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難從良

待吃過午飯,明月就提着她的小包袱告辭離開。

柳家兄弟也未挽留,柳楠覺得如此體體面面的分開是最好的結局,柳松卻是打聽過後深思熟慮的結果——明月身上真沒錢了。

明月如今的名聲那是真好,先是力抗皇帝的貞烈,後是為家族平反的孝順,再次是勸谏不成寧願舍棄富貴青燈古佛的忠義,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奇女子!而今人們都不已妓/女相待,只當她是難得之人,欽佩不已。

柳松感嘆他這妹妹遇到好人,即便流落教坊司,也被教養的天真純善。既然明月身上無可圖之利,柳松也不勉強自己做個好人。

小靜不解,問道:“姐姐,咱們就這麽走了?你不是說要住一段時間嗎?那宅子和兩座山頭還是您置辦的産業呢,您住在這裏名正言順!”小靜十分不忿,認為是柳家人态度太惡劣,才讓明月住不下去。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再住下去又有什麽用呢?別以為咱們先走就失了體面、底氣,就他們這品行,我還指望什麽呢?”明月嘆息,到底世上平凡人多,有情有義如同上輩子曹立昂的少,狼心狗肺恩将仇報如同曹爽的也少。大多數人趨利避害,她的身份,足以讓普通人家避如蛇蠍。

明月原本想着,就在柳家一直住下去,住到他們忍不住趕人,讓他們理虧,這樣日後暴出自己身懷産業,他們也沒有立場了。可轉念一想,就這些人的品行,撕破臉也會上趕着,只看你有錢沒錢罷了。既然這樣,還不如省些功夫,也免得讓自己受罪。

明月沒有去菩提庵,不管是忠國公府還是柳家,想必都不會去找她的。

明月帶着小靜,去了東城區的宅子,又是一座三進大宅院,不過這裏靠近皇城,又是官員聚居區,治安十分有保證。明月的宅子在這裏已經七八年了,無人騷擾。

明月讓小靜前去敲門,被下人帶着入了廳堂,一位婦人走出來,小靜大驚失色:“盼盼姐?”

“明月來了,快坐吧。你來了就好,我鸠占鵲巢多時,如今也算物歸原主了。”盼盼笑着請明月坐下,見小靜還是一副轉不過神來的樣子,笑道:“這丫頭吓傻了。”

“別理她,過兩天就好。”明月毫不在意,也沒有為小靜解惑的打算,和盼盼興致勃勃的聊了起來。

“你是如何打算的,我看你梳了婦人頭,難道不打算嫁人了嗎?不是說後街的周亮聲想娶你嗎?他家世代做小吏的,有家底,人也有心,難得的好人選,你怎麽沒答應呢?”明月問道。

“我這身份如何嫁得人?”盼盼苦笑,“你也別和我說大道理,你曾勸我的話我聽見去了,并未自輕自賤。只是我早已不能生育,這放在普通人家也是要被休棄的,更何況我這身份。我不看清自己,世情如此,世人回看清我。而我對男人實在不報期望,就這麽清淨過一輩子也好。等再過幾年,我收養個兒子,能養老送終,也就是了。”

“你放心,等……上位,你便是不□□,也是榮華富貴的命。”明月指了指天上,她們曾經在太子最艱難的時候雪中送炭,再等幾年,自然會得到最豐厚的報酬。

“這卻是你天真了,到時奉承的人只會越來越多,貴人哪裏記得你我。再說誰有願意讓人總是提醒自己最落魄的一面呢,讓個妓/女接濟,別視為恥辱就謝天謝地了。退一萬步說,貴人知恩圖報,可別忘了還有萬姑姑呢,我聽到消息,萬姑姑已經侍寝了。”盼盼出來幾年,早就歷練出來了,說起話來條理清晰,邏輯嚴明,還掌握着第一手的消息。

“什麽,他才多大?”明月驚訝極了。

“男子十二三歲初精不很正常嗎?”盼盼笑道:“我不知你有什麽想法,但你別忘了,現在不是漢唐時候娼家女都能入宮侍奉,朝臣們絕不會答應的。遠的不說,只看李惜兒,當初多少教坊女子拿她做榜樣,如今呢?被勒死殉葬了!沒有靈位祭享,如同伺候的奴婢一般草草葬了,可見正經人家是怎麽看她的。身前再風光又如何,她死的時候還不到二十啊!別以為自己會是幸運的那一個,與其求那虛無缥缈的富貴,安樂一生,未嘗不好。”

明月只是驚訝時間如此之早,朱見深和萬貞兒之間的故事,已經是歷史奇談了,并不讓人驚訝。

盼盼的擔心是多餘的,明月心氣至高,委身石亨已經是奇恥大辱,怎麽會插足這對有名的帝妃之間。

“你放心,我從未如此想過。平安和順,才是我的追求。”明月笑着安慰她,眼神真誠,并未說假話。

“這就好,這就好。”盼盼長出一口氣,若是明月執意去宮中闖一闖,她豁出命去也要幫助她、報答她,若是能好好活着,平靜的活着,誰不願呢?

