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他想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第26章他想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翌日一大早,褚煙就被監守官充滿熱情的敲門吵醒。
無視掉監守官那些似是恨不得把門就此打碎的力度,褚煙異常肯定那是充滿愛的叫醒服務——畢竟,在普通監倉裏吵醒受刑人,只是天天播着冰冷歌曲錄音。
再無視掉監守官那張黑到可以鞋底無礙的臉,褚煙沉默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毛巾和尿壸,極為無奈又地展開一天之始的整理。
監守官在剛才吵醒他的時候直接說了,今天是五月初五,所有雞仔在上臺前不得有任何接觸。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破天荒被強留在監倉,享受起黑臉監守官的伺候,只為了避免在共同廁所遇上跟他淪為雞仔的受刑人。
不能接觸的原因是在怕受刑人提前打起來……還是怕他們約好躺平齊齊裝死?
就要防得那麽嚴?
握着牙刷的手微微顫抖,褚煙瞄了一眼,随即便裝成無意般調整了刷牙的姿勢,讓監守官發現不了他的恐懼。
他在害怕。
他還是在害怕。
試問,一個十六年來最大行兇不過也是朝鲛扔筆的普通魚人——頂多再加上半年的打架訓練,怎能在一夜之間跟鲛的思維看齊,去面對接下來的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的未來?
他知道自己要殺人了,他花了整晚瘋狂催眠自己讓自己視這事為理所當然,可同樣的他也意識到一件事,他的拳頭——他那從來沒有泡過血的拳頭,能斷掉其他人的性命嗎?
他的對手可不是跟自己一樣次來參加五月初五的溫純雞仔,對方咽過血、嘗過痛,他們已經先早一步施行着何謂為存活而把他人變成屍體踏在腳下。
對着這批經驗老手,他能反殺得了嗎?
丘濟津就是這批經驗老手之一,次次對打對方總是放水放到連路過螞蟻也忍不住側目,可都已經那樣他還是贏不了——換成跟一個火力全開的壯牛撕殺,他有活下來的可能嗎?
不安愈來愈擴大,褚煙瞄了僅得自己和監守官的監倉兩眼,丘濟津不在這裏,他內心的所有情緒,都要憑自己獨力消化。
丘濟津在監守官提供叫醒服務時就被客氣請走了,說是葛大頭召見。
葛大頭這名都被搬出來,丘濟津原來緊抱着褚煙腿的手也只能不滿放下,所有人都知這不過是分開二人的借口,但對着權力,除了服從又有甚麽能做到。
丘濟津被請走,留下來的除了是等着把尿壺等物品回收的監守官,還有一只聲稱是能和丘濟津聯擊上的耳機。
黑色精巧的小玩意,外型看起來像極不良少年不知從那裏變來的奇怪耳釘,若非仔細觀察,配戴上來的話只會讓人誤以為是甚麽裝飾物,當然,這可能正是葛大頭打的主意。
鮮少有雞仔組隊上場,他和丘濟津組起了拍擋,怕是會引起風暴。
但因為湊不夠人,葛大頭卻又不得不如此。
當初不殺元牛就不用這麽麻煩不是嗎?
真知崇鲛派的大腦是怎樣構造的。
褚煙把臉盤上的水撥到臉上,算是結束掉整個打理程序,監守官上前把東西收走,他看着對方的動作,默然把耳機戴在自己左耳上。
現在裏頭沒有半點聲音。
自己像是被扔棄似的。
褚煙合上眼,內心的恐懼不安進一步漫延,如同毒液滲血液再游走至全身,四肢是僵硬的後背全是冷汗,他想跑、他想吶喊、他不想去面對接下來的事。
他想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但,那是沒可能的。
在此刻發出聲響只會驚動其他雞仔,有心的分析一下,他的性格就能被摸清。
他都摸不到他們的底,再讓他們提早摸自己的底,那妥妥的,他未來就只剩下「被殺」二字。
所以,他必須要壓下自己的情緒,他不能讓外界單憑他的幾個反應就把自己徹底看穿。
哪怕是丘濟津改為跟他同時上陣,拿命去搏出一條活路的恐懼也沒法在心口完全揮發掉,既然沒法揮去,那麽,他就只能把害怕壓縮再壓縮,可以存在,但不能借機主宰自己。
情緒,會影響他的判斷。
他的理智,必須要淩駕在情緒之上,為着對手的一舉一動做出最快速的反應。
褚煙很清楚這一切,所以他強迫自己挺起胸腔,盤起腿坐在床邊,擺出一副沒甚麽大不了的樣子。
拿走尿壺的監守官回來時,剛好就見到褚煙不在乎的模樣。
他沒有探究褚煙是裝的還是真的不把五月初五放在心上,他輕輕笑了一下,開口就是嘲弄:「90242,我真系恭喜你呀,你是雞仔之中第二個交回尿壺的,其他雞仔都沒你那麽快。」
第二個交回尿壺的……這有甚麽好嘲?
