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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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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璇玑仙尊的失态并沒有維持多久,轉過身來,他便又是那個以端方溫良著稱,一舉一動無不恪守君子禮儀的仙尊。
他安撫過仙使,将大典各項事務交代一番,即刻前往一線天。
原本焦急不安的一衆鎮守修士也因他的到來而平靜下來,仿佛天塌下來,璇玑仙尊都能處驚不變,這給足了他們底氣。
然而,僅有璇玑仙尊自己知曉的風暴也在無聲醞釀。
反觀陸昃那邊。
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響起一瞬,下一刻,猙獰騰空的相柳從兩根頸脖相連處錯開,從頭到尾被劈成兩半,斷面光滑無比,相柳的五髒六腑乃至腹中妖丹清晰可見。
所有人心口被相柳種下的标記也在一瞬之間灰飛煙滅。
收手之後,陸昃甚至還有空閑拎起楚休明後頸脖,不緊不慢地往旁邊走了兩步。
——才聽到噗嗤噗嗤的聲音,相柳龐大的屍首化為齑粉,撲簌簌飄落而下。
方才楚休明和相柳鬥法之時,還有膽大的修士叫好,此時此刻,卻無一人敢出聲。
僅一指,便令興風作浪的大妖化為齑粉。
卻沒有任何人感受到陸昃身上有任何靈力波動。
更沒有任何人知曉,這個平素裏跟他們插科打诨,甚至因為張嘴就是胡說八道忽悠話而遭人嫌棄的男人怎麽就變得這般陌生。
似是終于察覺到了他們驚心駭神的目光,陸昃偏過頭對他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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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的法場從頂端開始,悄無聲息地融化,露出四周真實的景色。
沐浴在頭頂那一線天光之下,衆修士都露出了恍恍惚惚的神情。
在他們的記憶中,所有和陸不已有關的部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翻了出來,如同相柳一般化為齑粉,無影也無蹤。
新的記憶被書寫補全出來,牢牢地置回識海深處。
他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記憶改寫的過程,卻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修為最高的茶肆老板也沒有掙紮哪怕一下,就順從無比地接納了所有。
·
一線天深處。
彌羅子和其他兩位尊者已經在封印前等候,璇玑仙尊破開虛空降臨時,他們的臉色方才好看不少。
論輩分,這三位中有兩位其實是要長璇玑仙尊一截,但六界歸根到底以實力為尊,璇玑仙尊又是出了名的讓人挑不出毛病,因此連脾氣最差的魔尊祝骁也沖他點了點頭。
彌羅子曾與休祲劍仙私交不錯,放在凡間跟璇玑仙尊是“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的關系,一見他來了,她當即蹦起來招手:“阿杳,快過來看看!”
本名羌杳的璇玑仙尊不失禮數地将三人一一拜過,凝神上前查看封印。
一線天最深處懸着的八角玲珑塔其實就是封印的一部分,而完整的封印被埋在地下,囊括大半個一線天秘境。
少有人知曉,如此大的陣仗,要困住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知曉的都對此緘口不提。
很顯然,在場的都是知情之人,正因為知情,才格外忌憚。
羌杳擡手按在塔心分陣眼上,在三道目光緊緊的注視下,他閉目感知片刻,輕輕吐出一口氣,微笑着睜眼。
三人見他神态輕松,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就聽羌杳道:“确有異動,想必是養精蓄銳了幾百年,打算沖出封印,卻連第一層劍陣都沒破開。”
重明鳥大喜:“當真是不自量力。”
祝骁卻道:“就這麽簡單?連第一層劍陣都沒沖破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羌杳迎着她冰冷中帶着質疑的目光,露出毫無破綻的微笑:“魔尊閣下,就是這麽簡單。閣下不信我,也要信我師父親手所布劍陣的威力吧。”
這倒也是。
休祲劍出,必定天生異象,地動山搖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所以,羌杳才會這般有恃無恐。
由不得他們信不信,左右這世上只剩三人可以接觸休祲劍仙留下的這套陣法。
剩下的兩人還沒趕過來,如今經羌杳親手确認,也沒有再趕過來的必要了。
事實上,封印下的那些東西沒有任何異動。
踏入一線天的那一瞬間,羌杳已經将整座秘境用神識掃過一遍,也沒有任何異常。
有本事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在一線天搞出這樣的動靜的,天上地下僅有一人。
——他消失了幾百年的師父,休祲劍仙。
羌杳周全地對三位鎮守尊者道:“不過,封印異動終究不是什麽小事,我就多叨擾幾日,瞧瞧還有沒有什麽動靜。”
他們三位這才放心離開,直到塔內空無一人,羌杳一直靜靜地站在原地。
百年前,休祲劍仙親手刻下的陣法發出幽幽微光,照在他的臉上。
良久,羌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任由血絲攀上他清澈的雙眼,讓他清俊的面容都變得偏執可怖,他這才輕聲道:“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想把我們三人都引過來,你想做什麽,師父?”
