎?君子任何時候都要正衣冠、整儀容。”看着曹立昂不以為然的态度,柳娘笑道:“怎麽?不以為然?娘今日再教你一招,這和戰場上殺敵不同,在官場上殺敵,儀容就是你的铠甲。在劉府我就疼得滿地打滾,今天的事情就辦不成了。除非刻意示弱,永遠不要讓自己處在劣勢。做戲做全套,這回春樓離劉府這麽近,焉知他們有沒有交情,若是讓人看到我一臉病容,先前的鎮定穩重都成了裝腔作勢。”

“娘,苦了您了!”曹立昂親眼看着柳娘痛身這樣,心中十分內疚,父親在獄中說的話只能凸顯娘親的痛苦無奈。

“不苦,身後空無一人,怎敢倒下。”

平淡一句話,曹立昂卻驀然濕了眼眶,恐怕娘親始終清楚,丈夫從來不是她的依靠。若父親查到的屬實,這麽一路走裏,她從未有過依靠。連自己這個沒有血緣關系、又占據親子資源的庶長子都如此掏心掏肺,那該是受了怎樣的苦楚才舍棄父母家業,飄零西北?

“怎麽,都是男子漢了還掉貓尿,趕緊擦擦,待會兒還要去求人呢。”

“娘,您都這樣了,我們改天吧!”曹立昂擔心柳娘的身體。

“那藥是特效藥,有封閉感官的作用,不一鼓作氣辦好事,明日就躺在床上起不來了。”柳娘輕描淡寫,曹立昂卻覺得其中有雷霆霹靂。明明是怕父親在獄中受苦,娘親卻從不會說。老實人總會吃虧,內斂人總是受罪!曹立昂心中更痛了。

戰争對野心家來說,是挑戰更是機遇,尤其是對石亨而言,有才無德,專為此人而設。于謙啓用他,為的就是他卓越的軍事才能。人品低劣還體現在對家人上,以往大兒子和侄兒争權,石亨不僅不制止還推波助瀾,此次京師保衛戰中,石文耀戰死,石亨的繼承人卻不是次子石文昊,而是侄兒石彪。

下一站,柳娘去的就是武清伯府,石亨在此次大戰中一戰定乾坤,一舉封爵。

“曹夫人,不是我不幫忙,說句不怕家醜外揚的話,我并無說話的餘地。”石文昊知道柳娘找他求情,無奈嘆息。

“石将軍的事我知道,朝中如今還有伯爺不值封爵的議論,而今朝廷大權皆在于公一人手上。于公自然是浩蕩君子,可把自己的性命前程,寄托在別人的人品上……”柳娘嘆息,她稱呼石将軍稱呼的是石文昊,石亨封爵,他也水漲船高,從千戶升了将軍,虛銜而已,僅提了品級。說實話,只要有石亨做爹,就是白身又有何妨?

“家裏的事情我再不過問的,沒有這個金剛鑽,不攬這個瓷器活,我還是專心打理庶務吧。”石文昊還是拒絕。

“伯爺以武立世,武将才是石家天然的同盟。将軍既有決斷,我不敢勉強,只請将軍把我那一番話告知伯爺,伯爺如何做,我等再不敢有怨言。”

見柳娘十分堅持,又只是說幾句話,石文昊就答應了。石文昊向來佩服柳娘的遠見,不因她是女人就看清她。

兩人在暖閣說話,曹立昂都被打發了出去。事情談完,石文昊親自送柳娘出來,曹立昂扶着她上了軟轎。

曹立昂有心想問問事情如何了,可看柳娘疲憊的神情就顧不上了。回到宅子,張羅着粥飯藥食,親自伺候。

柳娘拜訪完這兩家就窩在家裏養病,反正其他人都是牆頭草,拜訪與否,并不重要。只要朝堂上掀開一個口子,這些人不用串聯也會出言;若是朝會一潭死水,也不必指望這些人平地起勢、力挽狂瀾。

三日後,消息傳來,朝廷準備在過年之前審理怠戰武将之事,正是右都副禦史劉黃銘上的折子。曹立昂歡欣鼓舞,想去牢中給曹爽報信。柳娘攔住他:“現在蹦跶得越歡,你爹的罪越重!安分待着,就說我等罪臣俯首恭待聖裁!”

曹立昂無奈看了自家娘親一眼,就是太老實!此時不去牢裏說一聲,父親誤會了怎麽辦。曹立昂滄桑的嘆口氣,等父親從牢裏出來,自己一定要和他剖析清楚,千萬不要再質疑娘親!

