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侯府家宴(一)
第27章 侯府家宴(一)
侯府家宴不同于尋常人家,說是家宴,實則卻是借着名頭邀請朝中權勢重臣吃酒話家常。
看似做客,其中攀關系或是暗地裏想求着幫忙的,全靠今日能否跟人搭上邊兒再說上幾句好聽話。
江敬舟昨日睡得早,天還未亮人就醒了。屋子裏安靜得很,盡聽窗外的侯府下人們在廊裏忙碌進出。
一會兒嚷着請了戲班的人要送去客房休息,一會兒又互相詢問家宴要準備的東西是否齊全。
宴請被定在午時,重頭戲則被放在了晚上。可這些人天還未亮便要開始忙活,他琢磨着侯府現下的廚房必定也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想到吃的,他這肚子也開始不争氣得餓了。
他放輕姿态的坐起身,看賀亭衍睡得熟便把兩人手腕的衣服解了。奈何這人覺淺,他才剛把手拉着舉起來人就醒了。
他垂目看着賀亭衍剛睡醒的迷蒙樣兒,幹脆直言道:“我餓了,昨天就吃了一頓早膳。”
賀亭衍支着胳膊坐起身,随後撥動了床邊的機關沒應聲。不一會兒便看到地板上開了個口子,金線吊着的鐵板從上往下降落。
等了一陣後,便聽一樓的房門被敲了三聲。賀亭衍再次撥動機關,先前降下去的機關上便被放上了只食盒。
江敬舟覺得新奇,可又覺得多此一舉,便問道:“你幹嘛不讓下人直接送上來?”
賀亭衍沒理他,可當他要動手拿食盒時卻又被這人阻攔道:“等會兒,別碰。”
他堪堪收回手,只見賀亭衍繞着手裏的金絲絞線甩手打開食盒蓋。看裏面放着的菜沒什麽異常後,又從床頭的抽屜裏拿出根銀針往幾盤菜飯裏都試了試。
确定無礙才對他說道:“可以吃了。”
江敬舟被他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給唬住了,奇道:“你怕有人給你下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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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又想到賀亭衍打小就體弱多病,不禁問道:“你這一身毛病,該不會真是被人給……”
賀亭衍低垂着眉眼,從食盒裏拿出盅燕窩給他,“我不吃這些補品。”
說起來,他平日裏也不怎麽吃補品,尤其這些他娘跟阿姐愛吃的,總覺得是給女人滋補用的他用不着。
不過眼下餓得厲害,他也沒這麽多講究,把裏面勺子拿走後仰頭一口氣幹盡。
賀亭衍拿了食盒裏的包子,還沒進食便先吃了七八種藥。
江敬舟看不懂醫禮,只知道那藥瓶一開滿屋子都是味兒。多說是藥三分毒,就賀亭衍這種吃法,沒病都得吃出病來。
“你這藥都是吃什麽的?治腿疾?”
賀亭衍喝了口水,說道:“不吃,身體會疼。”
江敬舟實在有些忍不住,好奇問道:“你這腿,當真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
從棺材裏救出來的人,真就這般活的不如常人?
賀亭衍吃了藥身體便開始發熱,包子還未入口便沒了食欲。他把包子塞江敬舟手裏,難受的靠在床頭,道:“你吃吧,我吃不下。”
江敬舟也沒跟他客氣,接過包子大口果腹。見賀亭衍皺着眉頭渾身冒汗,還好心的拉過被褥替他蓋上。
賀亭衍神色暗淡,看着這人叼着包子滿臉康健的模樣,羨慕道:“昨日我去宮裏看了太醫,我可能,活不過今年。”
江敬舟拿被褥的手一僵,心下微跳着擡頭看他。
“幸好還未娶江瓷過門,否則,她真的要為我守寡了。”賀亭衍臉上因為高熱逐漸泛紅,“敬舟,我想在我有生之年破了這起災銀被盜案,你會幫我嗎?”
江敬舟頭一回碰上身邊的人要死這種事,手足無措道:“別胡說八道,你才活到哪兒啊。宮裏的太醫看病就一定準嗎?要我說,你這身毛病就是吃藥吃出來的,改明兒個你不吃藥試試,說不定你的病就這麽好了。”
賀亭衍還要說話,他轉手把吃了一半的包子塞人嘴裏,“那些個庸醫的話你別聽。我爹都說了,你就不是個短命的人。”
他沒什麽坐相地把腿架在床邊,從食盒裏重新拿了只肉包子,咬了一口後含糊着說道:“誰說你活不過今年,我跟你打賭,你不僅能長命百歲,等今年的年一過還能像常人那樣站起來。”
賀亭衍被說得心下微顫,看着江敬舟滿臉自信的模樣,拿開嘴裏的包子問道:“賭什麽?”
江敬舟打趣道:“你要是能站起來,就來我家當贅婿如何?畢竟侯府連吃個飯都得用銀針試毒,活得太累。你要是來我家,想吃什麽吃什麽,誰對你都沒這要命的歪心思。”
他這話原也只是說着玩兒,讓侯府世子來他家镖局當贅婿,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可誰想賀亭衍聽後忽然笑了一陣,爽快地答應道:“好。”
江敬舟立馬坐直了,急道:“我随口胡謅的,你的拒婚書帖已經給了,別想打我阿姐的主意!”
