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第28章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褚煙的父母很有生意頭腦。

活在被迫和鲛人共存的社會，心髒不知哪天就被挖穿，在每個魚人心裏，其實都渴求着甚麽旁身之物。

徧徧，世間能徹底擋下奪命鲛爪的物質只得一樣。

出于政府對鲛人的推崇，那物質被管得死死謹限魚檔使用，普通市民即便單純持有也是犯法的。

從這兩點看出商機，褚煙的父母成立了以開發擋鲛爪替代物料為賣點的護具公司，并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褚家一下子由小白領階層，躍升成了讓人遠遠望塵莫及的有錢戶。

戶口的數目是多了，可褚煙父母依然揮不去貫有的節儉，最大的例子是——身為魚人富豪榜的十大富豪之一的他們，連個保镖也沒舍得聘請。

所以他們便出事了。

就在褚煙六歲的時候。

那天是一年一度的運動會，放學時間提早半小時，也因此，褚煙從街口校巴站步回家門口，自然也是比平時回來的時間還要早。

「媽咪，我今天游了第二——」

褚煙還在玄關時已經急不及待對着空氣報告好消息，然而，話說到一半，他卻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空氣之中有血腥味。

脫鞋子的動作一頓，褚煙當下不敢再發出聲音，腦內全是老師教過的提防賊人入屋的課堂內容。

賊人偷東西并不可怕，但賊人若是鲛人，那就可怕了。

目擊的屋主也會被順手殺害。

褚煙家裏沒有傭人，所以血腥味……是爹地媽咪出事了嗎？

小臉蛋當即發白，褚煙攝手攝腳重新推門離開，他伏下身子潛行式繞去後花園，打算先了解情況再去跟鄰居求救。

花園種的各種植物在此刻成了他嬌小身驅的最佳掩護，于是他在片片葉子身後，看到那幕終身難忘的景象。

在花園對着的客廳中，他的父母如兩個漏氣人偶雙雙倒在一塊，胸口穿着大洞，血從上頭蜂擁冒出，把水藍色的沙發染成一片黑紅。

被鲛殺掉了。

褚煙用上最大的力氣以手按住嘴巴，允許自己顫抖流淚卻不允許自己叫出聲，畢竟，客廳裏頭不止存在着他父母的屍體。

有兩只露着鲛尾的鲛人，一男一女坐在水池邊，用着他家的水來滋潤他們的肥大尾巴。

可光這樣還不夠明目張膽，在鲛人身邊，還有幾個穿着制服在前倨後恭殷勤伺候的警察。

完全沒有人把他死去了的父母放在眼內。

「喂，你們手腳快點，滿屋子血腥味臭得很。」泡着尾巴的女鲛人肆意指揮着的警察，還道：「還有那沙發——沾了魚人的血趕緊給我搬走。」

「我當初就說不用把傷口弄這麽大，善後會很麻煩。」男鲛人指了指褚煙的父母，跟着接口：「我們是來頂替的，不是單單來殺人的。」

「哼，死在鲛人之爪下是他們祖宗積德，他們這種缺德生意——」女鲛人看着褚煙父母就抹上恨嫌：「我明天就以總裁夫人身份把整間公司弄倒閉！」

「蠢貨，弄倒閉這間遲點也會有第二間！」男鲛人馬上開罵：「我們不能讓魚人研發出能徹底防止鲛爪的替代物料出來，既然褚氏成了龍頭，那我們就來壓着龍頭不讓發展起來！」

「哼！」

「哼甚麽哼，我告訴你，由今天開始我們就是褚家夫婦，花了大錢整容整成他們那樣，可別第一天就壞事！」

「我知道了你別瞪我——喂，你們是怎樣辦事的，這兩條發臭屍體怎麽還沒搬走？」

「我們馬上處理、馬上處理。」

被拿來出氣的警察彎下腰讨好，男鲛人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出入小心點，別被人發現。」

