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占蔔師
占蔔師
此時列車停靠的小島上發生了一件漁洲人民之前從未想象過的場景,當然也想象不出來,互為死對頭的各部落部長和人魚族首領正坐在島上喝茶——桌椅是津全提供的,茶是塔灣部長的。
“如果沒什麽疑問,那麽大家就在這份契約上簽名吧。”在人魚首領邊上的米娅用尾巴撐地直立,将桌上的契約推到桌面中央。
關于契約的內容,四人已經坐這讨論了三個小時了。
由于人魚首領不會說話——雖然白珊瑚已經複活,但人魚首領受到的污染過于嚴重,想要聲音恢複還需一段時間——人魚族的部分大多由米娅決定,人魚首領只在必要時寫下幾句話。
這位剛剛被淨化的人魚,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接受了漁洲發生的一系列變化,幫助人魚首領很好地處理了族內相關事物。而在三位部長面前她也是毫不退讓,甚至好幾次用她那從容的語調把源孚都怼得啞口無言。
為了四個族群能夠共同維護漁洲的安全,互不侵犯,友好相處,必要各族做出相應的退讓,這份契約就是用來劃分他們各自的利益。
簽下名字契約成立後,源孚托着臉,笑眯眯看着米娅和塔灣部長,用她一貫的玩笑般語氣道:“哎呀,這可太不公平了,某些情侶啊總是合起夥來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瞧瞧,現在還在這眉來眼去,暗送秋波呢。”
商議過程中沒少被米娅嗆的塔灣部長,這會兒被水嗆到了,他咳了幾下,露出一個堪稱無辜的表情:“不是吧,英明神武的森源部長要算是弱女子的話,我們得算什麽?況且你和海津部長不是也沒少對付我嗎?”
“你說的沒錯。”源孚突然挽住津全的手臂,做成一副親密的樣子,“塔灣和人魚要聯姻了,我們和海津當然也要了。”
此刻的津全正對着人魚首領的臉發呆,心中默默為自己無疾而終的初戀心碎,源孚措不及防地來這麽一下,直接讓他大叫了一聲:“啊?什麽時候?”
源孚放開手臂,倒在椅背上狂笑不止,津全才反應過來她在開玩笑。
津全略帶尴尬地摸摸鼻子。
米娅倒一點沒被開玩笑的窘迫,她敲敲桌面:“好吧,沒其他事大家就散了吧。”
米娅沒和塔灣部長走,而是随着人魚首領回到了海中。
臨走前,米娅對着塔灣部長抛了個似是暧昧也可說是暗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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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衆人的視線,人魚首領警惕地盯着米娅,目光中帶着審視。
“首領大人。”米娅靠近她,手輕輕搭在她肩上,以耳語般的聲音說道,“占蔔師會輸的,你也已經很久沒得到占蔔師的消息了吧,對不對?”
人魚首領掃下她的手,眼神中仍是不可觸犯的威嚴,不過現在這威嚴中摻雜了幾絲怒意。
“當然我知道,你不會這麽想的,畢竟你是被她養大的,對占蔔師抱有盲目信任很正常。就像我,”米娅雙手貼在胸前,“也一樣無條件信任着全知。”
人魚首領寫下:你是來炫耀的?
米娅笑了:“無論我們的選擇是否相同,但目的是一樣的,我只是提醒提醒你。這是好機會不是嗎?還是說你真打算去找魔術師?”
人魚首領一甩魚尾,似是準備離開,可沒多久她又游回來:那麽我告訴你,占蔔師會贏的,因為她就是有那種能力。
許仁靠在船沿上。當時範培泊捅的那一刀的确是發了狠的——雖然到最後他也報複性地捅回去了——直至現在他仍臉色發白,腳步有點兒虛浮,但他還是不顧廖梧的反對,到外面看四位部長的簽約場景。
提起廖梧,這家夥傷得比許仁好一點卻也沒好到哪去,海怪在他腿部造成的傷沒傷到要害,不過也讓他得一瘸一拐地走上幾天了。
現在島上的四人都已經離開,可許仁沒走,他一直盯着海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許哥哥。”白雙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苦惱,“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許仁應了一聲,面向白雙,從她臉上他看到了迷茫與掙紮。
“人和人之間真的從出生開始就是不一樣的嗎?相反的兩個人真的只能對立,不能走在一起,成為朋友?”