賀亭衍看着他的目光明亮,“說過的話,不能反悔。”
江敬舟尋思着,賀亭衍的病要是真好了,倒确實是個不錯的人。若是能跑能跳還能長命百歲,那他阿姐也沒什麽不願的。
可也不知怎麽的,一想到這人病好了會娶妻生子他就憋悶煩躁得厲害。擺擺手道:“你還是先把病養好了再說吧,別一會兒你這邊好了,我阿姐都嫁人了。”
賀亭衍的高熱退了,身體舒坦後便有了些食欲。他吃着被江敬舟咬了一半的包子,無奈道:“孩子心性。”
“我孩子心性?”江敬舟不服氣道:“你以為你有多大,就比我大三歲也好意思說我是孩子。我懂得可比你多多了,讓你叫我聲哥都不委屈。”
他擡手撫上左側被賀亭衍咬出牙印的脖子,鄙夷的小聲道:“親個人都不會,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昨晚欺負了哪個姑娘。”
就是鑰匙的事一時半會兒還說不了,他想着,至少也得回去問了他爹才好下定論。萬一他們家真是偷盜的賊,哪還能在跟賀亭衍交友。
如果這事是真的,他就把鑰匙交給賀亭衍,然後帶着家裏人趕緊麻溜的卷鋪蓋走人。
雖說偷盜不好,尤其偷得還是救人命的赈災銀。可他實在不想看到家裏人被斬首示衆……
好在昨晚之後賀亭衍也沒刨根問底地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暫且把人穩住了,回去好好查查在考慮要不要說。
臨近午時,賀亭衍穿戴齊整準備赴宴。
江敬舟沒來得及回家只有一身學子服,想着這家宴他也就是吃吃喝喝的份,沒打算攀附誰便覺得無所謂。
賀亭衍看他就這一身便要出門,驅使着輪椅從衣櫃裏翻出了套幾年前穿過的衣服。
說道:“你穿應該大了些,将就下。”
江敬舟草草穿上,就是那皮扣腰帶繁複得很,他還是頭一回穿這種腰封的公子服。
賀亭衍見他胡亂打結,便道:“過來,我替你扣。”
“哦。”江敬舟揪着腰帶,松垮着衣服走到賀亭衍身前。
他站着,賀亭衍坐着。當那雙有力地手拉扯腰帶時他情不自禁地跟着往前走了一步,許是力道沒控制好,險些摔這人身上。
賀亭衍停了動作,指揮道:“站直了,把手伸開。”
江敬舟扶着輪椅扶手站直脊背,讓侯府世子替他穿衣扣帶,估計說出去都沒幾個人能信。
他低頭看着賀亭衍,忽然鬼使神差地去了姓氏叫道:“亭衍。”
賀亭衍擡頭看他,他反應過來後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不也喊我敬舟。”
皮帶上的鐵扣扣緊,賀亭衍驅使着輪椅去摸樓梯上的機關。原本需要步行的階梯成了小階斜坡,只聽着輪子劃過鐵階的聲響,賀亭衍便管自己先走了。
江敬舟向來不走尋常路,單手撐着窗框直接縱身翻了下去。落地時,正好碰上賀亭衍開門出來。
他嬉笑道:“多謝衣服,我先去找呂鶴他們了,一會兒見。”
家宴被設立在了侯府後院一片空曠的花園內,綠樹成蔭,花團錦簇。也是挑的日子好,大夏天的不怎麽曬也沒下雨。
院子中央搭了個戲臺,敲打聲樂的樂師早早地坐在了臺子後吹拉彈唱。戲班子還未上戲,便請了些舞姬在臺子上歌舞。
除了老侯爺跟侯爺夫人的正位外,所有賓客喝茶吃酒的座椅都被放在了臺子幾米外的周圍。
盤腿而坐,半立靠椅,身後還帶着花鳥繡紋的屏風,栩栩如生。
江敬舟原是想去找呂鶴,卻被賀方戟告知這人回家幫忙家裏生意去了。而其餘同僚皆是非富即貴,如此好的家宴機會,大多都跟着位高權重的父母去拜見賀候了。
他一時無聊,在院子外圍大致看了看便琢磨着趁機偷溜着回镖局。只是人剛經過書院門口便被安啓明一口叫住了。
這人手裏拿着張紙,匆匆向來跑來,“你昨晚去哪兒了?我還想着要找你,結果你房裏沒見着人。”
他把手裏的紙遞給江敬舟,說道:“你看看這紙上的圖紋,我那天在趙氏主宅的外圍牆角發現的。先前想找機會給你,後來課業一多便忘了。我就記得個大概,畫圖實在不是我強項,不過模樣我都記全了。”
江敬舟接過紙張細看,是一匹狼頭圖紋。他沒見過這種畫法,但看起來像極了一種标記。
安啓明的父母也來了家宴,很快便會輪到他們家去拜見賀候,他來不及解釋更多,只道:“這個圖紋我曾在宮裏見過,但具體是做什麽的我記不清了。你拿給賀亭衍看看,說不定他會知道。”
江敬舟一陣鄙夷,“你幹嘛不自己交給賀亭衍。”
說來也怪,賀亭衍明明這麽好欺負一人,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些人都怕他。
安啓明幹笑一陣,想着家宴快要開始了,邊跑邊說道:“你跟世子關系好,還是你去吧。”
江敬舟收了圖紙,沖安啓明的背影心虛道:“誰跟他關系好了!別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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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