「這當然、當然！」警察連連點頭：「放心，警察高層也早早有鲛人頂替，他們會替我們做好掩護。」

「看吧，我就說我們鲛才是最厲害的，有哪個階層沒我們的人在？」女鲛人大聲道：「遲點我們連魚檔也能搞定，讓他們內部自行融掉！」

「魚人就該認清自己的定位。」男鲛人完全認同女鲛人的話：「身上的所有都必須獻給我們，畢竟，他們的存在就是伺候我們。」

「說得好，哈哈哈——」

不，說得一點也不好。

在花園躱起來聽着鲛人對話的褚煙，完全沒法相信自己聽到了甚麽。

鲛人不是來偷東西，而是來……偷他父母的身份？

就為了打壓他們家公司的防鲛技術？

荒唐、這是何等的荒唐！

他父母居然是因為如此荒唐的原因而被殺害！

絕望氣怒的眼淚從眼角滑落，褚煙腳邊沾上滴滴淚水的泥地，警察裏頭有鲛人頂替，他報警也沒有用處，如今之計，他只能跑掉，然後再從長計議——

「咦，我那便宜兒子是不是還有十五分鐘就要回來了？」

女鲛人忽然開口，驚醒了想要逃跑的褚煙：「聽說他和父母感情不錯，他待會不是叫我『媽咪』吧——他憑甚麽這麽叫？」

「他這麽叫你也要給我忍着。」男鲛人道：「我們不能被人發現不對勁，他必須要留在這裏，不能外送到其他人家裏寄養。」

「啧，就像他父母那樣直接殺了再找人取代不就行了嗎？」

「我們優秀的鲛人自當要有快活童年，而不是被迫潛伏在魚人之中和魚人作伴。」男鲛人理所當然道：「不過，如果他搞甚麽叛逆期，那就殺了吧。」

「好。」

褚煙聽着鲛人的話，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窟。

不能跑、不能拉開距離、不能不聽話，不然鲛人就會殺了他再找另一只鲛人取代自己。

就像他父母那樣。

禇煙腦袋一片空白，當他回神過來的時候，客廳的殘殺已被抹走，屍體、血跡、警察通通消失得一幹二淨，只剩下收起尾巴開始在投入角色的兩只鲛人。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背上的冷汗已經幹透，褚煙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戰戰兢兢爬回大門，強行擠出笑臉規規矩矩按下門鈴。

「媽……媽咪……我、我回來了。」

和鲛人同居的惡夢開始了。

在外頭，因着親眼目擊到悲劇，褚煙看身邊人都覺得他們被調包成鲛，半點不敢把事情偷偷說出去求救；而回到家內，他裝出甚麽也不知情的樣子，對着殺害父母的兇手喊媽喊爹，并積極配合監控，讓他們覺得自己不是必須要除掉的要脅。

校外活動少參與一點、不準外頭打工、除了上學都留在家裏裝了監視器的範圍，褚煙的所作所為全在迎合鲛人，由小學至中學，每名同學都不過是點頭之交，就老師也批評他過于不合群。

他在可悲地犯賤，但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僅此而已。

他不是漫無目的地當起沒有露魂的人偶，他都已經想好了，中學畢業之後離開魚人社區，找間全宿制的人類大學，然後再也不回來，如此，他就能徹底擺脫鲛人，停滞不前的人生終于可以重新轉動。

他不妄想甚麽為父母報仇，可能沒掉性命的事他是不會去幹的，所以，魰人要他父母身份他不會要回來；鲛人想那間公司他不會跑去搶。

……他是這麽想的。

……他都已經計劃好了。

「小煙，你表弟暑假會來這邊找你玩，你太靜了，是時候找個朋友讓你性子變開朗點。」

裝他母親的那只鲛，在暑假快要來臨的一次晚飯上突然跟他這麽說。

他太清楚這話是甚麽意思了。

借由一位兩個月後就會消失的「表弟」來訪交流，他暑期後性子出現變化，沒有人會起疑覺得有問題。

鲛人想換掉自己。

鲛人想殺掉自己。

褚家夫婦的身份有收割價值，而同樣的——長大了的褚家小少爺也很有收割價值。

褚煙因着畏懼而臣服了十年，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殘酷真相。

他很慌。

他想要求救，可主動和外界斷絕多年，他不知該去誰求救。

再說，誰能保證他求救的對象不是另一只鲛？

他計劃過去找魚檔，可魚檔身為對鲛特殊部門，特殊到連辦公室地址也不公開，他悄悄用學校電腦查過，但卻只查了個寂寞。

他想過離家出走，可他身上一毛錢也沒有，警察又和那兩只鲛同流合污，他即便流落街頭，想必很快便會被抓回去。

褚煙絕望了。

他忍不住在想，不如找個高樓跳下去一了百了，死在衆人眼裏，就不會有鲛來替代自己。

然而，就在他開始在街上尋找目标大廈時，他忽然見到一只路人鲛，挖了魚人心髒之後離奇地沒有逃離現場，而是留在原處高呼自己沒錯是死者罪有應得。

一瞬間，他想到了。

身為一只高傲的鲛，自降身價扮作魚人已令他們極其難受，若扮演對象更是位曾對鲛不利的惡劣魚人……

不會的。

鲛人接受不了這樣的身份，他們認為取代是魚人的光榮，一只敢膽大包天冒犯鲛的魚人，他們不屑也不願意扮。

褚煙看了一眼正在不遠處趕來的警察，快速摸出身上的原子筆，若然這個社會已被鲛人入侵讓他無處可逃，那他就逃至社會外的放逐之地。

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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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知來：我們這章有兩個路人角色要說話，誰來演

丘濟津：我我我我我——我要演煙仔爸爸，我要跟他當骨科父子

吾知來：那褚煙媽媽的角色，就你來吧

元牛：蛤？？？？？？？

褚煙：……現在知道我要逃來監獄的原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