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她其實出道沒兩年就跟了人。那位大人物有家室, 只不過夫妻倆貌合神離,各玩各的,迫于利益沒離婚, 也不可能離婚。”

霍述手搭着欄杆,仿佛在提及一個毫不相關的路人, “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可白女士偏偏不信邪。彼時傳聞那位元配的身體很不好,白女士天真地以為自己只要生下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大人物就會抛下紛紛擾擾的利益糾葛來娶她, 所以, 我是她的第一個籌碼。”

林知言安靜聽着,難掩驚愕。

滿城熱鬧的燈火映着身側男人的眉目, 那樣的好看,的确有幾分白麗珠巅峰期容顏的影子。

霍述沒什麽溫度地笑了聲, 繼續說:“但是,怎麽可能呢?四年後大人物終于喪偶, Nana出生了, 白女士很開心, 覺得自己這麽多年的委屈終于熬到了頭。我勸過她, 可她根本不會聽一個小孩子的話……果然,她滿心歡喜等來的不是一場世紀婚禮,而是毀滅性的打擊——我那同父異母的大哥出手了。想想也是,白女士跳得那麽歡快, 連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對方怎麽可能忍下去?”

林知言一顆心揪着, 打字問:【他做了什麽?】

西風烈酒總是和陳年往事絕配,霍述的額發散落下來, 被風撩動,睫毛的陰影遮住了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

“具體的我不太記得了,也不想再提及。”

有那麽一瞬,他臉上透出一絲陌生的冷意。

“那時候我還小,八歲不到九歲吧,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權勢的力量,他們想徹底擊潰一個人,就跟碾死只螞蟻般簡單,都不需要自己動手,就有一群人争着去做。”

霍述繼續說,“這次打擊對白女士來說幾乎是毀滅性的,她患上神經衰弱,整晚整晚睡不着覺。後來沒多久,就帶着我和Nana灰溜溜地搬去了國外。國外沒什麽好,我一直都想回來。”

故事點到為止,沒有故作神秘,也沒有刻意賣慘。

就是平平淡淡的,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但坦白出來的這部分已經夠跌宕起伏,比八點檔的電視劇還離奇。

【你爸爸呢?你們遭遇這些事,他難道都不管嗎?】

林知言已經心裏有了答案,還是想聽一聽霍述視角的敘述。

畢竟從別人嘴裏得知答案,和霍述主動對她坦誠相待相比,意義完全不同。

這次霍述沉默了兩秒,垂眸看着她,很認真地說:“老爺子鐵血一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林老師應該已經猜到他是誰,如果還是堅持要問,我可以說,但我不建議你這麽做,這是為你好。”

林知言現在就有些後悔了,當心中疑慮解開的同時,壓力也随之而來。

她趴在欄杆上,扭頭看霍述,無聲地嘆氣。

【天壤之別的兩個人啊,怎麽會攪在一起。】

她指的是自己和霍述——一個是有着複雜背景的天之驕子,一個是混跡在弱勢群體中的小小助浴師,劇本都不敢這麽寫。

霍述斂神,問:“林老師害怕了?”

林知言仔細想清楚了,才低頭飛快打字:【不是怕,是不真實。看不清方向,我不确定自己會不會有想象中那麽勇敢。】

霍述松了口氣:“那你會怕什麽?”

林知言想了想,回答:【怕別人騙我。】

出乎意料的答案。

霍述眼尾一挑,深深凝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知言被他看得有些發熱,轉移話題:【那你呢?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霍述換了個背靠欄杆的姿勢,說:“我不知道害怕是什麽。”

有些狂妄的話語,從他嘴裏說出來,就顯得那麽的理所當然。

【真的?】

“真的,不騙林老師。那些讓我不舒服的東西,我都會想辦法解決它。”

霍述平靜道,“說起來挺好笑,小時候有段時間,我對黑暗的環境比較敏感,就自己進行了脫敏治療。”

【脫敏治療?你那時才多大,就懂這些了!】

“沒什麽大不了,将自己鎖在黑暗的閣樓裏待四五天,自然就适應了。”

輕描淡寫的語氣,林知言驀地有種被割裂的寒意。

她沒聽錯吧,對黑暗敏感就強迫自己待在小黑屋裏,直至适應黑暗?怎麽會有小孩子能對自己這麽狠?

大概是她眼底的訝然太過明顯,霍述垂下了眼簾。

“這些事我自己都覺得糟心,所以不怎麽跟人提起,讓你掃興了。昨晚我就該坦白自己家庭情況,又擔心你知道後會拒絕我。”

霍述轉身面對她,語氣低沉,“你會拒絕我嗎,林老師?”

