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叫你動怎麽不動

第35章叫你動怎麽不動

七天之後,褚煙被陳蕤勉為其難宣布可以回複有限度的正常生活。

忽略掉需要長期跟進的斷臂,褚煙身上的燙傷、小刀傷确是已經好了八九成,但這不代表他是真的康複,可處在受刑人死活不被在意的菊花島,他會被費花思治療上這麽多天,已是極高的待遇。

畢竟,他是雞仔。

成為能讓鲛人樂上樂的小醜,才能極為諷刺地在菊花島獲得看重。

「煙仔,我走了,待會我們再聊,愛你喲——」

他被宣布可以從病房離開之後不到四個小時,在他躺床期間神隐了的監守官就唰唰唰出現,說五月初五即将再次開鑼,要像上次般先把丘濟津領到他不能接觸的角落。

他傷太重無法支撐下去,于是五月初五被迫斬斷,而現在他「好」起來,中止掉的撕殺游戲便重新運轉起來。

簡直就像這樣,是不?

也許真的是這樣。

畢竟,鲛人那殘障腦袋想出來的東西,從來不是甚麽好玩意。

但。

眼前一排制服上連道褶皺也沒有的監守官,圍着一個衣服沒穿的的全裸受刑人,如此對比,他覺得,這畫面好看得讓他說不出很多事。

監守官一進來就見到丘濟津的牙簽也是臉色發青,他們要求對方穿上陳蕤七天前留下的紙尿褲,但正在享受他人目光的某人一口拒絕。

就說丘濟津恨不得全世界鄙視他全裸。

于是,過于神奇的畫面便出現了。

罷了,褚煙不堪承受地側開臉,他的推論若真那麽重要,他早就在這七天之內說了,不會拖到現在。

「煙仔,你不回句『我也是』嗎?」

監守官很想推走把丘濟津推出房間,然而,不肯配合穿紙尿褲的受刑人又不肯配合地踏在原地,眨起那只含情脈脈似有淚水在閃爍的左眼,期待着甚麽看着褚煙。

對此,褚煙一個表情也沒有給,只冷淡吐出了一個字。

「滾。」

「啊啊啊啊被祝福了——我會加油的——」

丘濟津從褚煙的單字品出對方對自己的無盡祝福,他突然就像打了雞血激動起來,一個轉身就尖叫着沖出病房,還在等人走的監守官錯愕了幾秒,然後才後知後覺沖出了去。

「喂,站住!」

「20114,立刻停下來,不然當你意圖逃獄!」

監守官如夢初醒般沖了出去,只留下一個監視自己,褚煙看戲般看着這一切,無言地坐回自己的病床上,争取時間休息。

表面上他是好了,可內裏,他其實連站上十來分鐘也覺得累。

而且,斷臂的傷口在痛。

幾個小時前施打的藥效要過了。

這樣的自己,能參與個五月初五個屁。

他只是去被宰而已。

胸口的躍動在加快,褚煙覺得自己應該要害怕的,然而,沒有崩潰也沒有汗流浃背,他看向窗外,西下的太陽正把天空染成橙紅,提前為即将到來的血戰拉開布幕。

這已經是他對五月初五最大的反應。

好像有點不對勁。

褚煙眨了眨眼,把外頭的橙紅映在空無一物的瞳孔,丘濟津在這七天內一直在他耳邊吵,他完全沒空沉思獨處,現在清靜下來,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有甚麽東西不同了。

跳動的心髒強烈訴說着想要活下去的意願,褚煙想,他應該不是認命赴死,那他是——

不在意死了。

想活下去,但若是死了,他也不在意。

是……是這樣嗎?

褚煙有些拿不準自己的想法,但丘濟津不在,心口那片虛無就變得愈來愈冷,悄無聲息蠶食着他的恐懼,讓自己的情緒逐漸變得麻木。

頂多,就是像瘦柴那樣。

褚煙低下頭望向自己的右手,七天前,他想起瘦柴,還是會忍不住手顫。

七天前,他想起瘦柴、想起那片噴血的腰腹……也就那樣了。

「喂,90242。」

留下的監守官大概是覺得沒反應的褚煙無趣,他摸出一個頸環,用力扔到床上,用着充滿惡意的聲音命令道:「這是待會出場要佩戴的标記,趁有時間,現在給老子趕緊戴上!」

褚煙循着聲音望向頸環,眼熟的黑色皮帶和他十天前被要求戴上的幾欲相同,唯一不同的是,現在這條的扣拴位上,多了幾件凸起的金屬塊。

絕對是同一類危機品。

「90242,叫你動怎麽不動?」

監守官見褚煙沒有動作,罕有沒動怒,而是大聲嘲笑起來:「在五月初五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之後,怕得不敢再戴呀?」

