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吵架

第56章 吵架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卻能讓一個人的脾性徹頭徹尾的變了模樣。從前看到賀亭衍就跑的人,如今都能對着喊話了。

不過倒也正常,比起呂鶴最讓他無法理解的反而是賀亭衍。畢竟一個讨厭他的人,也不知道怎麽的就跟他好上了。

江敬舟吃着飯,目光在面對面的兩人間來回穿梭。

帳篷裏實在太安靜了,安靜的只剩下三個人吃飯咀嚼的聲音。

賀亭衍坐得端正吃的文雅,也不知是平日養成的習慣還是怎麽的,連着幾口都只吃面前的青菜不動別的。

江敬舟順手把面前的紅燒肉夾了一塊放到賀亭衍碗裏,道:“多吃點兒肉,吃肉才能身體好。”

這話原也就随便起個頭說說,但說完後賀亭衍的臉色卻變得更難看了。

停了吃飯的筷子,看着他問道:“我身體不好嗎?”

江敬舟立馬應道:“好,哪裏不好了!”

好的簡直不能再好,回回在床上把他折騰得求爺爺告奶奶,不多叫幾聲哥哥都不算完,能不好嗎!

賀亭衍輕笑,順道也給他夾了點兒青菜。

江敬舟見人笑了便也跟着高興。

而一旁看着兩人的呂鶴卻是黑了臉,快速吃完後起身道:“我去城裏看看,你們吃。”

“這麽晚去城裏?”江敬舟擡頭問。

呂鶴拿上自己的佩刀,說道:“嗯,治疫病的藥若是熬好了,我還得幫着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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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自己多注意些,疫病最怕的便是接觸。”

呂鶴被關心了一句,高興道:“放心吧,我會注意的。”臨出營帳前,他又回頭道:“敬舟,你能回來,真的很好。”

這話在江敬舟回侯府時,賀方戟也曾對他說過。他總算找着了點兒從前兄弟之間的感覺,應道:“謝謝。”

等人出去了,他才對賀亭衍解釋道:“你別跟呂鶴生氣,當年讀書那會兒他一直覺得我跟你不對付。聽我抱怨多了,自然就把你當敵人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兒。”

賀亭衍放下碗筷,問道:“你對我很不滿?”

“額……”

這簡直就是問了句廢話,當然不滿了!

想他當年好好一個柏穗城小霸王,當着衆人面被這人極其沒有面子的捆着拖了一路,最後還被吊到房梁上,能高興嗎!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說的,今非昔比,也不能總拿從前說事兒。

“也沒有,真要不滿我怎麽會願意跟你學字讀書呢。再說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你不是也都知道……”

他的話越說越小聲,見賀亭衍不應聲,又趕忙往這人碗裏夾了塊肉。

誰想賀亭衍不領情,只是淡漠道:“你不必這般刻意地讨好我,沙狼的事我會想到方法的。”

“我讨好你又不是就為了……”

“啊——”

帳外一聲嘶吼将他的話頭打斷,兩人匆忙放了碗筷出去。

只見營帳中心的篝火旁,一名士兵緊拽着自己胳膊,滿臉痛苦的被其餘士兵按壓在地。

叫喚的士兵胳膊上全是血,接近手腕的地方還有塊被刀剜走皮的傷口。此刻正在被疫站裏的大夫用匕首擠壓着胳膊裏的血。

一旁看着的呂鶴臉色凝重,問道:“這麽做當真有效?”

大夫道:“不敢保證,若是明日有發燒咳嗽或是起紅疹,還是得送進城。”

被處理傷口的士兵哀嚎着向呂鶴求道:“副将,若是我真染了疫症您就一刀砍了我!讓我去城裏,我寧可死了!”

江敬舟頭一回碰上瘟疫,對于現下這套治療瘟疫的手段更是聞所未聞。忙拉過營帳邊的士兵問道:“這是怎麽了,我就見過排血拔毒的,怎麽治療疫症也用這招?”

士兵道:“他被城裏得了疫症的人咬了。”

“若真被染上了疫症,這麽做不僅幫不上什麽忙,還會平添痛苦。”賀亭衍站在營帳前對着正在排血的大夫說道。

大夫停了手裏的動作,回頭看了眼後拱手道:“拜見世子。”

賀亭衍擡手制止拜禮,問道:“可有把過脈?”

“把過,暫且還看不出異常。”大夫滿臉的無奈。

賀亭衍看向受傷士兵的臉色,已然被排血時的痛苦折磨得臉色鐵青滿頭大汗,确實看不出是否已被傳染。

但疫症并非普通的病症,且傳染速度極快,被咬了十有八九是逃不掉的。

“不必排血,直接送去城裏。”

士兵起身拉住呂鶴的衣擺,“副将,別把我送進去。我還沒有疫症的症狀,我身上沒有起紅疹!”

呂鶴本就看不慣賀亭衍,加之屬下求他,便沒好氣地護道:“沒有症狀就是還未被傳染,怎麽能在還沒确定的情況下就把人送進城!”

賀亭衍并未搭理他,只是向大夫問道:“有酒嗎?”

“有有,都是些最烈的。”

大夫明白賀亭衍意思,忙讓人去營帳後取酒,而後對呂鶴拱手道:“副将,得趕緊讓接觸過的人用烈酒洗手,切勿在過多的接觸。”

士兵面如死灰。

呂鶴氣憤地拔刀指向賀亭衍,“你又不是大夫,你憑什麽管我的下屬!”

