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風水案(三)
第20章 風水案(三)
江敬舟進的屋子原是間書房,但裏頭除了兩面放書的櫃子外全是些就寝用的家具。
他随處看了看,家具大多積滿了灰塵許久無人打理,唯獨那張床與其他地方不同。被褥清爽幹淨,右側的床柱上還挂着精心縫制的香囊,像是個女子慣用的床榻。
論說有多富貴倒也不至于,可這家具用品倒确實都是些上品,單就書櫃上放的牛血珊瑚擺件也絕對比外頭酒樓的梁雕要值錢得多。
難不成這趙氏嫡長子本就打着要訛錢的本意?可這事要換個人來買,上了公堂就不作數了,甚至還可能貶得比原價還要低。
等回頭他得問問呂鶴,他娘買酒樓時是不是被人唆使的。
他大致把屋子裏值錢的東西都翻了翻,正打算開那書櫃底下的櫥櫃時,忽然聽到靠床榻的地方傳來一陣響動。
像是有人撞到了牆面,又像是從床下傳來的。僅僅一下便消失了,如果不是因為屋子裏太安靜,他根本無法注意到。
他放輕了腳步靠近,還沒來得及彎腰匍匐查看,忽然從床底下滾出來一只小孩常玩得繡球。
四邊挂着彩穗,內裏縫着鈴铛。
他匍匐地面往床下查看,漆黑的床底并未看到藏身的人。他正想爬進去探個究竟,書房外的走廊陡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聽聲音,是趙氏家中的小厮,十有八九是發現他不見了來搜人的。他趕忙起身躍上房梁,趁着人還沒進來,翻開瓦碩利落的上了屋頂。
三層樓宇的後邊兒是間四合院,裏頭下人奴仆不多,只有兩個丫頭正在灑掃,還有兩名小厮不動聲色地在後院裏尋人。
他看到了趙氏嫡長子的夫人在屋裏教兒子念書,還有年邁的主母坐在院落裏曬太陽。安逸的半點兒看不出家中鬧鬼。
此時的前院裏無人,那口用八卦陣圍起來的井像極了他家後院裏的雞圈。他嗤笑一聲,翻身到了商鋪酒樓的二層,而後沿着樓梯坦然自若地下樓。
沖大廳裏查賬本的賀亭衍胡謅道:“我當樓上能有什麽,原都是些空的。就連住宿的客房也沒個家具,就這房子賣六千兩實在是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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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賀亭衍倒茶遞水的趙氏嫡長子見到了人不禁松了口氣,賠笑道:“這說的是哪兒的話,樓雖是空的,可到底還連着我那後院的屋子。買商鋪還給間四合院,我這可都是賠本的買賣。
再說了,就我後院那風水也是花了大價錢的。房子一買風水也得送出去,多收些錢也是理所應當。”
江敬舟正要反駁,便聽查賬的賀亭衍指着手裏的賬本問道:“三年前府裏入賬三千兩是如何而來,為何沒有明細賬目?”
趙氏嫡長子笑應道:“這是父親在世時的錢款,分家時我們各房都拿了,明細賬目都被放在了主宅。”他給賀亭衍續了杯茶水,“具體從何而來我們也不清楚,畢竟宅子都封了,我們也回不去啊。”
賀亭衍把手裏的賬本丢到桌上沒吭聲,這趙氏嫡長子分明是在敷衍。每每問到不合理的地方時,不是跟他去世的父親有關便說是放在了主宅,全仗着他如今不能去主宅搜查胡亂瞎造。
江敬舟轉了兩圈手裏的匕首,走到賀亭衍身側雙手環胸,故作緊張地說道:“剛才我去樓上的客房,你們猜我聽到了什麽?”