褚煙擡眸看了看監守官,肥臉上的惡意全無收藏的打算,他思考了幾秒,還是開口道:「這是炸彈。」

「哈,你現在才知道?」

監守官誤以為褚煙是來跟他尋求肯定,便進一步大聲嘲笑起來:「少以為被選中為雞仔就真的能高高在上,放你們出去跑不代表你們可以胡來,企圖搞小動作——」

「鲛人随便按個按鈕,轟炸一聲,就能把你們徹底炸個連骨頭也不剩——這便是成為雞仔的代價,90242,現在趕緊把頸環帶上,少妨礙五月初五的開始!」

「你知道這是炸彈,還用力扔它。」褚煙沒有理會監守官連珠的命令,他看着對方,溫馨提醒的語氣在此刻聽來全是諷刺:「它沒有即場爆炸,把你炸個連骨頭也不剩,你實在應該感謝祖先保佑。」

「90242,你——」

監守官勃然大怒,他顧不得褚煙是雞仔,摸起腰間的警棍就想揮打下去,然而,當他目光對上那對注視着自己的瞳孔時,等着從喉嚨吐出來的話語卻戛然而止。

不對勁。

不安感忽然從腳底冒起,監守官死死地盯着褚煙,來到這一刻他才發覺,這位被拖來當雞仔的可欺負新丁,黑眸居然是平靜如鏡子,完全沒有半點波瀾。

不對勁。

監守官的腦裏彈出了警報,他在菊花島工作多年,那班下賤的犯鲛者享受殺戮也沉迷殺戮,眸裏頭全是肆血的蠢蠢欲動,頸環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增添刺激的賭命玩意。

可沒有。

眼前的褚煙,沒有那些雞仔的情緒。

他不興奮,可卻也沒有驚惶。

沒準備好的受刑人臨時當上雞仔,絕不會在短時間內墜落享受起撕殺游戲,他們會依舊害怕,害怕下一場、害怕頸環、甚麽也害怕上,不安情緒露骨得被監守官進一步無情嘲笑。

都沒有。

沒有在期待、也沒有在畏懼,眼前的褚煙把即将要承受的一切,當成如呼吸般平常小事。

為甚麽沒有在怕?

為甚麽沒有在雀躍?

褚煙不正常。

褚煙很不正常。

沒有雞仔,會頂起一雙漠然空洞的眼神。

監守官皺起眉,看管過無數雞仔的本能迅速作出判斷,在獨處空間內,不要動對方。

盡管褚煙看起來弱得他單手就能勒斷脖子,可對方卻成功擊殺掉瘦柴——那個從好幾屆五月初五活下來的強者。

不能大意。

他猜不透褚煙會有甚麽反應,所以,他更加不能亂動對方。

就像其他雞仔一樣。

他們嘗過血,看似遵守法規待在倉內,可巡過水飯房的監守官都知道,敢對這批人動私刑,死的一定是自己。

「啧。」

被迫向褚煙「低頭」的監守官冷哼了一聲,他沒敢動棍打人,只好惡聲惡氣再次下達命令:「把頸環載上,別讓我再說第三遍!」

褚煙看着監守官突然放棄動武,只以為是自己雞仔身份令對方知難而退,他用頭指了指窗邊,繼續駁斥起指令:「天色還沒暗,這麽早戴來幹甚麽?」

「90242,真以為自己當上雞仔就可以無法無天了!」

「五月初五是在晚上舉行,這點阿Sir比我更清楚。」

褚煙忽略掉監守官拿自己沒奈何的咆哮,除非是對方走過來強制執行,否則他絕不會提前好幾個小時,把炸彈貼在皮膚上。

這傻子般的行徑,只是在取悅監守官。

他現在是雞仔,該取悅的是鲛人,而不是眼前這位。

「90242,你怎麽知道——」

監守官以為褚煙甚麽也不知道,故此才要求對方早早把頸環戴上,他腦袋一轉,馬上就理出原因:「是20114告訴你是吧,真多事!」

褚煙看了監守官一眼,沒有批評對方罵丘濟津多事,不合他們心意的就是錯誤,這已經是菊花島的鐵律。

然而,對方錯了。

丘濟津沒跟他說接下來的五月初五是在哪裏舉行,一切都是他自己推斷出來的。

當然,推斷并不是實情,他在這七天尋了個時間跟丘濟津确認,很理所當然地,他全猜對了。

其實也不是甚麽難猜的事。

除了授以對戰技術,丘濟津每一次都是把訓練場設在麻麻黑的戶外,逼着自己在有限星光下揮拳踢腳。

對方是以「将來被踢去參加五月初五」為目的來施以訓練,他不讓自己接觸光線,可和瘦柴一戰,炒米餅上可是亮得連額上的汗水都能清晰看見。

還有,那三個把他打到躺床的受刑人。

他們和元牛一樣參加了半年前的五月初五,可卻沒能和元牛一樣存活下來,而是悲慘地——從樓頂天臺摔下來摔死了。

幾個相關事件連起來,褚煙便得出了結論。

五月初五遠遠沒有完結,它還有下場。

米餅只是開胃分組賽,重頭戲——丘濟津看重的、甚至是鲛人看重中的五月初五環節,是在戶外黑夜頂樓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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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濟津:其實煙仔很關心我的

褚煙:你怎麽不去死?

丘濟津:看,他在問我接下來想幹甚麽呢

吾知來:……你思想好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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