明月在自家新宅住了小半月,她的府門口題的就是“明宅”。明月已經抛棄了原本的姓氏,她還清了原身的生養之恩,可以問心無愧的姓“明”了。

明月已經确定了和盼盼的情義,再無猜疑之心。盼盼、明月、小靜三人重敘齒序、義結金蘭,都以“明”做姓氏。對外宣稱,大姐明盼守寡,拉扯這二妹明月和三妹明靜長大。

這日正好休沐,吃過早飯,明月一身布衣,帶着遮蓋全身的幕離,裝扮妥當出門。在晨光熹微中,馬車噠噠走向了一家府邸——李府。

明月要拜訪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吏部侍郎李賢。

在門口遞了帖子,明月正大光明用了本名,想來以李賢之能,治家嚴謹,不至于讓自己來拜訪的消息洩露出去。

不一會兒,明月就被引入了正廳,李賢已經在這裏等着了。

明月名聲在外,又是跟過石亨的人,雖說外面傳言明月失寵,但李賢也并未看輕她。

“明月姑娘此來何事?”敘禮過後,李賢開門見山的問道,他和石亨可稱好友,難道明月是來找他說和,以求複寵的?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李賢打消了,若是明月如此膚淺,就不佩被人稱一聲奇女子了。

“明月來求大人伸冤。”明月福身行禮。

“哦?伸冤該去找帝都府尹,再不濟也該去找大理寺,怎麽找到老夫頭上來了。明月姑娘,莫不是消遣老夫。”李賢捋須笑着推脫,手卻示意廳堂伺候的人下去,他有預感這将是一件大事,關乎性命的大事。

“只因明月這冤情是千古奇冤,且滿朝上下只有大人一人能伸。”明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道:“求大人!”

“姑娘先起來吧。你非平常人,既有冤情,又有上書陛下的先例,為何不自己伸冤呢?”不說這京城有多少人愛慕明月,願意為她冒險;就是普通人,只要能寫字的都能去通政司上書,多少文人學子每天投書通政司,期盼以此晉身,明月完全有能力自己上書皇帝。

“只恨我位卑力薄,無法向世人揭露這霍霍滔天的大罪!大人,非明月強人所難,只因這天下只有您能為我恩公做主!”

“說了這半日,你還未說是為誰伸冤呢。”李賢一聽明月不是為自己就放心了,想來也是,柳家已經平反,明月身上又能有什麽冤情呢。

“于謙!”明月從牙關擠出兩個字,擲地有聲。

李賢嘆息一聲放下手中茶盞,到底是歷練多年的人物,并不因此失态。李賢溫和道:“于謙之罪乃陛下欽定,我知民間對于謙之死別有看法,朝中也有這樣的人。只是此案天定,再無更改,明月姑娘不要煽風點火,徒勞無功而已。”

“不過朝中奸佞當道,陛下被蒙蔽……”

李賢狠狠一拍桌子,“不知所謂!區區婦人,也敢妄議朝政!奸佞?!你說誰?老夫?徐相?還是忠國公,亦或是曹公公。本官看你是活膩了,來人啊,送客!”

“大人……”明月膝行兩步拉住他的下擺道:“大人,于公身前說過,若是有人能為他奔走,就只有您了。大人……”

“胡說八道,于謙死前關押在诏獄,錦衣衛看管森嚴,如何有言語外傳,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天下誰人不知本官與忠國公、徐相交好,于謙死前真有此言便是挑撥離間,若是假的……你是何人派來的奸細?”李賢怒目圓睜,惡狠狠逼問道。

明月不理會他的咄咄逼人,站起來從懷中取出一疊書信放置在桌上:“我知大人不信我,這是我誠意。于公信您,我便信您,這只是其中一部分。若是于公信錯了,我還留了後路。大人別想抓了我,抓了我的家人朋友就能威脅我。貓有貓路鼠有鼠道,千尊萬貴的大人們尚不能從诏獄得到消息,我這樣的下等人卻可以。所以,李大人千萬別惹急了我!”

明月重新戴上幕離出去了,她放在桌上的是石亨的罪證。

此時的李賢與石亨、徐有貞、曹吉祥等人交好,又做着吏部侍郎的“天官”,自是顯赫,他仿佛已經忘了在北京保衛戰的時候與于謙并肩作戰、同朝為官的情義。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就是當初口口聲聲與方孝孺同生共死的人,在“誅十族”的命令之下,無數昔日徒弟、友人紛紛與他劃清界限,并以辱罵诋毀他來表明立場。

誰忠誰奸,不到蓋棺定論誰也無法說清。李賢的忠義自有歷史為證,時間會給明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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