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棉線案(五)
第41章 棉線案(五)
“亭衍……”江敬舟目光灼灼地看着賀亭衍,可這人卻像是鐵了心的不理他。
他耍賴似的叫道:“哥哥,賀哥哥。我都上過你床了,總不至于吵兩句就不搭理人吧?”
賀亭衍想着這人對他抱的什麽心思,便壓制道:“你想清楚了我兩是什麽關系。”
江敬舟裝模作樣的背過身咳嗽一陣。
賀亭衍猶豫了,從懷裏摸出瓶藥往床上丢了過去,“吃了能去驅寒。”
江敬舟沒動藥瓶,背着身也看不出情緒。沒說話也沒動靜,只是時不時地咳嗽,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從前在家裏,他惹誰生氣或是要被他爹打了總有人護着他。後來一個人去了外頭闖蕩,久而久之就學會了什麽事都一個人扛。
如今好不容易又碰上個能讓他撒潑耍賴的,可着勁兒的本性暴露。
賀亭衍無奈,把炭火挑得不那麽熱後,便脫了外衫的濕衣架在一旁烤。他走到床邊去拿那瓶被置之不理的藥瓶,卻不想手才剛伸出過去,江敬舟便緊拽着他胳膊死不撒手。
“放開。”
“不放!”
江敬舟變本加厲,拉着賀亭衍的衣襟就要往床上帶。奈何這人定力好得很,光這麽扯壓根兒拽不動。
賀亭衍嘆氣,開了藥瓶倒出幾粒,命令道:“把藥吃了。”
江敬舟擡腿去勾賀亭衍的膝蓋窩,終是架不住他的軟磨硬泡跟着倒進床裏。
賀亭衍側躺着把人抱懷裏。拉過被褥替他蓋好,軟了脾性把藥遞到他唇邊,“吃藥,別一會兒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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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敬舟把胳膊搭賀亭衍腰上拽緊,生怕這人随時起身走了。他就着手掌把藥吃嘴裏,而後滿臉嫌棄道:“這麽苦!”
見賀亭衍不吭聲,他趕忙往唇上親了一口,“苦不苦?”
賀亭衍捏着他後脖頸把人拉開,低聲問道:“我兩什麽關系?”
江敬舟把頭埋人懷裏。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懂,只是不願承認。承認自己跟個男的成了這種不可言說的關系。
避重就輕地說道:“能上床的關系。”
賀亭衍去拉拽他搭着腰的胳膊,他趕忙收緊了力道,心口微脹道:“你那十幾箱聘禮,能不能不給別人……”
賀亭衍停了動作,“不給別人給誰?”
“反正別給。”
江敬舟把另一只受涼的手塞賀亭衍衣服裏,帶着鼻音道:“抱着你怪暖和的。”
賀亭衍神情無奈,實在是拿這個人沒轍,可也不能讓這小子兩頭都占了理。于是道:“敬舟,我給你兩條路選,你想好了再答我,但不可不答。”
“你父親的事牽扯到赈災銀被盜案,即便沒有你我原也是要查的。如果抛開這些,你如何看待我兩的事?”
他目光落幕地看着手掌上被咬出的牙印,“你若是為了這些勉強自己大可不必,不願意,現在說還來得及。可若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他臉色陰沉道:“我也沒你想得那麽好。”
江敬舟聽得樂了,擡頭道:“怎麽?你還要綁了我不成?你可是個官兒,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說罷,他頓了片刻,嘆氣道:“亭衍,我兩都是男的。這世間雖說誰也管不着誰,可真要傳的家喻戶曉,諾沫星子都能把我倆淹死。
即便妓館有男倌,世間也有兩個男子真心以待,可終究是不容于世。我娘、我阿姐還有泉下的爹,若是他們知道了,我恐怕都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了。”
都說他江敬舟天不怕地不怕,可畢竟都是常人,哪有什麽天下無敵。要他像賀亭衍那樣整日活在別人的輕蔑之下,他恐怕是做不到。
賀亭衍沒有出聲,若有所思得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沉默地以為不會在出聲時,卻又道:“這世間本就有許多不如意,你若是日日想着他人過活,那還如何活下去。”
污蔑、輕視、爾虞我詐,這是他從有記憶以來每天都要面對的。曾經一度因為自己的身體跟謾罵想過一走了之,可就在臨近死亡時又及時地回了頭。
他的命只有一條,想要推翻那些輿論與不公就必須得好好活着。屆時即便是病死了,也不枉他來這人世間走上一遭。
他再次堅定地問道:“你是要跟了我?還是就此作罷?”
江敬舟支起身,捧着賀亭衍的臉猶豫再三後說道:“罷了,要讓我看着你與別人這般耳鬓厮磨……”
他俯下身吻住了賀亭衍,起身道:“死就死了!”
