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知道狗是怎樣吃飯的嗎

第4章知道狗是怎樣吃飯的嗎

「我們說好了。」

「先在這裏待夠再說吧。」

丘濟津沒有給出承諾，他手指指向走廊，道：「你不是第一個存這心思的，但在這裏待久了，想法也許會改變？」

褚煙順着手指看出牢房，經丘濟津起，他才後知後覺想起——封閉的環境、暴力的折磨、日複日的洗腦，三者齊下迫着反鲛派變成護鲛派，這并不是甚麽罕有事。

但他絕不會這樣。

他忍了十年也沒有成為護鲛腦殘，接下來的十三年也不會。

不過這些，就不必跟對方說明。

「我不會的。」褚煙認真道：「你大可以盯着我看。」

褚煙眼裏頭閃着堅定的光茫，清澄得像湖水，讓人很想親自沾污，也很想保存着這難得的清純，丘濟津頗有興趣地挑起半邊眉，立馬就道：「行，那以後你就由我來罩。」

「……是？」

「以後有我在，其他人只會跑來上我，不會跑去上你。」

「……」

褚煙想起剛才監守官的那出，肯定這叫罩，不是滿足私欲？

「你覺得我不行？」丘濟津哈哈一笑，拍起褚煙的肩道：「我告訴你，我被上全是我自願的，在這座菊花鳥，沒有——是從來沒有人能強上我。」

這、這麽厲害？

褚煙完全呆住，監獄裏頭以強者為尊，監守官管不到角落，便是受刑者的各種撕殺，為着丁點的小利益而争個不已，公然出櫃的零號在這種環境下只會被看作被征服者，可丘濟津卻說，他不是。

丘濟津——他的倉友是個零號大佬？

但對方那副任人上、完全沒有大佬氣勢的外表……這、這怎麽可能？

「好，不說了。」丘濟津知道褚煙沒信自己，他也不介意，只拉起對方示意跟他一塊步出牢房：「要過去飯堂了，不然遲到你又要食芥蘭了。」

「……去飯堂？」

「是晚餐的時間了。」

「……等等。」褚煙回神過來，他停下腳步，也迫着丘濟津一塊停下腳步。

「嗯，怎麽了？」

「你的褲子。」褚煙指着丘濟津的下身，點出了一個他由最開始已經想說但又沒機會說的重點：「還沒穿回來。」

「哦，也對。」丘濟津低頭看了自己的外露小鳥，半點尴尬也沒有，還笑嘻嘻道：「被你一直看着，感覺好像也不錯。」

「……」

褚煙忍下眼角的抽筋，他才沒有一直人家那裏看，看一只比自己小的鳥有甚麽毛病？

「你會鄙視我嗎？」丘濟津拉起褲子，收起他溜了多時的鳥，可劉海沒擋着的眼卻亮晶晶看着褚煙，完全是在明示甚麽。

「……」

褚煙沉默了一下，出于和倉友打好關系、免生事端的原則，他應該回說「不會」，可他轉眼想到對方食芥蘭時的興奮，他絕望覺得，若真的要和人交好，他似乎要應一個相反的答案。

「想我鄙視你的話……」褚煙艱難開口道：「我盡量努力。」

「我希望你能用冷冰冰的目光注視我——呀，帶點嫌棄就更加好。」

丘濟津雙手按上臉頰，扭擰着屁股提出要求，樣子看似是不好意思，可他說出來的話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還帶着點理直氣壯：「對了，我剛剛在阿Sir手上救了你，作為回報，你可以罵我一聲『Asshole』嗎？」