審理工作進行的很快,曹爽部下還餘兩千人,與那些打成光杆司令的軍官相比,也算保全人口,再加上曹家人永寧衛守城之功,在這些戰敗的将軍裏矮子裏拔高個,居然還算不錯。朝廷罰了三年的俸祿,聖旨申斥一番,讓他原職留用。

曹爽出獄,曹立昂親去大牢迎接,在馬車上嘀嘀咕咕和曹爽把事情全吐露幹淨,勸道:“娘親是重情重義之人,真心換真心,父親再不可誤會了!”

“行了,我知道了,小兔崽子操心得還多!”曹爽笑罵一句,在獄中用藥之後,他身上卻是舒服多了。

回到宅子,駕車接他們回來的馬夫卸下車馬,回到房中寫了密信遞進內宅。曹爽梳洗過後,一身水汽進來,正看見柳娘往火盆裏扔東西。

“夫人在燒什麽呢?”

“密信。你已經出來了,這些東西便不要留着礙別人的眼了。”柳娘笑道。

曹爽以為這是柳娘為他奔走留下的信函,想起曹立昂今天在馬車說的話,心中一嘆。自己這夫人剛強慣了,又不會表功,這麽大的事情讓她說起來卻如此平淡無波。再想想柳娘當初明明是處子之身,卻對放任外界流言,曹爽心驀然軟了,她就是這樣的人啊!

曹爽走上前,握着柳娘的手,單膝跪地,發誓道:“夫人于我有活命之恩,我曹爽在此立誓,此生絕不負你!”生死關頭,才知道誰忠誰奸,誰賢誰愚。

柳娘微微一笑,輕拍他的手背:“君不負我,我亦不負君。”

兩人動情相擁,戰争的苦難全都過去了,新生活正在向他們招手。

當晚柳娘把曹栓趕去睡書房,“我還病着呢,別傳給了你。你在獄中也受了大罪,好好調養。”

“夫人真不可愛,就你這直來直往的脾氣,可怎麽做買賣哦~知道你是心疼為夫!”曹爽志得意滿而去,柳娘依舊微笑,不發一言!

過年,無論什麽人在什麽地方,都一心往家裏趕,這是國人最樸素的情懷。曹爽已經沉冤得雪,一家人也該回永寧衛了。

“我這身子骨,大冬天的不宜奔波,你們先回去,我在京城養好了,跟着趕來。”柳娘決心留下,自曹爽回來之後,她一直卧床養病。

曹爽也清楚,女人病、月子病是能要人命的,沉吟半響,在屋中轉了兩圈,嘆道:“我在獄中也遭了大罪,今年就先不回去了,今年就不回去了!”

柳娘已經不想猜測這是他真心體貼,還是一時感動,給予的補償,亦或者是怕自己在京中串聯。

曹爽令家仆代信回去,把今年的祭祀全權委托給立德,這是他們的嫡長子。

既然決定要在京城過年,一系列準備必不可少。柳娘的宅子遭了兵禍,搶得不剩什麽了,若要在此舉行祭祀,還是差得遠。

曹爽帶着曹立昂裏裏外外的忙碌,柳娘依舊卧床養病。這裏的家仆都是她的人,即便大動房屋,也不會影響她休息。等到準備得差不多了,柳娘才不曹立昂叫過來。

“立昂,你年輕力壯,又無傷病在身,從京師到永寧衛,一路快馬加鞭五日綽綽有餘,京師的事情也都辦好了,你願意回去祭祖嗎?”柳娘半躺在床上,倚靠着靠枕慢悠悠道。

“娘親何出此言,兒自然要跟在父母身邊侍奉。再說這漫天風雪的,路上也不安全。”

“有良馬代步,有忠仆護衛,怎麽不安全,立昂,我想你回去。”柳娘神色鄭重。

“娘,您就心疼心疼兒子吧,這麽大的雪天,您不要趕我走了!”曹立昂拉着柳娘的手撒嬌道。

“你這傻孩子。”柳娘輕嘆一聲,“還和我裝糊塗了,你若不回,祭祖就是立德主持了。”這是家主才有的資格,在此之前,一直是曹爽主持,就是他們幾個兒子,也只有拈香捧盒的榮耀。

曹立昂低頭輕觸床面,依偎着柳娘道:“娘,二弟是嫡子,我從未想過和他争。而今這一切,都是娘親的心血,我也想您傳給二弟,我從旁輔佐就是。”從小請了儒生教導,嫡庶正道早在心間,柳娘也從未避諱過他庶出的身份,把權利義務剖析得明明白白。曹立昂從未有争權之心,他的野心都在建功立業上,這次大戰讓他看到了希望,原來自己可以憑借戰功,堂堂正正立于世間,接受贊美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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