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精靈小鎮(4)

精靈小鎮(4)

“哦?”羅鈞一挑眉。

“嗯……我也不太清楚,大家都這麽說的。你們可以找鎮長爺爺,爺爺什麽都知道。”莉莉說完,攥緊糖果,拉起另外兩個小精靈就跑了。

羅鈞愉快地與他們揮手告別,随後,他轉身朝圖書館走去,手向後一揮,算是向廖梧幾人告別。

等他們也回去之後,羅鈞已經不見了,他隊友也都無影無蹤。

“那人很古怪,我看他像是在掩飾什麽東西。”廖梧拿着本精靈語常用字字典,學着學着,忙裏偷閑和許仁說了一句,“他不信任我們。”

“嗯,說的話真真假假。”

“你覺得他說得哪些是真的?”

許仁手指在紙頁上細細描摹那些精靈語:“比如,死了人是真的,紅手環就不一定了。”

許仁聽到廖梧笑了一聲,後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剛進來那會兒你離得遠可能沒看到,那桌子上還有一處灰塵沒那麽厚。”

許仁的手指停頓了,他轉頭看着廖梧:“你是說還有一本書。”

“要不要跟我一起冒個險?”

……

廖梧匆忙關上門,身體堵着門口,手去夠門鎖,要把門鎖上。這時候,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幫他鎖上。是許仁。

門開始被猛烈撞擊,不停地晃動,仿佛下一秒就有什麽将要破門而入,好在沒過多久,撞擊停止了,門外漸漸安靜下來。

此時黑夜已至,月光穿過磨砂的玻璃窗,灑在房間裏,給房間以朦胧,模糊了外界獸吼和內界寧靜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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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小鎮野獸漫游,在這時候出門的确是非常危險的,得虧他們住的房子離鎮長家近,不然估計等到這之後隊伍裏又得添一傷員。

廖梧向上指了指,兩人朝樓上走去。

樓梯旁的牆壁上挂着很多相片,是鎮長和小鎮裏孩子的合照,從下到上,時間越來越久遠,到中間部分,已經出現和朋友的合影。在這裏面,他們還發現了一張鎮長和非娅的相片。

相片中的鎮長正值中年,而非娅也還是少女的模樣。背景是小鎮的森林,周圍的建築看起來到不像是現在的小鎮。鎮長微笑着,滿臉慈祥,非娅仍是他們熟悉的燦爛笑容,看起來倒有些溫柔。

但許仁隐隐感覺哪裏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再往上走,快到二樓時,突然少了一副相片,像是一張黑布上不小心滴上了一滴白漆,在這一堆中顯得格外突兀。

少了的這幅旁邊那張,也就是最後一張,也很與衆不同。照的是一副風景——被白霧籠罩的森林。

邁上二樓,兩人聽到卧室裏傳來些動靜。慢慢走過去,把門推出一條縫隙,想看看裏面發生了什麽。沒想到,這門年久失修,稍稍一推,就發出了“吱呀吱呀”的響聲。

好在裏面并未發生什麽少兒不宜的事情,于是兩人也就大大方方地走進去。

卧室裏兩個人,還都是熟人——鎮長和羅鈞。

羅鈞拿着把刀架在鎮長脖子上,鎮長倒是很冷靜,顯然兩人僵持有一會兒了。聽到動靜,兩人不約而同地朝門口看去,盯着廖梧和許仁走到他們身邊,一左一右跟倆門神似的站着。這麽一來,鎮長就被三人圍繞在中間。

羅鈞握着刀的手微微向前一送,鎮長脖子上瞬間出現一道血痕:“老頭,小鎮到底發生過什麽事,你還不打算告訴我嗎?”

他這話問的倒是巧妙,不直接精确地去問,而是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問題,其中的含義令人浮想聯翩,給出的答案沒準會有意外收獲。

“看來非娅已經和你們說過精靈王的事了。”鎮長松口了。

“嗯。”幾人答道。那天羅鈞并不在現場,不知道那天的事,但為了不打斷鎮長的思路,套出更多的話,他并沒否認。

“她總是那麽不清醒!”鎮長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讓他不像之前那般的呆滞,“她說的那事已經過去很久了。”

“時過境遷,沒有什麽是不變的,昔日的榮光早已變成灰燼,只有她還執迷不悟。精靈王,他是小鎮的……罪人。”

截然不同的評價呢。許仁對這些往事有了興趣:“為什麽?”

鎮長停頓一會兒,平複心情:“以前,精靈小鎮還不叫精靈小鎮的時候,那時是精靈王國,精靈王在安定戰亂後建立了它。不久,他就消失了,有人說他進了森林。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他還沒回來。大家很擔心,也有人去找過,沒人找到。之後,發生了一件事:有精靈發瘋了。”

“一開始只是一個精靈沖到街上襲擊他人,後來越來越多。”

鎮長頭偏向窗外,混濁灰白的眼睛閃爍着:“那是一場比戰争還可怕的災難。”

“大家到死前都還盼着精靈王來拯救他們,但精靈王一直都沒出現。”

羅鈞問:“為什麽會發瘋?”