「……」

「怎麽了，說不出口？」

褚煙深吸一口氣，他反複念着這是必要的打好關系，迫自己對認識不到半小時的人開罵：「……Asshole.」

他說得一副情不甘意不願，整個身體還處在繃緊狀态，額上手背隐隐冒着青筋，在外人眼中，這活脫脫就是嫌棄。

丘濟津的臉當即就紅起來。

看中的獵物鄙視自己，簡直就是夢想成真，丘濟津興奮地擰着腰，嘴裏的尖叫彷似小女孩碰着偶像一樣。

「你真罵了——啊啊啊……好爽……」

「……」

「你以後也要這樣罵我——人家以後就是你的Asshole，你要Hole随時可以來找我——啊……我太高興了，我要出去消化一下——啊啊啊——」

「……」

憑這副抖M樣是想罩誰呢？

褚煙看着丘濟津一溜煙般沖出了牢房，心情極為複雜，他唯有自我安慰，一個纏着求罵的倉友，總好過欺壓虐待自己的倉友。

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應該。

丘濟津不知跑去哪裏去，褚煙唯有獨自一人前往飯堂，他遲了少許，灰色的大廳早已擠進了菊花島的受刑人，放眼望去，居然也有接近百來個。

政府高調用權力來建設鲛人利益圈，把反對者全免抹殺驅逐，表面看來十分成功，但真成功的話，就不會有這麽多人坐牢。

肉體反抗不了只能承受壓迫，不代表心靈也跟着臣服。

褚煙眼底一暗，快速掃視在場人士的各個神态，有的看起來文質彬彬易相處；有的萎萎縮縮似是受着欺淩；也有故作兇神惡煞，一副「少來惹我」的臉。

他在心裏把各種人分類，暫時篩出看似可以結交和絕不能得罪的，然後便故意放慢腳步，讓某個牛高馬大的紋身男在飯隊排在自己前頭。

後腦沒有眼睛看不到身後發展，把疑似是刺頭的人放在視線範圍內，才能保障起自己安全。

畢竟，他是沒有背景的新人，這種人眼瞎都知道最好欺負。

他打的算盤很理想，可當他平安無事領上自己的飯後，一只手忽然從旁邊展開突襲，毫無預警搶走了他的那碟。

「喂，你——」

褚煙當即開聲，然而，全句話還沒從嘴裏吐出來，就被視線裏頭的那片綠迫得戞然而止。

是在碼頭踢他的監守官。

若是其他受刑者他還能吵一下，可出手的是監守官，那他只有認命的份。

褚煙的手指忍不住蹦緊，只是他很快又放開，對在位者逆來順受，是在這裏存活的唯一法則。

「今天，我們來了位新人。」

監守官臉容全是高高在上的得意，但他的視線沒有對着褚煙，而是對上飯堂衆人大聲道：「你們說，新人來我們應該怎樣歡迎他？」

其他受刑人聽到監守官問話，早已訓練有素集體張嘴：「食狗飯[3]！食狗飯！」

被強行煽動出來的熱鬧湧現在飯堂中，褚煙目睹着一切，人群之中等着看好戲的占了半數，但也有少部分還清醒的人，在呼喊中對自己投來同情的一瞥。

因着鲛而被判進來的人，現在居然和挺鲛派監守官站成一線，共同淩壓曾經的同路人。

褚煙眸色一暗，忽然有些理解丘濟津那似笑非笑的警告。

在監獄待久了，人心就無可避免會變。

褚煙的沉重沒有在臉上透露半分，監守官在叫嚣中把搶來的飯啪一聲扔到地上，碟子撞上地板，上頭的菜灑了出來，稀稀疏疏分布在白碟邊，沒沾過嘴便已經浪費了。

「90242，知道狗是怎樣吃飯的嗎？」

「……牠們不用餐具。」

「這是其一。」監守官望着褚煙，嘴角裏頭全是藏不住的惡意：「其二，牠們不會坐在吃飯——90242，飯就在地上，你要怎樣才能吃到呢？」

褚煙對上監守官的那高高在上眼神，天真如他，防起了跟自己同等身份的，卻忘了他頭頂的也在虎視眈眈。

「怎麽了？」監守官見褚煙不動，眼底閃過一線危險，連聲音也低了下去，如同風暴來臨前夕：「今晚不想吃飯？」

「不是。」

褚煙知道自己無從反抗，壓了壓內心的情緒，他就在飯堂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地屈下自己的膝頭，跪到了被扔在地上的碟飯前。

監守官只是想要自己的尊嚴在人前掃地，行，他配合。

總好過又吃上已經吃不少次的芥蘭。

監守官見他屈服，得意地哼了一聲，随即又道：「就這樣飯會自動跳你嘴裏嗎？」

褚煙聽到了暗示，不作猶豫便進一步擡高下身趴下，視線內迎來冒着煙的晚飯，他把手臂擱到背上，僅用上嘴張口進食。

這便是食狗飯。

将受刑者降格為畜生的精神折磨。

「很好，90242食得很好！」

就這樣結束似乎未能讓監守官滿意，他望向飯堂衆人，大聲暗示道：「90242表現優秀，你們是不是要有點表示？」

話音剛落，好些已經成了監守官爪牙的受刑者馬上表忠，急急嘲諷道：「哈哈哈好一只溫馴的狗！」

「第一天就食狗飯，他喜歡上以後天天這樣吃怎麽辦？」

嘲笑聲在耳邊響個不停，褚煙命令自己漠視掉一切，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飯上，溫熱的飯粒吸在嘴裏，連同汁來不及咀嚼就吞進肚裏，碟面開始清空，如同他那被慢慢蠶食至沒有的面子一樣。

但惡夢現在才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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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煙：為甚麽我一直被虐？

吾知來：（疑惑）有嗎，你認識的人都沒有領便當？

褚煙：……

丘濟津：是不是有人想對我做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