賀亭衍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卻也沒打斷。
“我看到了一個女人,白衣長發渾身是血,好像是要說點什麽。可當我想看仔細些時,那女人卻又忽然不見了。”他故作玄虛地沖趙氏嫡長子問道:“你這酒樓好像真的鬧鬼,我還以為這些東西白天不敢出來,原是不分晝夜都在啊。”
江敬舟進門時便說自己是捉鬼的,這會兒又說得有鼻子有眼。那趙氏嫡長子聽後頓時滿臉緊張地查看四周,好像生怕說的那女鬼突然出現在他周圍。
江敬舟見奏效了,忙又滿臉恐慌地指着趙氏嫡長子的身後道:“我又看見了!!她好像要說話!”
趙氏嫡長子喘息着轉身,目光所及處便是院子裏那口圍着八卦陣的井。
“你這八卦陣不行啊,那女鬼分明是要爬出來了!”江敬舟吓唬道:“什麽?有人害你?怎麽會呢,你且說與我聽聽,我幫你申冤!”
賀亭衍坐在一旁滿臉淡漠地看着他裝模作樣,唯有那趙氏嫡長子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趙氏嫡長子忙轉身拱手說道:“世子還是快些離開得好,我這屋子實在不幹淨。改明兒個我在請風水先生來看看,這要是擾了世子的福運可就不好了。”
賀亭衍将計就計,但神情上顯然沒賀亭衍那麽誇張,只是皺眉問道:“不知這幾日家中鬧鬼,鬧得都是些什麽?”
趙氏嫡長子頓了頓,許久後才答道:“是個孩子,一到半夜三更便能聽到孩子的哭聲。有時候還能聽到孩子玩鬧時的說話聲,怪滲人的。”
賀亭衍注意着趙氏嫡長子說話前後的眼神面容,而後摸着扶手機關轉身道:“既然賬本無出入那便算了,敬舟,我們該走了。”
江敬舟意外道:“不查了?就這麽走了?”
賀亭衍沒應他,沖門外圍着的鐵騎護衛隊示意撤兵,而後驅使着輪椅出了酒樓,真就這麽走了。
江敬舟趕忙跟上,“這趙家大房很有問題,你真不在查查?”他興致缺缺地說道:“剛才我去了他們暗房,确實有碰到怪事,那床底下明明沒人卻莫名地從裏頭滾出個孩童玩的繡球。只可惜沒來得及爬進去看看就被他家小厮打斷了。”
賀亭衍手指敲擊着扶手眉頭緊鎖,他當然知道有問題。別的不說,單論那趙氏嫡長子就是問題的根本。
家中鬧鬼,無論鬧的是什麽鬼,若是真的相信應當聽到什麽都害怕。
江敬舟胡編亂造的女鬼把趙氏嫡長子吓得不輕,可當提及近幾日鬧小鬼時卻又顯得沒那麽緊張害怕。
常人也許分辨不出,可他見慣了作案人的臉色面容,一看便知。
他問道:“剛才你捏造的女鬼,是随口胡說的,還是發現了什麽?”
江敬舟笑道:“趙家大房的所有家眷都住在後邊兒的四合院,可我在前院的書房裏卻看到了一張幹淨的床。到處都是灰塵,唯有那張床被打理得極為清爽。”
“我原想着,會不會是他家誰喜歡讀書,為了方便就在書房裏放了一張床。可我查看了書櫃後卻發現,那些書跟其他家具一樣全都堆積了灰塵,哪怕是個指印也沒留下。
我便又折回床榻去看了看,果然在床上找到了女人的頭發。”
“果然?”賀亭衍沒聽明白意思。
“像這種屋子,多是富人家用來招妓用的。”江敬舟擺擺手懶得解釋,“算了,你一個不近女色地說了也不懂。”
江敬舟家裏沒有這種暗房,不過常跟呂鶴混一塊兒倒是聽過不少這方面的事。
青樓裏的妓子接客分為兩種,一是直接在樓裏過夜,二是給了錢把妓子帶回家過夜。
但畢竟是妓子,對于達官貴人而言都是些入不了廳堂的。所以專門會弄一間類似的暗房玩樂,既不算進家門也能玩得痛快不讓家眷知道。
“這位趙氏嫡長子的人品差得很,誰知道做過什麽缺德事。我不過是随口說說,他還真就吓着了。”
他擡手拽住賀亭衍輪椅的椅背,奈何這輪椅重得很,被機關驅使時他根本拉不住。
趕忙又追上幾步說道:“你真的不查了?我其實挺好奇他家究竟鬧的什麽鬼。”
賀亭衍行至侯府大門才停下,“我既是去查赈災銀的便不能多查。”他淡漠道:“回去讀書,明日我抽考你《禮記》。”
江敬舟頓時急了,“明日?不是說好了過幾日再抽考?”