“是河水,從森林裏來,它是精靈王帶來的。災難開始後一段時間,才發現第一個發瘋的精靈在精靈王消失的那一天就出現了。他給了我們希望,又抛棄了我們,甚至帶來了災難。你說,他是不是罪人!”

廖梧問:“既然如此,為什麽還會在小鎮設他的墓?”

鎮長明顯地僵了一下,但只是片刻,他慢悠悠地說:“總有些人還念着。”

“那非娅呢?她救了誰?”

鎮長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你們真正想問的是這個吧。”

“快說。”

“稍微繞了個彎,不過都說到這了,不說下去不太好吧。”

廖梧和羅鈞兩人在沒有事先準備過的情況下,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威脅得鎮長是眼一瞪一瞪的。

而許仁表面上紋絲不動,給他施加無聲的壓力。

這倆人不在一個隊可惜了。

高壓之下,鎮長選擇了屈服:“這年頭一個個的有事沒事都來威逼利誘。”

一句話道出了在墓地見到他的真相。

“非娅肯定沒跟你們講過,她有一個姐姐。”

“她們姐妹倆都是精靈王的崇拜者。在災難過去之後,其他精靈也嘗試進入森林,但都沒再回來過。索雅,也就是非娅的姐姐,她也進了森林。但是,她回來了。”

“她是在一個夜晚回來的。回來的時候,一身傷痕,最不可思議的是還有野獸跟着她。以前的森林是沒有野獸的,只有溫順的鳥。自從她回來後,野獸來了,鳥兒變了。精靈們想把它們趕走,但力量差太大,很多精靈都被野獸吃了。這又是一次災難。”

“歷經了這麽多苦難,再溫和,再和平的種族都無法避免憤怒。所以,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也是可以原諒的。”

“三次災難,第一次大家埋天怨地,第二次大家苦苦哀求,第三次終于采取行動了。

“他們打算處死她。”

“後面的你們應該能猜到吧。如果沒有什麽要問的,還請你們離開。”

羅鈞放下刀。

雖然廖梧和許仁還想再打聽些什麽,但他們手上信息不多,現在鎮長被糊弄過一次也不太能糊弄第二次,只能就此作罷,并暗自心想下次還來。

現在還是半夜,外頭依然有野獸在游蕩,方才來的時候就已經很吃力,轉道回去很危險。于是,廖梧說:“鎮長,你看現在外面也很危險,不如我們在你這将就一晚。”

“隔壁有客房。”

三人将要出去的時候,羅鈞走在最後。卻不想,他又回去,在鎮長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廖梧回頭看,鎮長恰好面對着他。

先前鎮長同他們講這些事的時候,雖然情緒有點激動,但總體上還是冷靜的。而此時,鎮長兩眼發直,嘴唇顫抖着,蠕動着。廖梧看出來,他說的是“我不知道”。随後就閉緊嘴,雙手緊緊握住拐杖,不停地絞動。

三人出去後,廖梧問:“你說了什麽?”

“我不信你們,你們知道吧。”羅鈞沒有明說,但這意思明擺着就是不告訴他們,“我不信任何人。”

一個不愉快的夜晚過後,三人分開。廖梧許仁回到隊伍,講述了鎮長告知的事情。

接下來的幾天,幾人不是在圖書館學習,就是去非娅家混一混。同時也有意地向非娅暗示問起她姐姐的事,可都被她裝傻或是模模糊糊地搪塞過去。等到他們基本能看懂一些精靈語書,完成了任務,也沒能從非娅口中探出任何一點姐姐的消息。

“修路。”梁青思索着,緩緩念出這兩個字,“先前在森林的時候就有幾條小路,所以是修從小鎮通往森林的路。那麽問題只有一個,怎麽修?”

“挖挖草皮,拍拍土。”周業說完,發現大家注視着他,“瞅我幹嘛,那些路不都這麽随便。”

“應該沒那麽簡單,之前我和許仁從森林裏出去時,發現那些野獸被什麽擋住了不能進入小路,而小鎮野獸在白天也不能進。所以我推測,應該是小鎮裏的什麽東西起了作用。”

“內個,修路是要修多少,往哪修,萬一修錯方向了怎麽辦?我,我有說錯嗎?”杜寧像小學生回答問題一樣舉起一只手,說着說着發現目光全跑他那來了,聲音越來越小。

廖梧拍拍他肩膀:“沒有,說得很好。所以我們現在還需要一副地圖。”

地圖這種東西,圖書館是肯定有的,然而他們找到後,才真正意識到,這圖書館的确是很久沒人來了。這張地圖上就一個小鎮,一小塊森林,兩條曲線,猜得出是小路,其餘都是空白的。泛黃的羊皮紙似乎在對他們說“別看我,沒結果”。

當幾人站在門前,還沒開始敲,門一下子打開:“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這次想來要什麽?”