賀亭衍呼吸一窒,抱着他翻身而上。
“你可想好了?現在不反悔,将來你就是鬧死了也斷不了。”
江敬舟仰頭垂目看他,“我還有得挑嗎?賀亭衍,你那十幾箱聘禮要麽送去我四海镖局,要麽就讓我一把火燒了。”
賀亭衍埋首咬住他的喉結,衣衫屏退,啞聲道:“這商船的艙室隔音可好?”
江敬舟悶哼一聲,五指緊拽着賀亭衍的肩頭,咬緊牙關道:“不好,你別鬧出大動靜……”
之後的話他便說不出口了,賀亭衍對他可謂是一回比一回熟練,輕車熟路地就能讓他投降。
本就難以忍耐,這商船還偏生随波搖擺。船錨緊勾着江底石塊,卻也架不住大風大浪的來回折騰。
賀亭衍半支起身,用拇指撫着他緊咬的薄唇,輕笑道:“當年的娃娃親,應當定了你才是。”
江敬舟拽着他肌肉緊繃的胳膊,半昂起身看了看,吃力道:“那我爹……鐵定會打斷我的腿……”
他憋了口氣,而後仰着頭讓自己放松。脖子裏的經脈暴起,他埋怨道:“賀亭衍,你這麽賣力做什麽!我兩又生不了孩子……”
賀亭衍俯下身搓着他的發頂,铿锵有力的胡謅道:“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
江敬舟被折騰得沒了脾氣,見讨饒無用,幹脆拉過被褥将兩人兜頭罩住,可了勁地開始說好話。
他跟賀亭衍是沒完了,年少時欺負了人,如今怕是都得一樣樣被讨回去。
在這瞧不見天日地艙室裏也不知什麽時辰,反正按照兩人的作息來看,十有八九是到了夜半。
江敬舟起身套了件烘幹的衣服喝水,轉身時正好瞧見賀亭衍在用布巾擦着鼻血。
不禁好笑地調侃道:“就是吃了千年人參也沒你這麽大補。”
賀亭衍拿過炭火盆低着頭清理血水,流出來的色澤已從黑色逐漸變成了深紅色。看來太醫說得沒錯,他的病确實在慢慢變好。
江敬舟拿過另一件外衫披在賀亭衍身上,挨坐一旁,想了片刻後問道:“我走後,你為什麽不吃藥啊?”
賀亭衍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的藥裏有毒。”
“有毒?”江敬舟想到侯府裏的人接二連三的生病,加之四夫人胎死腹中的孩子,奇道:“你那屋子跟個銅牆鐵壁似的,平日吃東西也全都謹慎小心,怎麽還能讓人鑽了空子?那些藥是誰給你的?宮裏的禦醫?”
賀亭衍擦幹淨鼻息,側頭看着他道:“我爹給我的,所以一直未去查。”
江敬舟愣怔,侯爺不可能會對自己的嫡長子下毒,那便是有人借着侯爺的手作惡。可誰能有這通天本事?老侯爺應當也精明得很,這些藥從宮裏出來後不會輕易經過他人之手,難道下毒的人是宮裏來的?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大夫人最可疑,畢竟身份是當今陛下的表妹。想要她的兒子繼承爵位,她來下手确實更為合理。
“你家的那位大夫人,會時常進宮或是私下跟禦醫比較好說話嗎?”
賀亭衍搖頭,“府裏我能信得過的人很少,能幫我暗查的人更少。”
江敬舟無奈,他差點兒忘了。賀亭衍可是個企圖造出人形鐵甲來代替鐵騎的人,如何能有心腹。
他義憤填膺道:“等子爵府的事完了,我去幫你查。”
“不急,如今我的藥都是禦醫直接給,暫且不必去查。”賀亭衍皺眉道:“眼下最棘手的,還是這鬧鬼的子爵府。”
江敬舟翻身上床,動作幅度大了便扶着腰一陣龇牙咧嘴。
“子爵府棘手嗎?我當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賀亭衍看着他的模樣輕笑,而後道:“不是兇手,而是幕後慫恿之人。我想,應當與當年趙氏将軍府鬧鬼的是同一個人。”
他分析道:“早前我以為刨心案與慫恿鬧鬼的人有必然的聯系,直到你家的四海镖局出事。我便想,這兩件事并非是同一路人,只是湊巧都借着由頭碰到了一塊兒。”
江敬舟躺平了,把頭枕在賀亭衍腿上,思慮道:“照你的意思,鬧鬼得很可能是你府上的人,而沙狼只是借着鬧鬼刨心嫁禍與你?”
“不,沙狼動手從不在意對方究竟是不是鬧鬼,而是在于我有沒有查賬。”賀亭衍搓着他的手,說道:“這兩路人,一邊像是要刻意阻攔我,而另一邊則是巴巴地等着我去查。
我想,等案情破解,就把子爵府查賬一事對外公布。”
江敬舟心下微跳,“你想引沙狼出來?”他坐起身否決道:“不行,沙狼的功夫遠在你我之上,而且人數不少。他們一直都在找我身上的鑰匙,難道要自投羅網?”
賀亭衍神色肯定,“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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