林知言眨眨眼,誠懇問:【我還有拒絕的機會嗎?】

果然,霍述化開淺笑。

“晚了,林老師。”

他擡手攬過她的肩,面對面的姿勢,俯身說,“我可是将自己最大的秘密交給你了,畢竟,你是我毫無保留的、最信任的人。”

完美的人,完美的情話。

林知言心頭一軟,掙紮片刻,決定放棄抵抗。

鞋碼合不合适,總得穿過才知道。她順從地将額頭抵在他的肩頭,嗅着他衣料上幹淨的氣息,在這個冬夜的萬千燈火下相擁着取暖。

剛剛在車上,林知言一直在斟酌怎麽開口詢問才好,沒想到霍述竟然會自己坦白。

開誠布公,令她為一路上的糾結而汗顏。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奇怪,誰先開口,誰就占據了先機。

“怎麽不說話?”霍述擡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繞着她後腦的發絲。

【?】

林知言伸出食指,在他後背小小地畫了個問號:我該說什麽?

“一般這種時候,女朋友不是應該索要定情信物或者承諾嗎?”

“……”

這次,林知言在霍述背上畫了個小小的叉。

結婚發過誓的夫妻都能離婚,她現在索要承諾又有什麽意義?無謂的期望,不過是作繭自縛罷了。

相擁的角度,林知言看不見霍述眼底一劃而過的探究。

“真沒有想要的東西?”霍述松開她,低眉斂目,簡直是在引誘。

林知言還真就想了好幾秒,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我能要兩張白影後的簽名照嗎?】

這要求顯然在霍述的意料之外,林知言只好解釋,【這是我離明星最近的一次啊。】

半晌,霍述失笑:“那為什麽是兩張?”

【淩妃……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偶像就是白影後,連發型妝容都有參考你媽媽最經典的那套港風造型。】

“可以是可以,不過……”

【放心,我不會将你和白女士的關系說出去的。】

“好。”

霍述應允,似笑非笑看她,“有時候,我真的猜不透林老師的想法。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林知言偏頭:哪個他們?

“如果我不是這樣的背景,也沒有得到家人的認可,只是個為生計奔波的普通人,林老師還會喜歡我嗎?”

助聽器裏傳來霍述好聽的聲音。

這麽聰明的人,也會像普天之下所有的情人那般,問一個虛無缥缈的“如果”。

林知言樂了,打字說:【那我反而會覺得真實些,不像現在,好像活在劇本裏。】

想起什麽,她低頭在口袋裏翻找了半天,摸出一枚小小的聖誕樹金屬胸針,往霍述上衣口袋處一別——

胸針是她今天在手工課上教授學生時做的,自認為成品不錯,就順手揣兜裏了,沒想到正好派上用場。

霍述低頭看着左胸處別着的亮閃閃胸針,眼睛也随之微亮。

“這也是……林老師的手藝?”

林知言點點頭,打開相機按下快門。

照片裏的男人靠着鐵藝欄杆,低眉觀賞胸針,身後夜色無垠。畫面因手抖而有些模糊,但主角依舊很帥,随便低頭就能拍出高級的電影質感。

霍述聽到聲音擡頭,就見林知言保存好相片,笑着将打好的文本遞到他眼前。

【聰明的人大多不甘平凡。不過,要是你覺得做個普通人幸福些,那就做個普通人。】

林知言不是在煽情,她是真這麽想的。

霍述低頭看着這幾行字,眼睫微顫,血液裏那種病症般的亢奮感又開始作祟。

身體先于意識做出反應,他握住林知言舉手機的那只腕子,輕輕一拉。

林知言朝他懷中踉跄一步,驚訝地睜圓眼睛。

下一刻,面前落下一片陰翳,霍述另一只手抵在她的腰後,随即俯身吻住了她。

鼻端萦繞着清冷的木調香,溫熱的呼吸輕拂臉頰,林知言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戰鼓,幾乎要撞破胸腔。

她滿腦子都想着,原來霍述的鼻梁這麽挺,眼睫這麽密,那雙薄唇……是這樣的炙熱柔軟。

很淺的一個吻,霍述稍稍退開了些,濃密的眼睫緩緩打開,萬千星子都失了顏色。

他的眼睛閃着興奮而愉悅的光澤,迷人,卻又危險。

“原來是這種感覺啊……”