賀亭衍神情冰冷地看着他,“你想讓更多的人被傳染?”

呂鶴握刀的手骨節響動,他見過城中那些被染了疫症的人是副什麽模樣,一旦被傳染,嚴重的簡直是生不如死。

可他還是無法接受,一個還沒有被判斷出疫症的人就這麽被送進去。

賀亭衍看着呂鶴的神色,語氣平淡的質問道:“你上戰場時,也像現在這般優柔寡斷嗎?”

“……”

賀亭衍無視那把指着他的刀,轉身走向右側安排給他的營帳中。

受傷的士兵最後還是被送去了城內,呂鶴一個人坐在篝火旁用烈酒洗手後便提着酒壇喝了大半。

江敬舟走到他身側坐下,拿過他手裏的酒壇仰頭也喝了一口。

“酒不錯,比柏穗城裏的那些烈多了。”

呂鶴心情不好,看着篝火無奈道:“這是第十個被我送進城裏的士兵。”

“你知道我看着那些人……他們求我,讓我救他們,可我除了看着什麽忙也幫不上。”他紅着眼眶道:“就像當初以為你在大火中喪生一樣……什麽也做不了……”

江敬舟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幫人的本事,能做好自己,已經很了不起了。”

呂鶴仰頭喝盡大半壇,感慨道:“我從小就覺得自己無用,為人子、為人友,永遠都只能站在別人的身後。

後來我去從軍,從小兵一路做到副将,我以為我終于能變得不一樣了,可事實上,我還是……”

“确實不一樣了。”江敬舟打趣道:“連賀候世子你都敢叫板了。”

呂鶴看着他,忽然苦中作樂的笑了一陣,道:“你也不一樣了,居然都學會溜須拍馬了。”

江敬舟把手裏的酒一口幹盡,說道:“別會用幾個成語就亂說,賀亭衍幫過我,我只是在報答他。”

“是嗎?只是為了報答?”呂鶴知道江敬舟從前的為人,“我看不像。”

“那像什麽?”

“你看着他的時候,滿眼都是依賴。就像當初我娘整日盼着我爹出現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看着江敬舟,目光灼灼,問道:“你什麽時候,喜歡上男人的?”

江敬舟神情恍惚,慌忙解釋道:“別胡說,我只是在報答,不是喜歡。我跟他彼此生厭,你想什麽呢。”

見他要起身,呂鶴忽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我在樓裏看多了這樣的人,你是什麽心思我一看就知道。敬舟,從前怕你知道了會躲我,其實我……”

“呂鶴!”江敬舟連忙打斷道:“喝多了吧你。”

“我沒喝多!你能看上賀亭衍就說明你對男人不排斥,那你為什麽不能看看我?”

呂鶴喝了一壇多的烈酒,膽子也跟着大了不少,“我現在能保護你了,你不需要在把我護在身後。”

他另一只手托着江敬舟的後脖頸,側過頭便想去親。奈何還未靠近,便聽江敬舟驚慌失措地喊道:“亭衍!”

江敬舟猛地将他推開。

賀亭衍不知什麽時候出來的,站在他兩身後的不遠處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右手緊握着半截金線,像是氣急了。

江敬舟心神不寧地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賀亭衍渾身都像鍍了層冰霜,看了他一陣後轉身回了營帳。

江敬舟來不及理會呂鶴叫他,急匆匆地緊随其後,在快要踏入賀亭衍的營帳時被厲聲制止道:“出去。”

“我不出去。”江敬舟知道,他要這會兒真出去了才是真的得出大事。

營帳裏沒什麽東西,一張床一張桌案和一些筆墨紙硯。

賀亭衍走到桌案前收拾起攤開的泛安地圖,手邊放着塊沿途過來時無枝交給他代為保管的玉佩。

江敬舟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道:“你也看到了,我什麽也沒做。我又沒答應,你先別生氣成不成?”

他一把奪過賀亭衍手裏的地圖,站在這人身前道:“亭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只是報答?不是喜歡。”賀亭衍看着他語氣危險地重複着他剛才對呂鶴說的話。

江敬舟被說得心裏不痛快,“那你呢?你對我不是也一樣。”

賀亭衍沒什麽好氣地奪他手裏的地圖,他卻鬧情緒似的怎麽也不願放手。拉扯間,賀亭衍竟還對他動了手。

手刀劈在他的手肘上,他吃痛的松開,而後即氣憤又委屈的還手。兩人在形似胡鬧的打鬥間,生生讓地圖脫了手掉在地上。

江敬舟要去撿,賀亭衍卻将地圖踢到了別的地方,拉過他的胳膊扭轉至背後。

再一次驅趕道:“出去!”

“我不出去!”江敬舟被反扣着壓在桌案上,臉貼着桌面沖一眼便看到了被放着的黑玉。

他口無遮攔地胡謅道:“這破玉你還留着做什麽!你跟那個叫無枝的又是什麽關系!”

“江敬舟!”賀亭衍喊他名字時都仿佛帶上了刀刃。

他惱怒道:“你要麽就綁了我把我扔出去,要不然你上哪兒我就上哪兒,不出去就是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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