“想做什麽都沒關系,徒兒有何不可代勞,所以,我會親自把你請出來。”
·
一線天秘境之外,某處荒郊野嶺。
彼時已是深夜,陸昃正舉着小樹枝撥弄篝火,試圖讓它燒得更旺一些,卻不得其法,噗一下捅出大團的灰,直挺挺地撲向躺在旁邊的楚休明。
楚休明就是這樣被嗆醒的。
他仿佛做了一個極其紛亂的夢,醒時仍頭疼欲裂,被草木灰這麽一嗆,差點把肺都咳了出來,滿腦子只有“我要殺了陸昃這個狗東西”一個念頭,源自魂魄深處的疼痛反而緩解不少。
等他頭昏眼花地爬起來,就看見陸昃舉着根小樹枝,神情十分無辜。
記憶回籠,他驀然想起自己昏迷之前情況有多麽危急,頓時連報仇都顧不上了:“……你沒事吧?”
陸昃笑眯眯地道:“多謝關心,若非小友刀法了得,我眼下就是那大妖腹中亡魂啦。”
“刀?”楚休明茫然地低下頭,攤開空空如也的手掌,“我會使刀?”
原本緩解不少的疼痛忽然有卷土重來的趨勢,就好像刀是什麽絕對的禁忌,楚休明疼得微微彎腰,不由自主抱住了頭。
陸昃無聲嘆了口氣,轉移話題道:“小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依你看,我該當如何還你這段因果?”
楚休明呆呆地擡起頭:“……啊?”
如果他沒記錯,他昏迷前最後一刻,分明還未曾将相柳拿下。
陸昃靈光一閃,張嘴就來:“不如我收你為徒,悉心教導,以報答救命之恩?”
楚休明脫口道:“不行!我已經有想拜的師父了!”
“嗯?”陸昃奇道,“誰啊?”
楚休明一下子變得面紅耳赤:“不對不對,你要報恩就報恩,收徒算什麽報恩的法子,難道恩公還要平白矮你一輩嗎?”
陸昃逗他:“有何不可,你知道有多少人擠破頭也想做我的徒弟麽。你想拜誰為師?說來聽聽,萬一我認識呢。”
楚休明握緊拳頭,滿臉憧憬地看向天邊:“我想拜休祲劍仙為師。”
陸昃先是一怔,随後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楚休明惱羞成怒:“你笑什麽!我知道劍仙大人歸隐多年,但我意已決,傳聞劍仙不輕易收徒,想拜師須得經過九九八十一道考核,才能面見劍仙。”
他腦子不大靈光,往往直來直往,卻也能感受出陸昃不是個簡單的人——主要是陸昃也沒認真藏過。
懷抱着一絲希望,他期期艾艾地問:“所以,你認識休祲劍仙嗎?”