許仁知道白雙說的是誰,可他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的人生從出生開始就和別人不同,從小到大遭到的就是不公平的對待,對于這個問題,他同樣迷茫。
“或許真的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許仁輕聲說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又為什麽要讓大家相遇?”白雙的聲音大了一點兒,明明不算大的聲音,許仁卻覺得她在嘶吼。
她摘下她的帽子,露出頭發稀疏的頭頂。白雙在之前一直戴着她的帽子,即使下海後被水沾濕,弄得皺巴巴的,她也不曾摘下。但實際上,許仁早就知道她帽子下的景象,一頂破破爛爛的帽子根本遮不住什麽。
白雙說得很小聲:“我很小的時候就生病了,醫生說是白血病,為了治病我把頭發都剃光了。我真的很羨慕其他的孩子,明明我們一樣大,可他們能在操場上玩耍,我只能呆在病房面對空白的牆,比別人更懂事、更努力地活着。我有時候會想這樣子真的好累,好痛苦。所以,我收到那封信的時候,我來了。”
白雙揪着帽子:“這個帽子,是譚姐姐給我的。來到這裏的這段時間,譚姐姐一直很照顧我,她不像于姐姐那樣鼓勵我,但她能理解我陪着我。我到這裏感受到的第一個好,就是譚姐姐給的。她明明是好人,我不明白……”
許仁着實不會安慰人,他以為白雙要哭,然而她沒有,她只是低頭一個勁盯着帽子。
一只略帶冰冷的手溫柔地撫上白雙的腦袋,她擡頭,是人魚首領。她大抵是聽到了白雙的話。
人魚首領讓白雙伸出手,在她手上歪歪斜斜寫了幾個字。
即使寫得醜還有錯別字,白雙還是看出來了,她寫的是:時間證明一切。
不管你是誰,不管有着什麽樣的經歷,不管關系多麽惡劣,最後會成為敵人亦或是朋友,一切唯有時間可以證明善與惡。
許仁注意到了那個身影。連宋伊舟總有一種詭異的直覺,讓她知道什麽時候該出現在什麽地方。
人魚首領:我以前遇到過一個人,他是個自大狂,一開始我的确是讨厭他的,不過最後我們卻成了朋友。因此,你看,所有事情都是可以變化的。
“謝謝你。”白雙語氣雖然還是蔫蔫的,但顯然比之前好多了。
此時,其他人也慢慢走了過來。
許仁看到了廖梧,他們倆剛剛出來的時候,這人被譚彤叫住了,于是許仁比他先出來。
廖梧走到許仁身邊,對着他笑了笑,也只是笑笑,下一秒他就偏過頭去看人魚首領,模樣十分可疑。
許仁暫且不去管他:“首領大人,你來是有事想說嗎?”
人魚首領點點頭,一臉嚴肅:請找到占蔔師,她會告訴你們一切。
占蔔師。
許仁追問:“她在哪?”
我不知道。
“那你呢?”
人魚首領搖搖頭:它在注視我們。
看來之前的猜測沒有錯。許仁眉頭一擰:“那麽幽靈之鄉呢?”
幽靈的聚集地,全知打造了它。
如果那些東西來自幽靈之鄉,那麽會是全知指使它們的嗎?
人魚首領靠近他們,最後囑咐道:拜托了,請務必找到她。
她離開了。
也是時候該回列車上了。
譚彤依舊如來時一般興致勃勃,她沖兩人揮揮手,便帶着白雙離開了船,于新久臭着張臉跟着她們。
而這時,塔灣部長喊住他們:“你們要走了?”
“沒錯。”廖梧回答。
“那麽臨走前,我送你們個臨別禮物。”塔灣部長不由分說地把他的白珊瑚耳墜取下來,一邊一個分別丢給許仁和不遠處的岑歸啓。
“我也有?”岑歸啓慌忙接住,看上去非常驚訝。
“畢竟你也在塔灣幹了有一陣的苦力了。”塔灣部長打趣他。
許仁道:“我以為這是你們的定情信物。”
“愛情就在身邊,那用得着一個耳墜來定?”塔灣部長很潇灑地揮手走人,“不用感謝我。”
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許仁翻來覆去地看這個耳墜。
一旁廖梧感嘆道:“想不到這就要走了啊,感覺有譚彤這幾人當隊友,不得不說真是靠譜,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面,這麽一想,還怪想念的。”
許仁停下動作,看着廖梧:“你和譚彤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啊?”廖梧仿佛還沒察覺到什麽,“都是一個隊的,相處下來不就熟了嗎?”
“哦。都是一個隊的。”
廖梧從許仁的語氣中發現了端疑:“不是,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許仁沒回答,轉過頭不去看他。
廖梧解釋道:“哎呀,我跟她半點關系都沒,之前我跟你表白還是她鼓動的呢。”
“原來如此。”廖梧看到了許仁的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他頓時腦中警鈴大作。
“那麽你們倆還背着我偷偷幹了什麽事?”
果然,吃醋是不可能吃醋的,拐着彎套他才是許仁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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