他喃喃說,像是解開了一道有趣的小題,回味那須臾的電流刺激。

手機已經熄屏,林知言竟在霍述的眼中看到了一掠而過的瘋。

她覺得自己大抵也要被蠱惑瘋了。

……

燈火之夜太美,林知言心情舒暢,和霍述流連到九點半才歸家。

Shu:【明天下午,我來接你。】

暈乎乎躺在床上,分別不過十分鐘的霍述發來了消息。

明天要去給霍依娜助浴,平安夜前就預約好了的。

林知言趴在床上,微笑着回了個“好”。

飄忽的思緒回歸現實,她才想起霍大小姐的脾氣,問道:【以後我該怎麽面對你妹妹啊?】

Shu:【林老師想怎麽面對就怎麽面對,她不敢對你怎麽樣。】

倒不是怕這個……

林知言斟酌片刻,回複:【我覺得,還是先不要告訴她比較好。最近她的情緒好不容易才穩定點,不要刺激她。】

過了好一會兒,林知言腦中困意席卷,霍述才回:【都聽林老師的。】

林知言唇角翹了翹,總算放了心。

……

闫婆婆回山城了。

得到消息後,林知言簡單吃過午飯,就抽空去了一趟隔壁的養老院。

闫婆婆是林知言最早的那批客戶之一,特別爽朗開明的一老太太。林知言最開始接助浴服務時,能力還不是很成熟,闫婆婆從不生氣,每次都會很耐心地反饋感受,提出建議。

這份恩情對當時剛失去奶奶又極度缺錢的林知言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

養老院還留着闫婆婆那套單獨的VIP套房,林知言提着果籃進去的時候,闫婆婆正攏着暗紅的披肩坐在輪椅上,滿頭銀發齊整地盤在腦後,精神奕奕地指揮工人安置行李。

林知言眼眸含笑,一路小跑着過去,放下果籃的那一刻已經傾身抱住了瘦小的老人。

【婆婆!】

她用擁抱代替言語,然後才匆匆打開手機APP,轉換語音,【您回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我應該去接機的。】

“哎喲,老太婆一個,還講究這些排面做什麽?”

闫婆婆拍了拍林知言的肩,仔細端詳她,和藹道,“這次我孫子回內地出差,順道送我回來。”

林知言這才發現站在陽臺外抽煙的男人。

他身量瘦高,冬款的深灰色西裝外套有種厚重的精英範,濃密的黑發用發膠盡數梳往腦後,隐藏在淡淡煙霧後的面容端正而清冷,看起來應該不到三十歲。

“阿聞,這就是林知言。”

老太太熱情地為兩個年輕人引薦,“我大孫子,港大畢業就留在當地做律師。”

老太太剛開口時,男人已經禮貌地掐滅了煙頭,這會兒走過來,朝林知言伸出一只寬厚的大手:“隋聞,隋唐的隋,見聞的聞。久仰大名了林小姐,我家阿婆經常提及你。”

他說話有點口音,不太像內地人,林知言需要很仔細才能理解他說的話,回應自然慢了半拍。

闫婆婆在一旁絮叨:“人小姑娘戴助聽器,聽不懂你那腔調。行了行了,你去給我将東西安置妥當,房間小,別站在這兒礙事。”

隋聞笑說:“那您搬回自己的房子住,那棟夠寬敞。”

“我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幹什麽?冷冷冰冰,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在養老院和老閨蜜們唱唱戲聊聊天,不也挺好。”

趕走了礙事的大孫子,闫婆婆這才拉着林知言的手,笑眯眯說:“我都沒讓別的助浴師上門,就等着你呢。”

林知言笑得眉眼彎彎,脫下外衣挂在衣架上,熟稔地打水給闫婆婆擦臉洗頭。

闫婆婆早年經歷過戰亂,雙腿落下病根,所以老了後才會與輪椅為伴。

林知言一邊忙碌,一邊聽婆婆講小時候親歷的故事。

婆婆講她六歲那年,敵軍突然空襲山城,他們村裏的男女老少都藏在深山裏躲避轟炸,誰也不敢出聲。有個小嬰兒要哭,她的母親害怕暴露藏身地點,就只能死死地捂住嬰兒的嘴,等到空襲過去,小嬰兒也沒了呼吸。

還說敵人用刺刀挾持她的伯父帶路,伯父假裝順從,卻将敵人往崎岖陡峭的蜀道上引,最終敵人連人帶馬墜落山崖,伯父卻利用地理優勢巧妙逃脫……

林知言聽得入神,一顆心也随着那戰火紛飛的年代起起落落。

回過神來時,太陽已經西斜。

林知言匆匆收拾妥當,指了指手機:【婆婆,我還有約,明天再來看您!】

闫婆婆洗去一身颠簸的疲憊,心情大好,爽朗笑說:“好,我讓阿聞送你。”

從養老院回公寓并不遠,步行也就十多分鐘。林知言本不想麻煩對方,但架不住闫婆婆熱情,只好答應。

隋聞開車,林知言坐在後座,一路上沒有搭話。

車停在公寓大門口,林知言道了謝,正推門下車,隋聞卻叫住了她。

“林小姐,方便加個微信嗎?”

隋聞降下一側玻璃,曲肘搭着車窗問。

林知言面露疑惑,隋聞又道:“以後我家阿婆有需要,也好随時聯絡。”

林知言又不方便接電話,而闫婆婆又不會用智能機,每次都讓護工傳話,确實比較麻煩。

遂點點頭,向前掃了隋聞的微信名片,添加好友。

公寓樓下,低調的黑色轎車靜靜停着。

霍述隔着車窗看着交換微信的兩人,眸色幽幽的暗。

又出現了啊,無關變量。

心髒的不适稍縱即逝。

“礙眼。”他薄唇輕啓,推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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