陸昃好不容易止住笑:“認識。”
楚休明眼眸一亮:“那你知道考核之地在何處嗎?”
陸昃嗓音裏還藏着一絲忍笑忍出來的顫抖,但臉色已經煞有介事地正經起來了:“知道。”
楚休明連忙道:“我自知修為淺薄,不求前輩幫忙引薦,只求前輩為我指一指考核之地的方位。”
陸昃點點頭,随手在身前攏起泥土:“好說,休祲劍仙收徒考核是在一座大山裏,從山底爬到山頂就算通過。說起來輕松,但如你所言,其中設計了九九八十一道考核,既考修為,又考心性。迄今為止,僅有三人通過。”
楚休明忍不住道:“可我記得劍仙有四位弟子。”
陸昃笑容淡了點:“長生劍仙是他親自抱上去的。”
楚休明沒來得及追問,就見陸昃攏好一個小土堆:“想知道這座山在哪裏?”
楚休明點頭如小雞啄米。
陸昃一指小土堆:“踩上去。”
楚休明壓根沒懷疑,依言踩上去。
“好了,”陸昃撫掌笑道,“恭喜賀喜,從今日起,你就是休祲劍仙第五名弟子了。”
楚休明一個踉跄,差點把自己舌頭吃進去:“你瘋了?!”
陸昃不氣也不惱,正襟危坐道:“你這頑徒,還不快過來拜見師父。”
楚休明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吓的,話都抖不清楚了:“你你你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休祲劍仙?!”
“嗯哼,”陸昃挑挑眉,“世人窮講究,還避勞什子諱,搞得你看了一圈沒譜的話本,還不知道休祲劍仙本名陸昃。”
楚休明徹底失語了。
其實他理智深處已經有些相信,畢竟陸昃能調動一線天秘境權柄,而一線天正是休祲劍仙一手締造,但要他承認眼前這位……這位就是他心目中德配天地巍峨如山的休祲劍仙,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楚休明失魂落魄道:“我不信。”
陸昃笑眯眯地道:“那你說說,要怎樣才信?”
楚休明喃喃道:“給我看看你的劍?”
陸昃一臉為難:“不行,扔了。”
楚休明:“倘若那是你的劍,豈非心念一動就能召過來?”
陸昃搖搖頭:“非也,世人皆知我親手把劍丢在赤墀峰,我的确也不想要它了,朝令夕改,豈不是顯得我特別沒主意?”
楚休明覺得他說得好像有道理,但不多:“休祲劍仙為何要棄劍?”
陸昃笑了笑,沒回答這個問題,轉而正色道:“休明。”
楚休明神思恍惚地擡起頭。
陸昃頭一回在他面前沉下聲音:“你魂魄有損,雙陰養魂丹這方子太陰毒,随我去妖都一趟,取青梧木把你那破破爛爛的魂魄好好養一養。”
楚休明渾身一震。
天邊泛起魚肚白,冰冷的晨光落在陸昃臉上,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過,二月十五将至,我要先去一趟別地。”
“二月十五,”楚休明恍惚中分出一縷神智,回想起他來一線天途中遇見的凡人小販已經在路邊賣起香燭紙錢,“……清明?”
陸昃簡短地道:“正是。”
陸昃平日裏架子端得很足,對誰都是神棍坑蒙拐騙式的笑眯眯,偶爾正經兩秒,然而從他口中道出的正經話往往比胡話更加驚世駭俗,比方說他方才自稱休祲劍仙,楚休明信與不信都艱難無比,還處于三魂沒了七魄的情景。
但彼時的陸昃斂了笑意,神色寡淡,拂曉天光之下,他蒼白得像一張紙,仿佛有誰用看不見的筆墨在上面題了密密的字,筆法力透紙背,不知是不是錯覺,楚休明有那麽一瞬間似乎窺見了滿紙悲戚落寞的意味。
楚休明讷讷道:“去做什麽?”
陸昃淡聲道:“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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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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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