賀亭衍臉上沒什麽情緒像是在生氣,進入侯府大門時說道:“那是你說的,我可沒答應。畢竟你連暗房是什麽都懂,背個書應當不是什麽難事。”
江敬舟被噎了話頭,低喃道:“這是兩回事嗎……”
亥時将過,江敬舟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滿腦子盡想着白日裏那只莫名出現的繡球。
他向來不信鬼神,對于這種詭異的事自然好奇的抓心撓肝。他直覺當時的床底躲了個人,可查看時又什麽都沒有也不好瞎說。
雖說床底下漆黑一片,可要是真有什麽東西也不至于瞎得半點兒都瞧不見。
一番思慮後,他起身去了隔壁的客房找呂鶴。
當即跳上床掀了被褥興奮道:“呂鶴,快醒醒,跟我抓鬼去。”
呂鶴睡得正熟,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差點兒沒把命吓出去半條。他頂着一頭亂發,拉過被褥重新蓋上後說道:“不去,困死了。”
江敬舟見叫不動,轉身去了隔間叫安啓明。随即兩人各拿了面銅盆回到呂鶴床邊一陣敲鑼打鼓。
呂鶴被煩得受不了,又覺得自己一個人不能白受罪,于是也拿了面銅盆跟兩人去了賀方戟的院落鬼哭狼嚎。
賀方戟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翻窗出來,壓着聲音噓道:“趕緊把銅盆放下,要是被我娘發現了我又得去跪祠堂。”
江敬舟滿臉奸計得逞地問道:“麻繩帶了沒?要是一會兒真有鬼你就把它綁了,天一亮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
同為武夫的安啓明笑道:“我就怕咱們幾個一去把鬼給吓跑了,什麽也抓不着。”
賀方戟猶猶豫豫道:“那可是我大哥查過的酒樓,要是被發現……”
江敬舟滿臉鄙夷,“刨心案的兇手另有其人,你怕什麽。再說了,那酒樓可是呂鶴家裏買下的,雖說地契還沒給也算是半個自己人的地盤。真要被發現了,就說是呂鶴去看地皮不就行了。”
一旁的呂鶴對于他的厚臉皮已經習以為常,回回做了壞事被發現都嫁禍給他,以至于都讓他養成了有壞事第一個跑的“好習慣”。
于是道:“千萬別,要是真被發現了我肯定跑得比兔子還快,你們自求多福。”
四人中唯有賀方戟沒什麽功夫本事,膽子也比其他三人小。他猶豫道:“要不……還是你們去吧,我就算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那不行。”江敬舟大言不慚道:“你要是不去,被賀亭衍知道了我找誰頂包求情。唯有你參與,陶先生罰我們的時候才會手下留情。”
其他兩人連連同意,不等賀方戟答應,一人架着一胳膊便把人擡去了下人院裏的茅房。
而後熟門熟路的翻牆出去,偷雞摸狗地穿過大街去了白日裏的酒樓。
只是還未靠近,幾人便看到了圍在酒樓周圍的鐵騎護衛隊,偶爾還有三兩個從屋子裏出來,像是在巡邏。
賀方戟壓着聲音緊張道:“不行,我大哥的護衛隊在,我們進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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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