褚煙睜開眼望向監守官,對方臉上的不懷好意濃得發臭,沒錯,就像尿壺那樣。
水飯房的人大概不會到無聊到以交回尿壺的時間來比小便時間,再說真這麽無聊監守官就不會笑成這樣,褚煙心裏冒出不好預感,但他還是強作鎮定道:「阿Sir,我聽不明白你的意思。」
「哈,意思是你已經和首個交尿壺的配對好,他将會要掉你的小命。」監守官笑了聲,把一條全黑的金屬皮帶扔到褚煙前,命令道:「登臺券,戴好就出來帶你去上場。」
要上場了。
要跟人撕殺了。
聽到監守官的話,褚煙的掌心的濕汗誇張得可以養上幾條魚,看似沒事靠在床邊的雙腿,軟得連坐着也覺得辛苦,所有力氣全數流失。
不想上場。
不想跟人撕殺。
內心在拼命吶喊,意圖慫恿自己不顧一切從監守官沒關好的倉門沖上去,褚煙垂眸望向皮帶,黑色的長條物如同一條不會扭動的海鳗,看着就讓人不讨喜。
「90242,不敢戴呀?」
監守官見人沒有動作,手指骨當場啪啪作響,似是很熱心打算過來幫忙,褚煙瞄了他一眼,就默不作聲拿起皮帶,把玩意拴到自己同樣也是汗濕的左臂上。
皮帶比預料中還要沉重,夾層之間似乎藏起了甚麽,金屬觸感極為冷冰,蓋在皮膚上頭,卻意外中和了那份近乎熾熱的慌亂。
手背是雞仔圖案,臂上是黑色皮帶。
褚煙沉默地握起拳頭,他已經毫無退路。
「呵。」
監守官頗為遺憾地冷哼了一聲,身指指了指示意人走在他前面,褚煙認命服從,二人移到在走廊,兩邊的監倉馬上就揚起各種起哄聲。
「阿Sir,新雞仔這麽早就上場會不會太快了,我還沒跟他過兩招呢!」
「你要過兩招怎麽不早些交尿壺——哈,你撒泡尿也要比別人久!」
「久你老母,小心我撒到你口——誰他媽記得尿壺這玩兒有別的用途?」
「都說了是新制,失憶吧你——哎呀,離死不遠了。」
「你老母才離死不遠!」
即便被關在獨立監倉,受刑人還是有辦法隔空吵起來,褚煙木然聽着,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件事——
為何要花這麽多功夫隔開衆雞仔,甚至搞了個尿壺排位出來,大概是因着之前某位過于會殺人的受刑者而設立的新規矩。
就是他的倉友Asshole丘濟津。
「——喂阿Sir,先拔頭籌交尿壺第一名是誰呀?」
「蠢貨,剛才聽不到那邊門開了嗎,不是阿昌就是瘦柴,夠醒目,早知能對上新雞仔,我也當第一個交!」
「你老母才是蠢貨!當初是誰哭着說不要去炒米餅場的,現在知道對手,就後悔自己手腳不夠快!」
「我昨晚都沒有見到新雞仔,怎知他……嘻嘻,元牛今次沒被挑上我們真是走大運了。」
「拉倒吧,元牛那垃圾,我三招就能殺了他——還有你,待會別讓我遇上你,我兩招搞定你!」
「屌你,我甚麽時候比元牛弱了?」
受刑人吵着吵着話題就轉到新人身上,話語裏頭全是看不起,褚煙不作反應,只是眸色之間閃過一抹沉思。
炒米餅。
菊花島的暗黑髒事在每個層面都要和端午節拉關系,這褚煙已經無奈适應,但炒米餅——端午節應節食品怎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還要是「炒米餅場」。
他現在去的是跟叫那個不是叫阿昌就是叫瘦柴的受刑人對殺,他不是去和和諧諧做餅。
當中又潛藏了甚麽不對勁在裏頭?
「90242,到了。」
監守官突然開口,褚煙停下腳步回神,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離開了監倉區,站到了一純黑升降機前。
「進去之後不用動,它會自動送你去你需要出現的地方。」
監守官誇張地作了一個請手勢,按下升降機旁的按鈕打開大門:「半年才一次的五月初五,就用你的罪人之血來打開序幕,他們可都看着,可別一出場就沒命了,哈哈哈——」
升降機的門一打開就撲出陣陣和眼下天氣不符的熱浪,褚煙深吸一口氣,在監守官的注視下邁步踏進裏頭,再進一步将自己推去撕殺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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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煙:升降機會送我去哪裏?
丘濟津:我的床,你要把我炒成炒米餅喲~
褚煙:我選擇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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