“地圖。”廖梧也不跟老熟人客氣了,開門見山。

非娅回去翻找,不一會兒,一張卷起來的羊皮紙被丢了出來。

這張地圖就不是剛才那張能比的了,內容詳細很多,森林在上面的範圍也擴大了,但周圍一圈被塗白。小路呈放射狀以小鎮為中心散開,到白色終止。

非娅懶洋洋地趴在門上,指着地圖講解:“這是小鎮,這是森林,這是路。那些白的是,不可進入之地。”

非娅說最後幾個字是停頓了一下,被廖梧敏銳捕捉到:“去不了?為什麽?”

“白霧。”非娅只給出兩個字,不想多說的樣子。

一行八人,個個(除了梁青)手上拎着從非娅那借來的鏟子,勤勤懇懇地當起修路工。

由于詢問一番後,非娅也不知道怎麽修,廖梧便提出先在離小鎮較近的地方修,進行嘗試。

要嘗試肯定需要一只野獸。于是,廖梧許仁這倆人在距小鎮不遠的森林裏游蕩了一圈,找到了一只看上去跟個巨型哈巴狗似的野獸。趁它睡覺的時候,用從許仁背包裏翻來的繩子做了一個套索,套在它脖子上,另一端廖梧牽着。剛套上,兩人就迅速閃回小鎮。

原本認為野獸會反抗,拖回去可能還要下一番功夫,所以兩人已經做好充沛的準備來面對。誰想,這野獸不知道是剛睡醒比較迷糊還是蠢的,居然老老實實地跟着他們。直到撞上小鎮周圍無形的牆,才停頓一下,有了反應,開始掙紮。

可惜晚了,廖梧已經把繩子綁在一顆粗壯的大樹上。這只悲慘的野獸成了他們的“小白鼠”。

因為野獸過不來,周業也放大了膽子,站在它面前仔細打量,時不時發出啧啧的贊嘆聲:“你們說,要是把那個阻止它進來的東西直接丢到它身上,他會不會被彈飛?”

周業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思路,于是各種他們能想到的小鎮和小路都有的東西,一個個地丢過去。

梁青沒有參與這項活動,而是在研究地圖,思索之後小路該怎麽修。地圖也不知道非娅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上面還沾了很多土,但不影響觀看。梁青随意抖了抖,還有一些黏在上面抖不掉,索性也就不管這些土了。

而呂遷遷為了方便,把一些東西交給梁青,讓她遞給她。

沒一會兒,野獸臉上、身上不是這兒挂了幾堆草,就是那兒鑲了幾塊石子,整只獸顯得狼狽不堪。終于,它生氣了。

野獸搖頭晃腦,想把身上東西搖下來,随後,不停地撞擊小鎮。栓它的樹木都因它的動作而不斷震動。

或許是被吓到了,梁青還沒來得及遞給呂遷遷,呂遷遷就拿起她手上的東西扔了出去。

“诶,那是地圖!”

沒想到,野獸一碰到地圖,就突然哀嚎起來,在地上打滾,但因為被拴着,滾打到一半又被拉回去,撞在小鎮周圍無形的牆上。本來很慘烈的一幕變得滑稽可笑。

看來是丢出去正确的東西了。

“是地圖?”

“不,不是。”廖梧立刻否定,“地圖的材質只是普通的紙張,而且修路也不可能在底下鋪一層紙吧。”

“是土。”梁青語氣肯定,“地圖上有土。”

聽了梁青的話,廖梧鏟起一堆土,抛向野獸。野獸反應和之前如出一轍,甚至更加劇烈。

所以,之前它的反應并不是憤怒。他們丢過去的那些東西難免會帶上小鎮的泥土,量少但聚集起來也會讓它感到疼痛。

看着這一幕,許仁思考。

既然東西找到,這野獸也就沒用了,便解開繩子,不再折磨它。繩子作為緊缺物資,回收再利用。

萬事都已具備,剩下的事也就變得簡單。

在幾人辛辛苦苦當修路工的期間。周業伸展腰肢,休息一下,忽然在眼角餘光處掠過一個熟悉的黑影。他眨眨眼,又什麽都沒有。

“周業哥,你怎麽了?”杜寧發現了周業的舉動。

可能看錯了吧。這麽想着,周業回了一句:“沒什麽。”

小路說是小路,可工程量倒不小。幹了幾天後,隐隐要到頭了,前方朦朦胧胧出現大片白霧。

之前修路的時候,會有野獸虎視眈眈地圍過來,雖然進不來,但有這麽一群在旁邊盯着總令人心裏發毛。

然而修到後面,野獸反倒越來越少。到現在這個位置,已經看不到它們的蹤跡。

“乒鈴乓啷”工具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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